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聞寂仍舊將她的喜好記得很清楚,幾乎不多問,購物車裏大半都是她喜歡的零食還有今晚用來做飯的食材。


    乘著電梯從底下的超市上了商場一樓,薑照一卻忽然停下腳步。


    “怎麽了?”


    李聞寂偏頭看向她。


    “你等我一下。”


    她鬆開他的手,跑向一家服裝店。


    商場距離雁西路並不算遠,他們來時就沒有開車,回去也是慢慢走回去的。


    好像這樣散著步,時間也會變得慢一點。


    天色越發暗淡,兩人回到家,薑照一明明已經有點餓了,卻將要進廚房的李聞寂拉到了臥室裏。


    她將在商場裏買來的那件墨綠色的毛衣拿出來,“你試試看。”


    李聞寂瞥了一眼她手裏的衣服,他倒也沒有拒絕,隻是修長的手指才觸碰到衣擺,他又忽而抬眼看她,“你要在這兒嗎?”


    “你會害羞嗎?”


    她原本要轉身出去的,可是望見他漂亮的眼睛,她又故意問。


    李聞寂看她兩秒,指節微屈,掀起衣擺。


    冷白清瘦的腰身顯露,腰腹勾勒出漂亮流暢的肌理線條,薑照一梗著脖子隻看了一眼,就燒紅了臉,轉過頭了。


    他將寬鬆的墨綠色毛衣套在身上,隨手扣住她的肩,讓她轉過來。


    她白皙的臉頰染了些薄紅,眼睫顫啊顫的,他看著她,好似不自禁般,微微彎起眼睛,俯身親了一下她的臉頰。


    咫尺的距離,


    他墨綠的眼瞳好像剔透的琉璃珠。


    “你學這個,”她的臉頰仿佛因為他的親吻而又燙紅了一個度,“倒是學得很快。”


    “很奇怪,”


    他低眼看著她,神情也有幾分認真,“好像你們凡人的表達方式,隻有這個最貼切。”


    墨綠的衣衫穿在他身上,襯得他的肌膚更顯白皙,在暗沉沉的天色裏,他的眉眼仍有一種好似浸潤過水霧般的明淨。


    她抱住他的腰,仰頭望他,認真地說,“真好看。”


    他又低頭,要吻她。


    可是頭腦的眩暈來得很突然,他幾乎有些看不清眼前的妻子,身體裏仿佛又有什麽在不斷抽離他的身體,他脖頸間的紋痕若隱若現。


    他恍恍惚惚,閉上眼睛的一瞬聽到了許多繁雜的聲音,除了好多人的說話聲,還有香案傾倒,香灰灑了一地,種種狼藉,都在他的腦海閃過。


    “神明果然都是偏愛凡人的!”


    “非天他不配我們的敬奉!”


    “他不配!”


    “我們怎麽能相信神真的會將我們這些精怪當做子民呢?”


    “砸!砸了這神像!”


    ……


    尖銳的耳鳴襲來,他聽不到薑照一的聲音,失去意識的瞬間,他的身體往後,摔倒在地。


    “現在已經出現了一部分精怪打砸家裏供奉的修羅神像,滅了香火供奉的事情,我猜,先生一定是受了這些影響才暈倒的。”


    “他作為神的能力不止來源於他自己,還有一部分來源於香火功德,即便凡人早就忘了他,這世上也不再剩什麽修羅廟,但是這九百多年來,許多精怪都在家裏供奉著非天,他們敬奉的香火,也能化為先生的一小部分能力,如果是以前,少了這些香火,先生應該也不會受什麽影響,但現在他抵抗神諭的後果,就是每一天都在被強行抽離靈氣,他的身體已經越來越虛弱了,他越是虛弱,神諭就越有可能控製他的神識。”


    客廳裏,檀棋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嚴肅,“他們現在鬧得這麽亂,我懷疑是有人在背地裏煽動他們。”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啊?是不是該再抓點緊,多幫先生找回一些靈氣?”賀予星急得不行。


    “沒用的。”


    一直沉默的薑照一忽然出了聲。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掌間纏著的紗布上,她的聲音變得有些飄忽,“那些靈氣收攏回來,也不會回到他的身體裏。”


    “那咋辦?”


    趙三春一下子站起來。


    客廳裏忽然安靜下來,再沒有人開口說話。


    “難道我們真的沒活路了嗎?”趙三春有些失魂落魄,他又坐下來,一手捂住臉,“我其實,其實看先生那麽難受,我心裏一點兒也不好受,神諭要把他變成毀滅我們的天災,那也不是他自己願意的,但是現在,現在那麽多供奉過他的精怪砸了他的神像,推了他的香案……那麽多唾罵他的聲音,他一定都聽到了,先生他又會想些啥子?”


    這並非李聞寂所願,


    但終究,神諭偏要推著他去摧毀那些曾經真心敬奉過他的信徒。


    對於趙三春和檀棋,或是許多的精怪來說,他們都可以為了找到一條活路而一條道走到黑,可是對於李聞寂來說,他作為神,有必須遵從神諭的責任,但現在卻因為他們,他正生生抵抗著神諭的桎梏。


    “要不,”


    趙三春揉了一下酸澀的眼眶,嗓子幹澀得厲害,“要不我們就……算了嘛。”


    “可是三春叔,”


    賀予星的眼眶裏幾乎有了淚意,他抬頭看向趙三春,又看了一眼檀棋,他的手指緊緊地捏著道袍的邊緣,“我不想你們死……”


    夜已深,


    趙三春,賀予星和檀棋三人離開,去了薑照一之前租住的房子。


    她搬回雁西路之後,那邊的房子就給他們三個人住著了。


    獨自在客廳裏呆坐許久,薑照一才恍恍惚惚地起身去洗漱,又回到臥室裏,沒開燈,但月光順著窗欞的縫隙照進來,照見他的臉。


    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了過來,此刻正用一雙眼睛平靜地看她。


    她沉默地走過去,掀開被子在他身邊躺下來,他伸出手臂,穿過她的脖頸,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裏。


    “你會聽到他們的聲音嗎?”


    她忽然問。


    “平時我是聽不到的,但如果是砸我的神像時罵我,我是會聽到的。”他輕聲答。


    “有很多人罵你嗎?”


    “還好,隻是有些吵。”他微彎唇角,語氣仍舊沉靜溫和。


    她忽然從他懷裏鑽出來,用一雙手捂住他的耳朵,冷淡月華裏,他看清她的眼圈兒有點泛紅,她低下頭來,額頭抵著他的額頭,說,“李聞寂,你不要聽他們的話。”


    “薑照一,你是不是想錯了一些事?”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什麽?”


    “他們怎樣看我,我從來都不在乎,我也不會覺得難過。”


    他捧著她的臉,聲音似乎比夜風還要輕柔,“所以你也不要為我難過。”


    薑照一沒說話,又把腦袋埋進他懷裏。


    “我隻有一件事情會特別特別的難過。”


    她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什麽?”


    他問。


    “你如果離開我,我就會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我還會很想很想你,每天都想,想著想著,可能就成了一個老婆婆了,頭發都白了,眼睛也花了,可能走路都走不了了,我可能會忘記很多事,但是我肯定還是會很想你,也許哪一天,我自己就死在家裏了,沒有人發現,也不會有人……”


    “薑照一。”


    他皺著眉打斷她。


    也許她的這番話的畫麵感太足,他幾乎就不自禁地隨著她的言語而去想象,他沒多少血色的嘴唇微抿,半晌又去親吻她的眼睛。


    夜色盡頭,東方既白時,


    薑照一還在熟睡,李聞寂在坐在書店玻璃窗前的根雕桌旁,多色琉璃蓮花燈切割出顏色不一的光影。


    清晨有些霧氣,穿著灰白道袍的少年匆匆走入書店來,站在他的麵前,喚了一聲,“先生。”


    “坐。”


    李聞寂輕抬下頜。


    賀予星在他對麵坐下來,小心抬眼時,發現他的氣色似乎變得更差了些。


    “你應該也已經知道,你們替我收集靈氣的辦法行不通。”


    李聞寂將一盞熱茶推到他麵前。


    賀予星捧著茶盞,低聲應了一聲,“是的。”


    “現在我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我希望你們不要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李聞寂抿了一口熱茶,語氣冷靜。


    “先生,難道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賀予星握著茶盞的手指收緊,“我不想您殞身,我也不想三春叔和檀棋叔死……就算我是個凡人,我也還是很不理解,這個世界隻能屬於凡人嗎?他們精怪就不配活著嗎?這是什麽道理?”


    “要保住他們的命,除非我在神諭的最後期限來臨之前就殞身,”他用一雙清冷的眼眸看著對麵的少年,“這個世界如果不再有神明,那麽神諭也就不會再有任何效用了。”


    “先生……”賀予星一下站起身來,他沒有端穩茶杯,熱茶灑了他一身,可他此刻也全然顧不上了,“您要自戕?”


    李聞寂沒有答他,隻是將旁邊的木匣子推到他麵前,“這匣子裏的東西我交給你,等我將薑奚嵐的那顆續命的珠子放進她身體裏,我走之後,你再給她。”


    “我自戕之後,你可以將枯萎的祝融藤撿回青梧宮種下,它雖再難生長,但種在土壤裏,總會滋生出一些靈氣,如果你要修行,那它對你大有裨益。”灰暗的天色裏,他的衣衫如雪一般,他站起身,朝賀予星輕輕頷首,“希望你以後多替我照顧她。”


    “先生!”


    賀予星見他轉身要往後麵走,他連忙喊:“您有沒有想過,您死了,照一姐姐也許就要用光她的一輩子才能從您的死裏解脫?”


    “她也不希望蜀中的妖魔精怪都因神諭而亡,”


    李聞寂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看他,“賀予星,我隻能這麽做。”


    作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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