沒有視力之後,他的注意力會忍不住更多的放在對方的聲音上。


    這一次他意外發現管家的口吻沒有變,但呼吸之間有了微妙的變化。


    管家埃努斯的呼吸加快了。


    卡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用左手在右手的掌心一抹,手心睜開了一隻猩紅的單眼。


    他抬起手心,掌心的單眼轉動著看向埃努斯。


    埃努斯感覺到目光,微微低頭,向他的手心露出微笑。


    盡管麵對著的是一隻長在手心的眼睛,他的臉上也沒有絲毫的驚訝不虞,表露出的情緒溫和而得體。


    如果不是他細微的呼吸變化,卡特根本難以捕捉到他任何的情緒變化。


    那雙大的很誇張的猩紅單眼轉來轉去,卡特說道:“我並沒有照顧女性的經驗,所以那位小姐可能更多需要你的照顧。據我所知,之前這位小姐也是你照顧的比較多?”


    埃努斯溫和的微笑著,並沒有否認,“談不上是照顧,隻是做了一些職責之內的事情。我想知道是否發生了什麽事情呢?是什麽引起了這位小姐的昏迷?”


    那雙猩紅的單眼盯著埃努斯,“你的主人想要咬她一口,除了這個,應該沒有發生什麽其他的事情了。”


    埃努斯的微笑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恢複如常。


    “她受傷了嗎?那或許應該準備一些傷藥。”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也有可能是他的注意力完全都在卡特的手心的單眼上,他的表情找不出破綻,但在聽到巨龍攻擊了那位小姐的時候。


    埃努斯完全停止了呼吸。


    卡特搖了搖頭,“不,沒有受傷。”


    他聽到埃努斯緩慢的吐出了一口氣。


    “總之,請你進入籠子將她帶出來,最好能幫助她恢複健康。我就不進去了。”


    埃努斯向洞內走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卡特合上掌心,露出了一個莫名的笑容,“管家先生,我一直想說,比起龍,你更像是人呢。”


    埃努斯習慣性露出微笑,“您的眼力不錯,我身上的確有一半來自人類的血脈。”


    龍裔大多以身上巨龍的血脈為榮,恥於提起自己身上屬於其他弱小種族的血脈。


    但埃努斯提起這一點卻十分從容。


    卡特聽著埃努斯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麵上的笑容愈發玩味。


    少女蜷縮著身體靜靜的躺在昏暗的籠中,漆黑的長發半掩著白皙如雪的麵頰,唇瓣沒有任何血色。


    洞穴的深處,此時此刻,隻有他們二人。


    一人在籠中,一人在籠外,再沒有旁的人,旁的眼睛。


    埃努斯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濃翠的瞳仁緊縮,拉長成了一線。


    他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再次睜開雙眼時,眼睛已經恢複如常。


    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什麽也改變不了。


    埃努斯打開籠子在少女的身邊蹲下,她難以言喻的蒼白和虛弱,像是一捧失去養分即將枯萎的花。


    他伸出手又定在半空中。


    片刻後,他的手終於落了下去,輕輕的觸碰著少女的長發。


    她的麵頰微微發涼,不再有以往的溫熱,他卻覺得觸碰到她皮膚的掌心微燙。


    籠子所施加的那種壓製魔法的剝離感與無序的心跳混雜在一起,令埃努斯覺得有些暈眩。


    她的眼睫微微顫動,像是被驚動的蝴蝶,埃努斯連忙收回手。


    她的眼睛睜開了一半,目光無法聚焦,眼底很快積聚一層水汽。


    “埃努斯,是你嗎?你來看我了嗎?”


    埃努斯的心在少女的淚水下變得沉重而酸澀,“嗯,是我。”


    鳳鳴,“恭喜您,埃努斯的好感度+2。”


    她眨了一下眼睛,微紅的眼眶中滾出一串淚珠,幾滴亮晶晶的水珠掛在睫毛上。


    那種懵懂又哀傷的眼神仿佛專往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生長的荊棘,刺得人心痛難忍。


    “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埃努斯彎下身將少女抱起,神色漸漸堅定,“您不會死。”


    鳳鳴,“恭喜您,埃努斯的好感度+2。”


    他深吸了一口氣,不能再耽誤了。


    他抱著少女快速走出籠子匆匆離去。


    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洞穴中,金幣堆中閃爍著的紅光幾乎是同時熄滅了。


    姬訣對鳳鳴挑了挑眉,你看這不是就有人來帶我去吃飯了?


    ……


    洛爾斯的目光看向虛空處,“咳,那個誰怎麽樣了?”


    埃努斯抬起頭,“您說之前昏迷的姬小姐嗎?”


    洛爾斯的目光落在了管家的臉上,似乎是一種無聲的肯定。


    捧著星盤站在巨龍身後的巫妖同時抬起頭,飄在巫妖頭頂的魔眼同時轉動望向了埃努斯的方向。


    埃努斯頂著兩道目光露出溫和的微笑,“我為那位昏迷的小姐喂了一點羊乳,一位熱心的侍女在照顧她。兩個小時前,她醒來喝下了一些熱飲。但她仍然很虛弱。”


    洛爾斯目光微閃,“她有說什麽嗎?”


    魔眼轉動,盯著洛爾斯的背影看了一眼。


    巫妖森白的三角骨骼頭部難以看出任何表情與情緒,但隻要他站在那裏就足夠詭異了。


    魔眼再次轉動,這一次看向了埃努斯。


    埃努斯知道卡特在觀察他會怎麽回答。


    “她很虛弱,嗓子似乎也因為幹渴而暫時失聲,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見埃努斯的表情跟平常沒有什麽區別,仍然那麽冷靜優雅溫和,以至於讓人懷疑,他受到達伽納的影響是否是一種錯誤的猜想。


    魔眼收回了目光,卡特皺著眉,撥弄手中的星盤。


    埃努斯,“主人,兩位公主想在莊園中走一走,精靈公主說她因為離開植物而痛苦。”


    巨龍略有不耐,“那她自己去草坪上走一走好了。誰阻止她靠近植物了嗎?這種小事就不用跟我講了,沒有其他的事情就下去吧。”


    埃努斯心中一凜,果然洛爾斯的記憶出現了問題。


    他極快的用餘光掃了一眼卡特的方向,見巫妖仍然站在原地捧著手中的星盤,完全沒有注意到這裏。


    他心中微沉,收回目光垂下頭,“沒有其他的事情了。主人,我先退下。”


    洛爾斯揮了揮手。


    埃努斯走出幾步,洛爾斯又叫住了他,“等一下,埃努斯,你有沒有什麽不舒服?”


    埃努斯驚訝的回頭看向洛爾斯,“不舒服?”


    “就是,有沒有什麽眩暈啊?嗯……或者,神誌不清。”洛爾斯觀察著他的表情,“對了,你還沒有成年,也沒有經曆過發情期對吧?”


    埃努斯無意識的撥弄了一下頭發。


    他略帶局促的看向巨龍,“您知道,我們的成年期往往比真正的巨龍要來的晚一些,而且我不確定我是否會有發情期。人類的血統在我身上好像占據更強的部分。”


    巨龍與其它種族的混血,個體之間往往存在極大的差異,而且存在很大的失控風險。


    他們往往很容易被巨龍貪婪暴怒的本性所控製,莊園內這些年來,幾乎每年都有失控的侍從。


    而埃努斯在這些龍裔當中無疑是最為優秀的一個,他始終保持冷靜而克製,幾乎每一刻都是完美的做好了一個管家該做的事情。


    以這些年來巨龍對他的了解,埃努斯心性堅定,絕對不是一個會輕易被美色所迷惑的人。


    美色……


    他在腦海中浮現出一道模糊的身影,那個輪廓應該是什麽樣子的呢?


    他回想起那個溫暖的懷抱,那種觸感不像是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冷血魔物,也跟滑膩腥臭帶著粘液的海妖無關。


    他心中不自覺的浮現出一道模糊的身影,漆黑的長發,潔白的裙擺,當他想要看清她的麵容時忽然心頭湧上一股莫名的煩躁。


    洛爾斯清醒過來,愕然的深吸了一口氣,他到底在做什麽?


    他竟然在幻想達伽納的麵容,難道他受到了達伽納的控製?


    他壓下心底的不安與隱隱的煩躁。


    那天他根本沒有看到達伽納也沒有聽到她的聲音,更沒有在她的麵前呼吸。


    他絕對沒有受到任何關於她的影響,一定是他多慮了。


    一旁的卡特適時插話,“別說是發情期,就算是中了任何有關於魅惑的魔法,有我在這裏,就不會有任何人出現問題。你們應該相信一個出色的巫妖配製藥劑的能力。”


    洛爾斯對埃努斯揮了揮手,“下去吧。”


    埃努斯的離開後。


    卡特十分好奇的問道:“巨龍是真的會發情嗎?我隻在傳說中聽說過這個現象。


    巨龍的發情期是什麽狀態?你們會在一些固定的時間集體進入發情期嗎?”


    洛爾斯冷漠的瞥了他一眼,“你的話太多了。”


    好奇心無法得到滿足,卡特還想再問兩句,但感受到巨龍投來冰冷的視線,他隻能悻悻的閉上嘴,畢竟生命比研究結果更為重要。


    就算要付出生命去探尋秘密,那也應該是為一些更重大的秘密。


    “將達伽納從禁魔籠子中放出來,讓侍從近距離的照顧她是一種很愚蠢的冒險行為。”


    “沒錯,把她從禁魔籠子裏放出來很愚蠢。我們甚至無法確定她在不清醒的狀態下是否仍然具有那種特別的魔法效果。謹慎起見最好將她安放在禁魔的籠子裏,藏在你的洞穴深處。有什麽比讓巨龍來看守寶藏更為保險的呢?”


    卡特慢條斯理的停頓了一下,話鋒一轉,“但是,洛爾斯,你不願意進入籠子,那麽禁魔籠子的存在就毫無用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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