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為了權勢地位,結下血海深仇,甚至是逼得賀家直接立下祖訓。


    顧青霧不難想象那時的仇恨,是有多深了。


    而到了賀睢沉這輩,他身為當家之主,還敢不以身作則,去違背這血淋淋的祖訓……顧青霧忽然意識到在這段感情裏,賀睢沉由始至終都在不惜任何代價與她在一起。


    心底一時間有種說不出的難過,瞬間浸透全身,使得她下意識去降下車窗透氣。


    外麵寒涼的風刮了進來,顧青霧看到延陵鎮上熟悉的街道,有幾分親切感,回頭對賀睢沉說:“哥哥,我們要在這裏住一晚嗎?”


    賀睢沉注意到她的稱呼,薄唇勾起了笑痕:“你行程方便的話,住幾晚都行。”


    顧青霧點點頭,好不容易來了,也不急著回去。


    賀睢沉沒有去街上找家旅店入住,而是將車開進街尾的深巷子前,牽著她的手,往左拐彎,走了莫約十分鍾,來到了老舊的木閣樓裏。


    “這是我住了三年的地方。”


    顧青霧眨眨眼,認真地打量著麵前的木閣樓,她被顧家接走後,照顧飲食起居的老奶奶也因為年邁,被城裏生活的子女接去養老院了。


    不知賀睢沉是怎麽聯係上老奶奶的家人,還成功拿到了把鑰匙。


    他從容不迫解開鎖,牽她進去。


    木閣樓顯然是被提前打掃過的,四處一塵不染,除了光線略差外,家具都還擺在原位,沒有移動過位置。顧青霧指著木質的樓梯,回憶道:“我以前喜歡住在二樓,就是從這樓梯爬上去的……覺得那時的自己像童話裏的公主。”


    賀睢沉在她耳邊低語:“今晚我們就睡在二樓。”


    無端的,兩人之間滋生出了些曖昧氣氛,顧青霧耳根發燙,轉身噠噠噠地又去看廚房,她還記得老奶奶煮的雲吞麵和肚子雞湯特別好吃,一到了飯點時,她為了那口吃的,還會主動給灶台看火。


    木閣樓空間不大,顧青霧沒過多久就逛完了。


    賀睢沉跟她昨晚都沒怎麽睡,這會將門重新鎖上,從廚房裝了水出來,簡單洗漱後,先到二樓去補眠。


    二樓的空間比樓下要低,隻擺了一張單人小床和衣櫃,書桌是朝窗戶立著的,透著光。


    顧青霧身材纖瘦還好,而賀睢沉就略顯得擁擠了,他需要低著頭,在木質地板不緊不慢坐下,把小床讓給她好好睡一覺。


    顧青霧還穿著生日宴上的繁複長裙,躺下睡會不太舒服,她要賀睢沉把襯衫脫給她穿,又將裙子解開,隨意扔在那不遠處的書桌上,一抹墨綠色裙擺垂落,被光線淡淡照映著。


    賀睢沉將襯衫給她,自己隻套著一條長褲,還沒躺在地板上,被她小聲催促著:“哥哥,你也上來。”


    此刻顧青霧已經穿好襯衫,略鬆垮露著雪白肩頭,微彎腰拉他手臂時,沿著領口處,是能一路看到她纖細的腰肢,曲線極為勾男人的心魂。


    而顧青霧想法很簡單,見不得賀睢沉近一米九身高的大男人縮在地板上,主動讓出了床位,在他上來時,很是體貼地側躺著不占空間,閉上眼睛,將還手腕擱在他胸膛前。


    賀睢沉許久沒出聲,靜等她淺眠,長指有意無意的梳理著她散亂的烏黑發絲。


    似乎是在用這種方式消遣時間,木閣樓不隔音,巷子內路過了什麽人,誰在揚聲打招呼,都聽得一清二楚,這也襯得閣樓內越發的寂靜無聲。


    顧青霧睡到快中午才轉醒,感覺被壓得有點熱,小床空間太小,她想往後退些,背部已經貼到了牆壁上,忍不住睜開眼,模糊的視線看到賀睢沉突然撐起手臂,身軀的陰影完全籠罩了下來。


    她被扣住,一個月的相思之情都在這個吻裏,激烈到快奪走她的呼吸。


    也不知是太久沒那個,還是此刻周圍的環境是當年居住三年的閣樓。


    顧青霧這次異常的敏感,沒過十幾分鍾,纖長眼睫下都是汗,耳邊除了男人重重的氣息,還有床腳跟木質地板摩擦發出的聲響,不免擔心不隔音的話,會被外麵巷子路過的人聽去。


    “……慢點”


    “慢不了,乖……躺好受著。”


    二樓的窗戶是緊閉著,顯得此刻越發的密不透風,正午刺眼的光線從外麵進來,灑在了床沿的牡丹印花床單上,時間爭分奪秒的流淌著,在某個刹那間,女人根根纖細的手指忽而緊緊攥住了布料,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指節幾乎發白,忽而又慢慢鬆開,一下子軟軟地垂落在了床沿。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二更


    第61章


    緊閉的木雕窗戶被敞開一條縫隙, 將悶在閣樓裏的味道散去些。


    賀睢沉用枕頭旁的白襯衫給她先擦了幾下,這裏沒衛生間,悶熱也隻能先忍著, 到樓下端杯涼水上來喝, 親自喂給她, 又低頭憐惜親了她額頭。


    顧青霧喝了大半杯水, 才緩解身體極度缺水的狀態, 手指摸到這棉被, 都潮了。


    她去抱住男人的脖子,用臉蛋貼著, 小聲抱怨了幾聲。


    賀睢沉低聲笑:“原是想讓你躺在這張小床上好好睡覺, 你非要來我上來。”


    顧青霧睜開烏黑含水的眼睛,撒嬌似的在控訴他:“我好心不忍你打地鋪午睡……你倒好, 恩將仇報!”


    賀睢沉長指去幫她揉小腿,開始低聲詢問她哪裏覺得累,事後的服務很到位,知道要一邊哄著。漸漸地顧青霧就不再鬧情緒, 軟趴趴的貼在他結實的胸膛前,聽了很久心髒跳動的聲音。


    一下午的時光就這樣消磨過去, 顧青霧身子覺得舒服了, 才記起肚子餓, 輕輕推著身旁的男人, 小聲問:“鎮上有外賣服務嗎?”


    這裏民風淳樸, 想必是沒有的。


    賀睢沉見她喊餓, 立刻離了床,將趁著顧青霧補眠時從後備箱拿來的幹淨衣服,給她穿。這裏的溫度降的厲害, 不比城市裏,臨出門前,又找了件藍色風衣出來。


    顧青霧一身長袖裙勾勒著窈窕的身段,不愛穿外套,就讓賀睢沉拿著,兩人並肩走出深巷子,在附近找了個麵食店填飽肚子。


    她這張美人臉,走到哪兒都是格外引人注目的。


    店老板瞧著她幾分眼熟,端上青菜玉米麵時,離近了,詫異著說:“你長的真像演《平樂傳》裏的那個女主角。”


    顧青霧手指把玩著白色茶杯,眼眸微彎:“很多人都這樣說。”


    店老板輕易就相信了,還對旁邊的賀睢沉豎起大拇指,誇讚道:“女朋友像明星,有福氣。”


    賀睢沉倒是在淺笑,沒開口否認。


    而顧青霧忽然輕歎一聲,跟店老板開起玩笑:“我男朋友最喜歡那個叫顧青霧的女明星了,愛得如癡如狂,我隻好去動刀子,整容成她那樣的,很成功吧?”


    店老板瞬間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她的臉,又看了看賀睢沉。


    半響,才憋出一句話:“他要不喜歡顧青霧,換個女明星喜歡了,你不是白整容了?”


    顧青霧輕歪頭看向賀睢沉,將自己佯裝成天底下最無私奉獻的女人,輕輕歎氣:“看他能對顧青霧癡情多久了吧……”


    店老板表情震驚,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接這話。


    反觀賀睢沉從容不迫,順勢接過來說:“放心……”他當麵溫柔安慰著自己女朋友,字字透著深情款款的調調:“我對顧青霧的愛是至死不渝,這輩子都是為她活的,心底容不下別的女人。”


    突如其來的告白,倒是把顧青霧給整不會了,喉嚨輕輕咳了兩聲:“知道你愛顧青霧,我甘拜下風。”


    旁邊圍觀全程的店老板帶著他震碎的三觀走了,暗暗感慨啊,這年頭,果然是城裏年輕人會玩。


    下一秒。


    顧青霧紅唇輕輕笑起來,手指細白,去摸索他大腿的褲子麵料。


    賀睢沉用筷子敲著碗沿,意示她不許胡鬧,先乖乖把麵給吃了,而顧青霧才不會怕他臉色,在周圍的人看不見角度,主動去親他的下顎。


    紅唇貼上那瞬間,賀睢沉長指略僵直,眼神極專注地注視著她笑容。


    兩碗麵,吃了半個小時。


    見店裏的食客越來越多,顧青霧不想引起人群轟動,畢竟整容成女明星這種借口,不是每個人都會像店老板那樣深信不疑的,等賀睢沉起身去付完錢,兩人才牽手走出麵食店。


    在街道走了一會消食,趁著太陽沒有徹底落下前,賀睢沉帶著她到處閑逛,每到個熟悉的地方,顧青霧就會手舞足蹈認出來,說起在鎮上是怎麽穿梭在大街小巷裏玩鬧的,後來覺得無趣的很,才摸索著山上玩。


    不知不覺地,邊走邊聊的開心,就走到了南鳴寺的山腳下。


    “想上去看看嗎?”


    他側眸,問。


    顧青霧濃翹的眼睫顫了下,劃過什麽微弱情緒,啟唇輕輕說:“走久了路,腿會很累。”


    比起她平時出席活動時踩著尖細高跟鞋,這次賀睢沉給她備的是平底鞋,逛了會街委實談不上累,如果仔細解讀的話,就能聽出言語間的拒絕。


    賀睢沉靜了半響,低聲道:“我抱你上去。”


    話都到這份上,顧青霧知道沒借口再拒絕,也不想拒絕鬧僵了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於是想了想說:“先走一段路吧,累了你要負責把我扛下山。”


    到南鳴寺的路有三條,賀睢沉帶著她抄小道,隻是台階彎彎繞繞的很多,路人幾乎看不到,兩旁都是幽深的竹林,涼風刮來時,會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顧青霧的手始終是被他溫熱的手掌心握著的,沒有鬆開過,爬到半山腰時,停下來會,見賀睢沉問:“累嗎?”


    “還好……可能是以前走習慣了。”


    她那時天天往南鳴寺跑,上山下山好幾趟,跟個沒人管的野猴子一樣。


    天色漸漸暗沉了,抬頭能看見南鳴寺有光亮起,在經過涼亭時,賀睢沉帶她進去坐會,路燈格外的淺淡,顧青霧坐在木椅子上伸個懶腰,往上看是近在咫尺的寺廟,往下看是鎮上的萬家燈火。


    在意識恍惚間,像是回到了當初一樣,遠離了世俗的煙火氣,人也跟著放輕鬆。


    “哥哥,你住在山上能看見我的閣樓在哪裏嗎?”


    賀睢沉給她指引個方向,視線循著去看,其實看不出什麽來。


    顧青霧轉過頭時,瞬間消了音,是被他不打招呼吻住了,貼上的那一刻, 整個人就跟被點穴似的,全身上下都僵在木椅裏,任著賀睢沉的唇舌溫柔試探而入,勾著她,又回到自己口中。


    她濃翹的長睫在抖,漸漸地,才想起抬手去抱他,也開始回應。


    山林間的寒氣濃重,隨風刮過來時顧青霧察覺不到冷意,全身心都被男人牽動著,吻了近半個小時,唇都麻了,賀睢沉才放過她,用額頭貼著額頭,嗓音混合著薄燙的氣息:“這一個月裏我都在想,無論你想愛我幾分,青霧……但是我愛你,已經成為我的命運了。”


    愛這個字,是世間最沉重的。


    賀睢沉幾乎從不說,她也不問,一旦開口說出,就如同覆水難收,無任何餘地。


    顧青霧感覺胸口的心髒此刻被這個字壓得喘不過氣,指尖下意識摳著他的衣領,紅唇張了張,聲音竟變得細啞:“什麽叫你的命運?”


    賀睢沉手臂用力將她抱在懷裏,俊美的臉龐從她臉頰一路親密無間貼著,將自己滋生在顧青霧稚嫩年紀時的愛意傾訴而出。


    這對於他這樣城府深又手段高明的上位者來說,藏心事的習慣,是從骨子裏就帶來的,如今要跟人剖解內心,會是一件很難辦到的事。


    “當年你誤闖入南鳴寺的後院時,正好是我人生中最艱難陰暗的一段時光,比起血濃於水的父母車禍身亡,賀雲漸那時對我來說,是這世間與我相依為命多年的最後一位親人了。”


    賀睢沉承認他很早就對顧青霧動心,隻是被賀家的事纏身,容不得他分出一些時間考慮終身大事,也怕會白白耽誤了顧青霧的青春,當初那段隱秘的感情是克製的。直到他在紐約有一次,無意間看到了顧青霧出演的電影。


    她不是女主角,在電影裏鏡頭出現過幾次。


    而他為了看那幾次,反反複複的把那部電影觀摩了不下百次。


    賀睢沉在神不知鬼不覺的確認一件事,時隔七年時間,他對南鳴寺那個女孩,還有沒有動情。


    “最開始有你每日陪伴我,就像是療傷的聖藥,讓我減輕了那段時間失去兄長的痛苦……再後來,還記得嗎?有次我高燒昏迷在殿內,醒來時你替我抄寫了一整本的祈福經書,也就那時,我對你上了心。”


    顧青霧乖乖趴在他懷裏聽得很認真,直到聽完自己是怎麽誤打誤撞走近他的內心,才沒忍住問:“是感動到你了嗎?”


    賀睢沉思緒幾許,附在她耳邊輕語:“是感動……畢竟你那時一手歪歪扭扭的字,寫完整本經書,實屬不易。”


    “所以你醒來後,翻看了十幾分鍾後,下定決心要教我書法?”顧青霧指尖去掐他,語氣佯裝著生氣,漆黑明亮的漂亮眼睛卻是在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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