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背對著他的後腦勺,溫熱鮮血從他指尖刺破的地方流出,將漆黑柔順的長發粘成一縷一縷。


    她緩緩的三百六十度轉過頭,露出殘破的臉。


    指尖的銀光褪去,他慌亂的收回手。


    巨龍冰藍的眼瞳緊縮成一線,太過真實的畫麵與場景讓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在女巫的欺騙下真的殺死了那個女孩。


    就在他心頭產生猶豫的瞬間,鮮紅將他吞沒,女人尖細的笑聲響起。


    麵對神明,一瞬間的破綻都足夠致命。


    她越笑越大聲,巨龍拚盡全力在鮮紅徹底淹沒他之前擊碎了魔法陣的薄弱之處。


    龐大的巨龍孤注一擲咆哮著向女巫咬去。


    巫妖暗啞的聲音傳遍了每個角落,“不!不要傷害她!”


    巨龍不顧一切的撕咬下了女巫的半邊身體。


    ……


    金劍刺入血團,迸射出奪目的金光,那團猩紅的液體在金光照耀下滋滋的冒著氣。


    精靈驅使藤蔓插入血團,轉瞬就被吞噬。


    過度使用魔法本就已經對精靈產生了極大的負擔,伴隨著藤蔓的消失,精靈倒了下去。


    從指尖傳來的手感讓姬訣自覺仿佛刺進了一團汙泥,無處著力,深陷其中,無法向前做更多,也難以將金劍拔出來。


    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從血團中傳來的氣息,彌漫著血腥氣,腥臭,腐朽,讓她本能的感到不適厭惡。


    她餘光瞥向精靈的方向,眉心微皺,念誦出咒語,隨著神術的逐漸完成,溫暖充盈了她的身體。


    她能感覺到魔力順著她的手臂進入金劍。


    那團鮮紅的液體轉瞬間進入了類似沸騰的狀態,它尖叫不休。


    幾滴鮮紅的液體濺在她的手臂上,傳來劇烈的腐蝕疼痛。


    姬訣聞見了血肉腐爛的臭味。


    她強忍著疼痛高聲念誦出咒語,舉起左手的金劍,劍鋒輕鳴,金色的閃電纏繞在劍身上。


    那聲音貼在她耳邊驚聲尖笑,“&*^&%$”


    少女高舉金劍,如舉起一輪炙熱的日輪,咒語愈發急促,在最高昂的字符處向下劈刺。


    腥臭與血腥與耳邊嘈雜的喃語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溫暖純淨的氣息。


    ……


    女巫的身體撕裂成兩半,出乎意料的是被咬爛的身體並不是血肉的質感,而是在撕裂成兩半的那一刻就化為了兩團鮮紅的液體從巨龍口中流出。


    那些血紅的液體淅淅瀝瀝的潑在了地麵上,被液體潑到的屍骨極速的變黑,仿佛經受烈火焚燒變成了焦土。


    巨龍從高空中墜落,伴隨著失控的魔力,在地上撞擊出一個深坑。


    這一次重擊致使地麵上大半的死靈生物都化為粉屑。


    姬訣及時構建出一個魔法護盾將精靈護在身後才撐過了魔力撞擊的餘波。


    有什麽東西一溜煙飛快的躥進了她的防護罩裏。


    姬訣定睛一看竟然是帶著大兜帽的巫妖“你還沒死?”


    巫妖此時魔眼全部被損壞,能用的魔法道具和卷軸都用的差不多了,連魔力都被掏空又受了傷。


    如果不靠近姬訣,就隻能跟外麵那些在巨龍撞擊下化為粉屑的死靈生物一樣。


    比起立刻死亡,靠近達伽納會愛上她倒也顯得不那麽糟糕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他拉了拉兜帽,“巫妖的要害不是脖子,折斷頸骨對於一個三星的巫妖都算不上是致命傷,更何況對於七星的巫妖。”


    他說完這段話又忽然反應過來,他完全沒有必要跟姬訣解釋這麽多。


    而且姬訣的態度讓他感到實在有些怪異,他試探性的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按理來說,他完全沒有在姬訣的麵前出現過。


    她應該現在才是第一次見他。


    “聽管家說巨龍先生的一個好朋友暫住在莊園,莊園內其他人我都見過。雖然是第一次見您,但不難猜測,您就是那位先生。剛才看見您從高空墜落。”


    姬訣口是心非道:“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眼下這副場景某種程度上來說可是他一手締造。


    他本想讓達伽納陷入危險,沒想到原本應該操縱一切的他也被卷入危險,淪落到了不得不依靠達伽納苟活的地步。


    巫妖的兜帽下僅露出半張臉,他扯了扯嘴角,側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但看到的隻有一片漆黑。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少女閃爍著淚光的雙眼。


    其實已經隔著魔眼見到她過很多次,也聽到過很多次她的聲音。


    但通過魔眼觀察和真正站在她的身邊還是不同的。


    他從未有一刻這麽清晰的認識到,她就在他的身邊,觸手可及。


    不再是遙遠的,不可以靠近的存在。


    她離他那麽近,聲音會因為亡靈的嘶吼與狂風而產生扭曲,卻是真實的,溫柔的,像是甜蜜的糖漿……


    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聞到屍體腐臭與夜風中更一縷更為鮮明的氣味。


    漆黑的世界裏仿佛突然炸開一束煙花,無數繽紛的顏色點燃了黑暗,他用力呼吸,心跳加快。


    原來這就是達伽納……


    他唇邊勾出一個近乎於瘋狂的笑容。


    姬訣看向一旁的鳳鳴,在心底問道:“殺掉他,籠中的金絲雀能不能提前完成?”


    “限時任務不能在時間結束前完成。另外我必須提醒您,您目前的實力無法輕易殺死巫妖,他的身上藏有一些高星道具。試圖殺死他這個行為可能會為您帶來更大的不可控危險。”


    姬訣遺憾的收回視線,被人裝進籠子,一次又一次費盡心機的送入險境。


    如果說她一點都不討厭這個始作俑者怎麽可能呢?


    鳳鳴頓了頓,“另外提醒您,獲得巫妖10點好感。”


    “一下10點?發生什麽了?”


    鳳鳴遲疑道:“大概是因為……他聽到了你的聲音,聞到了你的氣味。他在某種意義上愛上了你,當然也有極大可能是因為你幫助他解開了疑惑。”


    姬訣,在這裏用愛這個字還真是諷刺極了。


    狂暴失序的魔力衝擊止歇,不遠處,一團鮮紅的液體從土地上聳立起來變化為人形。


    女巫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了深坑邊,巨龍緩緩從深坑下浮起。


    巫妖歎了口氣,“鮮血女巫原本在還未成為神明時就是無法殺死的,她六百年成為神明,早已擺脫了軀體的限製。將她撕咬成什麽樣都無法殺死她。”


    女巫將手伸向巨龍的頭。


    如果巨龍死亡,她的任務豈不是直接失敗了?


    就算不提任務,這些天也算跟巨龍相識一場。


    姬訣心頭微緊,高聲喊道:“女士!”


    女巫的手一頓,她轉過頭看向姬訣,“*&%$?”


    巨龍虛弱得睜不開眼睛,它氣息奄奄的躺在地上,龐大的身軀像是一座小山。


    姬訣擔憂又著急的看了巨龍一眼,目光轉向女巫。


    姬訣這一次跟她距離不那麽遠,她終於能看清葛列艾娜的麵容。


    女人比她所想象的還要更加美麗,她有一頭濃密的褐色卷發,酒紅的雙瞳中亮起詭秘的符文,豔麗的紅唇仿佛由鮮血塗就。


    她望向姬訣的目光毫不掩飾狂熱與貪婪。


    姬訣情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


    葛列艾娜的指尖落在巨龍的翅膀上,輕而易舉的拽下幾根沾血的羽毛。


    她盯著少女將羽毛含進口中,舌尖舔舐著銀白硬羽上的鮮血,潤澤的水光與鮮血使她的紅唇更加鮮豔。


    “&*……¥”


    巨龍費力的睜開雙眼,以往冷傲無比的冰藍瞳色都黯淡了不少。


    女巫毫不掩飾對他的嘲諷,“*……&%#@”


    還是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鳳鳴,“語言正在加載中。”


    女巫轉過頭看向不遠處的少女,舔了舔唇角。


    巨龍豎瞳緊縮成一線,他掙紮著用頭撞向女巫,從喉嚨中發出威嚇的低吼。


    但此時女巫根本不為所動,她的雙眼似乎隻能看見姬訣一個人,其他任何東西都難以讓她多看一眼。


    至於巨龍的掙紮不休和嚎叫,反正他絕對不可能掙脫,這些完全可以看作美妙無比的音樂。


    女巫肩頭的烏鴉張嘴吐出人話,“隻能嗚嗚嗚慘叫的家夥可憐可憐真可憐,真可憐。”


    姬訣在女巫的目光下生出了一種她的大腿遲早都會被卸下來當女巫零食的錯覺,不禁有些頭皮發麻。


    烏鴉用暗啞扭曲的聲音歡樂的唱道:“扒掉她的皮,挖掉她的眼,把魔蟲從眼睛灌進去,聽聽她的哭聲。哦,多麽美妙。”


    姬訣聽著這隻歡快的小調臉色慘白。


    精靈昏迷,巨龍也好不到哪裏去,而她已到了過度使用星魂帶來的能力的透支極限。


    連巨龍都這麽輕易的折在對方手中,女巫是不死的神明。


    她完全沒有任何底氣能打過對方。


    她握緊手中的雙劍,“不是說達伽納的能力是讓所有見到我的人都愛上我嗎?女巫這是怎麽回事?”


    鳳鳴,“世間的愛並不都讓人感到幸福,每個人對愛的理解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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