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陸問駒破天荒這麽叫她,態度竟然還算過得去,“你……是不是跟□□的大少爺還有聯係啊?”


    白樂看了看楊清苑臉上的巴掌印,遲疑了一下,回道:“是有點聯係。”


    “哈哈哈,那你不早點跟爸爸說。”陸問駒幹巴巴笑了幾下,“快跟我回家,晚飯都沒吃,餓了吧?”


    白樂隻是默默走到楊清苑身邊,什麽也沒說。


    陸問駒也不在意,讓司機開車,把白樂和楊清苑帶回家。


    陸問駒到樓上去洗澡,白樂和楊清苑留在客廳裏,廚房正在準備飯菜。白樂從冷凍櫃裏拿出幾塊冰,用塑料袋包著,做了個簡易的冰敷袋給楊清苑敷臉。


    楊女士隻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別過臉去:“我不知道他會帶你去那裏。”


    白樂低著頭,手一抬一落,動作很輕:“對我來說,去哪裏,見什麽人,都是一樣的。”


    楊清苑呼吸靜靜的,也沒有立刻說話。


    “媽媽,所以你嫁過來,真的過得很開心嗎?”白樂的嗓子有點啞。


    楊清苑依舊沒有回答,但是白樂可以看到她微微翕動的鼻翼。


    “媽媽——”


    白樂剛剛開口,楊清苑就一把推開她:“你不是以前跟我說你要走嗎?現在走吧,愛去哪兒去哪兒,反正我也管不到你了。你想去當記者也行,找個工作自己養活自己,不要再往家裏要一分錢,我一分錢也不會給你。”


    白樂覺得喉嚨有點發堵,眼眶濕熱。


    最終她還是什麽也沒有說,話題就此終結。


    陸問駒洗完澡,穿著睡袍下來,看到楊清苑正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書。這回是一本新書《王國維詩選》,那本《月亮與六便士》已經放到書架上去了。


    “樂樂呢?我想找她問些問題。”陸問駒看了看四周。


    “她回家了。”楊清苑把書放下。


    陸問駒皺眉,但沒有發火:“回家?去她的公寓裏了?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你知道,他們這些小年輕啊,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楊清苑把話說得很模糊,“畢竟江總也走了,不是嗎?”


    聽到這裏,陸問駒拍了拍前胸,看起來心情還算可以:“那先不說這個了。老婆,你臉怎麽樣?我今天真的是喝多了,現在已經酒醒了。”


    楊清苑摸了摸自己的臉,低眸掩蓋下眼底的情緒,聲音溫溫柔柔,起身去給陸問駒整理衣領:


    “我知道的。現在最主要的還是公司的生意,老公真是辛苦了。”


    客廳裏恢複了其樂融融的狀態,而此時的白樂回到家後,打開記賬本開始算她現在有的一些錢。


    六十萬……應該可以買下一套郊區一套比較小的房子。


    她必須立刻走,宣布自己從此跟陸家沒有關係,讓陸問駒不要再左右她的選擇。


    第9章 高攀9   白小姐,我送送你吧


    “你的意思是,不想在這個家裏待下去了?”


    楊女士已經恢複了精致的貴婦裝扮,左手握著一杯白瓷杯盛的紅茶,右手捧著一本書,微微抿了一口茶,不動聲色道。


    她平常給眾人呈現出的就是這副樣子,陸家的當家女主人,好像麵對什麽都能雲淡風輕,好像那天晚上的楊清苑隻是一時失態而已。


    白樂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垂下眼睛不去看她:“我隻是過來問問,如果你要跟我一起走,現在就可以。”


    楊清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似乎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去跟著你睡橋洞?”


    白樂不說話。


    “差不多得了,家裏什麽資源不能提供給你?再作就過了啊。”楊清苑把紅茶杯放在桌上,帶著命令的口吻,“你爸爸和哥哥在樓上談生意,等會兒你端一盤水果上去,記得叫人。”


    白樂的手指逐漸蜷曲,指尖泛白,第二次重複:“我是真的在問你。”


    “你自己想去過窮日子,別帶上我。”楊清苑斜睨了她一眼,往後靠在沙發上,“由奢入儉難,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白樂舔了一下幹澀的嘴唇,正要起身,看到陸乾從樓梯上走下來。


    “阿姨,樂樂。”陸乾嘴角帶著溫和的笑意,“這是怎麽了?”


    “你妹妹,說她要出去自己養自己。”楊清苑語氣帶著嘲弄,“你這個當哥哥的快勸勸她。”


    陸乾看向白樂,白樂依然賞他的是一個大白眼。明明一開始就站在樓上聽,現在走下來又裝作什麽事都不知道,比陸問駒還要老狐狸。


    “走啊,沒什麽不好。”陸乾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要走就走,我們家也不是硬要留——就是到時候別哭著喊著回來求我們就行。”


    很飄飄然的語氣,白樂聽見了,什麽也沒說,提著自己的包就往外走。


    “小乾,你看看她。”楊女士看著白樂的背影,發出一聲輕嗤。


    陸乾沒想到白樂說走就走,微微愣了一下。


    楊女士朝他使了個眼色,陸乾也似乎想通了什麽,再次聳了聳肩,然後癟了癟嘴,什麽都沒說。


    二人心裏都不屑一顧,就好像剛才走出去的是一條家裏養的寵物狗,沒飯吃自然會回來討的。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白樂已經辦好了手續,現在是要去從陸家給她買的公寓裏搬出來。她的行李不算多,整理成大包小包,然後自己提著,需要搬好幾趟。


    走的時候可能是吵到了樓下的鄰居,那個一直在清晨練琴的小姑娘探出頭來:“姐姐,你是要搬走了嗎?”


    “是呀,姐姐要搬走了。”小姑娘大眼睛眨啊眨的,白樂忍不住上去摸了摸她的頭。


    白樂以為小姑娘隻是隨口問一句,沒想到小姑娘縮到門縫裏去喊了一聲:“媽媽,樓上那個姐姐要搬走啦!”


    她的媽媽圍著圍裙走出來,看到白樂拎著大包小包,連忙上來幫:“哎喲,這麽多東西,你一個人搬啊?”


    “嗯,沒事兒,不重。”


    “唉,我幫你搬到車上去吧,一個年輕的小女孩子,在外麵也沒個人幫……”小姑娘的媽媽一邊念叨著,一邊幫白樂搬東西。


    等到所有東西都搬到她新買的公寓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了。白樂覺得自己實在沒有什麽力氣,幹脆就坐在地板上歇了一會兒,突然放鬆下來,實在是渴睡了,差點就這麽在一堆東西裏睡過去。


    她買的是二手房,裏麵有一些基礎的家具,床板和沙發都有。白樂把床單杯子之類的鋪好,打算先洗個澡睡一覺,明天起來再收拾這些東西。


    淩晨的時候淅淅瀝瀝下了點小雨,白樂睡得恍恍惚惚的,醒來的時候大概是早上八點,外頭天氣有點陰沉沉的,天氣不算好,柏油馬路上濕漉漉,幾隻樹幹還在時不時往下滴水。


    打開手機,沒有任何未接電話。


    房間裏還堆著東西,都沒辦法下腳。白樂隻能踮起腳跟一點一點往外走。先把各個地方打掃一遍,從臥室開始理,然後再理客廳的東西。房子有點小,但是一個人也夠住了。白樂喜歡很小的臥室,很大的床,再加上書架和電腦桌,臥室裏塞得滿滿的很有安全感。


    而客廳其實是有一個開放式的廚房的,白樂平時做的菜都比較簡單,油煙味不是很重,旁邊有個小桌子用來吃飯,然後就是沙發和儲物室,還有一個比較小的衛生間。


    很狹窄的一處地方,但是給了她一個安穩的小家。


    做完這一切已經是十二點多了,白樂給自己簡單弄了點麵包吃,決定先出去采購點東西放在冰箱裏,比如說一些必須用到的廚具和調味料,再買一點菜,順便看看附近都有些什麽超市。


    她買的地段是郊區的一片老房子,大概隔了一條街道的地方就是新開發區,但是好在住在樓上的一位老人說這裏早上五點多和晚上五點多會有自由組織的集市,可以過去買東西,也還算比較方便。


    處理完這些,白樂走進附近的公交車,坐在公交車的座椅上抬頭,她的目光落在上方公交路線指示閃爍的藍色小燈上。


    她的目的地是最後一站,景壽陵園。


    這座陵園建立在一座不大的小山丘上,偏僻的位置費用不算特別貴,是當初白樂用白隨智留下來的錢買的。本來錢也不多,楊清苑知道後也沒有說什麽,然而每年清明或者祭日的時候,仍然隻有白樂一個人過來給父親掃墓。


    在墓地保安那裏登記過後,白樂踩著那條熟悉的青石小路上山。旁邊豎著一排排整整齊齊的白色墓碑,上麵用紅色的朱砂標明姓氏,黑色墨筆描摹名字,刻下或者印在照片下麵的生平簡介,四四方方的一座墳,好像真的總結了這個人的一生。


    白隨智活著的時候居無定所,以前三個人過的是緊巴巴的苦日子,他大概不會想到自己的女兒會堅持每年都給陵園付一定的費用,盡全力想給他一個安穩。


    還是那張熟悉的黑白照片,白樂站在父親的墳墓前麵,緩緩蹲下身去,把一束白色雛菊擺在墓碑前麵,然後站起身,看著照片中他的眼睛。


    “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喝這種酒。”白樂把酒瓶放在墓碑前麵,倒了兩杯,一杯灑了一杯喝進肚子。


    喉嚨裏火似的燒起來,入口有點苦,非常烈,白樂忍不住皺起眉頭,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酒不好,可能是因為便宜,吞下去之後嘴巴裏的味道有些發酸。


    咳嗽了好幾聲,白樂開口:“爸……我搬出來了。就過來,跟你說一聲。”


    很簡單的一句話,白樂也沒有打算多說,但是她看著那張照片,總覺得父親也在替她開心。畢竟她為此努力了這麽久,而且隻要努力,日子是可以過得越來越好的。


    說完這句,白樂把酒瓶擺好,然後開始燒紙錢。


    火舌將粗糙的紙錢一點點吞噬,紅色的光看上去有些詭譎,嘴巴裏還殘留了一些酒精的味道,白樂什麽也沒說,覺得火光融融的,有些暖。


    天色一點點壓下來,暮色四合,遠處的山巒呈現出迷人的青紫色,不知道什麽鳥在山林中啁啾。等到最後一點火星子在空中消失殆盡,白樂站起身,覺得近處的景物有些模糊了,隻能靠著逐漸亮起的一盞盞煞白的路燈照明。


    陵園裏很安靜,空中聚氣一團一團的霧氣,有如鬼魅一般。白樂一開始並不是很害怕,因為她知道,這些已經離開人世的人,也都是世界上某一個人的朋友或者至親。


    然而光線還是有點暗,她把手機的照明燈打開,往前麵一探……不遠處的台階上有一雙黑色的男士皮鞋。


    白樂嚇得發出一聲驚呼,手一抖,差點沒把手機砸在地上。


    麵前的男人似乎也是被白樂的驚呼給嚇了一跳,看過來,揉了一下耳朵,聲音壓下來,語氣不耐:“亂喊什麽?”


    這個聲音,這個語氣,這個熟悉的昂貴男士鱷魚皮鞋。


    白樂本來是嚇得手腳發涼的,聽到這個聲音,瞬間氣血上湧,腦子裏“嗡嗡”作響。冰火兩重天,哪一個都不是善茬,她摸了摸鼻子,惹不起這尊大佛,準備開溜。


    旁邊有一盞燈“啪啪”閃爍幾下,突然亮了起來,周圍的景物也變得比較清晰。


    江聞朝微眯起眼睛,認出白樂,略一沉吟道:“……陸小姐?”


    聽到這個稱呼,白樂心裏對他的厭惡又加深幾分。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她有了自己的小家,不用看陸家人臉色做事,於是麵對著江聞朝,站直身子,扯出一個格外難看的微笑:“我姓白。”


    似乎是驚訝於白樂的態度,江聞朝微微一愣,但也沒有多在意。他抬起頭看向剛才白樂走過來的那個方向,紙錢的餘燼還在空中飄揚,看到墓碑上麵“白”這個姓氏的時候,他的眸色微微一暗——


    “江先生,”白樂轉過身去擋住他的視線,語氣嘲弄,“對別人家的隱私這麽感興趣?”


    江聞朝收回視線,眸子微顫,舔了一下腮幫,沒有說話,也沒有再去看。


    白樂眉尾稍揚,秉著不跟傻逼多說話的原則打算繞過他走,沒想到江聞朝突然開口叫住她:“白小姐。”


    這個稱呼著實有點取悅到她,白樂心情稍微好了幾分,轉過身來,歪頭道:“有何貴幹?”


    江聞朝今天穿的是一身純黑的西裝,白樂轉過來的時候,注意到他的胸口別了一朵白色的小花。他今天沒有戴眼鏡,眼窩很深邃,桃花眼無論笑與不笑都會顯得格外深情,尤其是在燈光下的時候。


    他有要祭奠的人?可是江氏曾經的當家人和夫人不是都還健在嗎?


    白樂疑惑中,江聞朝開口:“今天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我剛進來的時候,看到停車場裏沒有其他車。”


    白樂癟嘴,沒什麽好臉色:“怎麽?”


    江聞朝指了指她手中的手機:“你可以看看社會新聞,250號公交車途徑線路出現山體滑坡,今天提前暫停行駛了。”


    “什麽?”白樂一秒破防,立刻拿起手機看,是官方發的消息,語氣很誠懇,畢竟是天災,評論區裏都是安慰和鼓勵。但是對於白樂來說,這意味著她今天晚上回不了家,附近又沒有什麽旅館,最壞的可能就是在墓地保安那邊借住一晚。


    江聞朝微微抿了一下唇,聲音在一片闃靜中顯得格外低沉好聽:“白小姐,我送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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