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閉合完全的窗欞縫隙裏鑽進來的光線照見薑照一燒紅的臉頰,她的心跳猶如鼓點般在耳畔疾跳,被他按住的手有些發顫,可她仍舊沒有鬆開他的衣擺。


    朦朧的幾束光線裏,連空氣裏漂浮的微塵仿佛都變得清晰,她與他如此貼近,鼻尖輕抵著他的鼻尖,“我要弄假成真。”


    氣息已經如此相近,她也許是帶了賭氣的成分,腦子裏什麽都不去想了,隻想報複他剛剛的輕描淡寫。


    作為神明,他常有凡人不可得的理智與冷靜,


    但此刻他才偏頭躲開她的親吻,卻又偏偏看清她的眼睛,明晰的陽光裏,他的視線幾乎難以從她的麵龐移開。


    心頭翻沸灼燒,


    在她生了氣轉身要走時,他卻如同受了蠱惑般,驀地拉住她的手腕,將她帶進懷裏,親吻她的嘴唇,輾轉糾纏。


    手指輕解她的衣扣,木窗被忽來的一陣秋風吹得驟然合攏,陽光再照不進來,房間裏變得昏暗了許多。


    衣衫全都被丟到了床下,他的吻落在她的脖頸,呼吸灼燒的溫度仿佛蔓延到腦海裏,薑照一也許是又想起昨夜紙上的一行行字跡,她的眼眶又變得濕潤。


    “不要哭。”


    神明的眼底沾染了情/欲,他的聲音輕柔得不像話。


    他已經從天上下來,


    近在咫尺。


    就這麽輕輕吻過他凡人妻子的麵龐,擦去她臉上的淚痕,近乎失神地望著她。


    貪戀她的目光,


    也盼望她的親吻。


    第64章 何為妒忌   要騙你的錢,應該很難。……


    南州丹神山上的晚稻已割盡, 田野裏隻剩光禿枯黃的殘梗。


    薑照一坐在門前的小湖邊釣魚,朏朏乖巧地坐在她的身邊,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搖晃著, 引得它的小貓朋友們伸著爪子去抓。


    賀予星在樓上曬著晚秋的太陽,也沒感受到多少溫度,這會兒正趴在欄杆上看底下薑照一的背影。


    趙三春還在仔仔細細地翻看著泛黃的書卷, 眉頭皺得死緊,賀予星回頭瞥他一眼,又趴在欄杆上,“別看了老趙, 那本你已經看過三四遍了。”


    “你們青梧宮關於上界的古籍是不是最全的哦?”趙三春麵露疲憊。


    “我們青梧宮以前可是凡人修仙的第一大派,陰長生你聽說過沒有?那可是在我們青梧宮飛升上界的先祖!”


    “我們青梧宮的藏書樓以前要什麽沒有?我能帶來的書我都帶來了,我和檀棋叔也找過其他落魄的道家宗門的傳人,他們保存下來的舊籍我也都借來了, 我們這些天看了那麽多書, 不也沒找到什麽辦法嗎?”


    賀予星的情緒有些低落, “三春叔,神諭真的不是憑借我們這些人的力量, 就可以解開的。”


    趙三春握著書脊的手指不由收緊,他偏頭, 目光落在湖邊薑照一的背影。


    來到丹神山的這幾天,薑照一很少說話, 她常常是坐在小湖邊釣魚, 一釣就是一上午,總是在發呆。


    有魚咬鉤的時候她經常會忘了提線,回神時魚已經掙脫了魚鉤。


    今天也是這樣,朏朏和它的小貓朋友們歪著腦袋等了半天, 也沒等到一條魚吃。


    她收好小桶和漁具,拿來了貓糧蹲在院子裏喂它們。


    李聞寂在樓上的落地窗前看她,她就在陽光底下,他隻能看清她纖瘦的背影,烏黑的長發。


    他靜默地看她,看她伸出手摸了摸朏朏毛茸茸的腦袋,旁邊的小貓也擠過來,喵喵喵地用腦袋蹭她的手心。


    蜀中精怪大肆毀壞修羅神像,推翻香案供奉還不夠,也不知他們是從哪裏得來了消息,一些極端自棄的精怪已經找去了錦城。


    他們還沒找到朝雀書店,李聞寂便帶著薑照一和賀予星他們離開了錦城,到了這南州的丹神山上。


    他的靈氣流散嚴重,本源之息時常在血管裏衝撞,幾乎每一天他都在忍受著這種折磨,昨天半夜醒來時,妻子沒在身側,他恍惚間才想起,她和他分房睡的決心的確很堅定。


    深秋夜涼,一場夜雨聲勢盛大。


    他半夜撐傘走出門外,便見她穿著鵝黃色的雨衣,將小水渠旁的花盆搬到了簷下,雨水在暖黃的燈火裏激蕩起潮濕的水霧,他看她蹲在那兒,久久地看著那個小花盆。


    花盆裏濕潤的土壤底下,埋著一顆賀予星從青梧宮帶出來的種子。


    若能長出來花葉,用石杵搗碎熬湯,便有增補靈氣之效。


    從錦城到南州,她總在盼望它生根發芽,長出傳聞中朱紅的葉片。


    可靈氣衰微的當下,一顆千年前的舊種,又怎麽可能種得活。


    最終他走過去,將傘簷遮擋在她的頭頂。


    她仰頭,望見他握著傘柄的指節,聽見雨滴拍打在傘上猶如碎玉散落的劈啪聲,她半晌又低下頭。


    “薑照一,沒用的。”


    他說。


    也許雨水浸潤過他的聲線,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靜得過分。


    她卻一下子站起身來,轉身從他傘下走過,看也不看他。


    從昨夜到今天,她還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


    李聞寂仍在透過落地窗看向底下的那道身影,開口對身後的檀棋道:“如果不是去過瑤池雪山背後的非天殿,那人又怎麽會知道,我就是非天?”


    檀棋一聽,便明白過來,“所以這個人一定是非天殿裏那幾個家夥之中,哪一個人的親信。”


    縱然瑤池雪山傾塌,但上麵的氣流群也仍未消失,凡人根本發現不了雪山背麵的世界,更無法得知那座修羅神像的模樣。


    畢竟尋常精怪家裏所供的修羅神像,都是五官模糊的。


    “這件事我去做,先生放心,我一定將這個人揪出來。”檀棋當即低頭應了一聲,隨即轉身便走了出去。


    而李聞寂透過玻璃窗,看見底下的院子裏多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身影。


    那是這間別墅主人的兒子,最近常是他上來送食材或其它東西,他本沒什麽特別,但這兩天卻總和薑照一在一處說話。


    薑照一不願同他說話,但這會兒也不知道那個年輕人說了什麽,她竟然還笑了一下。


    年輕人將東西放下就走了,但走到木橋上還回頭朝她招了招手。


    秋日的陽光落在李聞寂的側臉,他的神情仍然平淡。


    “林先生過生日,他邀請我們去他家吃晚飯,你要去嗎?”薑照一上了樓,出現在他的門口。


    她看起來有點別扭,像是正賭氣的小孩不得不同他說第一句話。


    李聞寂搖頭。


    但見她轉身要走,他便又開口,“你可以不去嗎?”


    薑照一腳步一頓,


    不由回頭看向他,卻仍梗著脖子,叛逆極了,“不可以。”


    李聞寂一怔,正要說些什麽,卻見她又轉過身走到他的麵前來,用一雙眼睛望著他,“你為什麽不想我去?”


    她別扭又可愛的樣子落在他眼裏,令他忍不住想伸手摸她的腦袋,卻又被她躲開。


    “那小道士和青蛙叔叔呢?你也不想他們去嗎?”


    “他們去不去,是他們的自由。”


    “那我的自由呢?”


    薑照一定定地看著他半晌,“你不管他們,卻要管我,李聞寂,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她忽然往前兩步,離他這樣近。


    李聞寂眼睫微垂,目光幾乎無法從她的臉上移開。


    光線明亮的房間裏,她抓著他的手腕,學著他的那份平靜,“李聞寂,如果我像你希望的那樣放棄你,那你又希望我在你死後,該過上什麽樣的生活?”


    “我這樣一個普通的凡人,是不是就應該和另一個凡人結婚,和他做夫妻,給他生小孩,這樣才不算虛度我在你眼裏,這微不足道的一生?”


    她問,“李聞寂,你希望我這樣嗎?去做別人的妻子,做別人孩子的母親,或者,最好愛上他,忘了你?”


    她輕緩的聲音落在他的耳畔,他的腦海裏似乎已經有了她這番假設裏的種種畫麵,她口中的“別人”變成了剛剛在窗外看見的那個姓林的年輕人的臉,而她牽起那個人的手,走入了另一段人生。


    指節無意識地屈起,他下頜繃緊。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


    或是見他久久不說話,薑照一有些失望,還有些生氣,她的眼眶已經有點泛紅,“那不如現在,我們就寫一份離婚協議書,不如我在你死之前就讓你看著我……”


    “薑照一。”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打斷。


    隔了好一會兒,他伸出手指輕輕地擦過她的臉頰,又俯身抱她,“你不要總說這樣的話氣我。”


    “是你先惹我生氣的……”


    她趴在他的肩頭,半晌才說。


    “李聞寂,我很喜歡你,所以我不想放棄你,但是你好像跟我不一樣,你難道就不會覺得舍不得嗎?”


    她委屈的聲音落在他耳畔,房間裏寂靜下來,半晌之後他才輕聲道,“你要好好吃飯,也不要再強撐著不睡覺,”


    他溫柔的嗓音就在她耳側,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薑照一,我看到了你的決心,所以我不會再那麽做。”


    如果他真的將那顆續命珠放進她的身體裏,那麽她一定會像她說的那樣,自己取出來。


    “我會在你身邊,等你救我。”


    作為神明,這大約是他唯一一次學會妥協。


    在最後期限到來之前,他會留在她的身邊,如她所期望的那樣。


    聽見他的話,薑照一不由站直身體,仰頭望他,“你不想著走了?”


    “還要關著我嗎?”


    他低眼看她。


    “不關了!”這麽一會兒的時間,隻聽見他的這些話,她臉上又有了些明亮的神采。


    “可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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