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鬼了,你們好好談戀愛不行嗎?為什麽還要用學習來侮辱我們這些可憐的單身狗?”


    宋君白手底下沒停,把最後一道題填上,一張紙滿滿當當,讓人看著就想納頭就拜。


    “宋爸爸,這張紙太重了,怎麽能勞動您親手拿著,來,給我,我幫您保管,一個小時,不,半個小時就行!”


    桔子小心翼翼地把紙搶過來,做作地低頭深深呼吸:“啊!這芬芳的油墨味兒,是父愛的味道!”


    宋君白笑得受不了了,伸手就把桔子捏成了鴨子嘴。


    “別貧了,複印去,原件不給你。”


    桔子翻了個白眼,拖長聲音:“行——我哪敢跟路哥搶原件啊,搶得過麽我……”


    她罵罵咧咧地出了教室,學校小商店裏麵有個單獨的小房間,裏頭有一台舊的打印機,平常學生們需要複印點什麽都到這邊,一張五毛錢,不便宜,但也沒得選。


    沈路這次考得不太好,總分 367,而他想考的北外,曆年本省分數線都在 390 左右,而兩門選修也都隻拿到了 a。


    雖然小徐老師已經打過預防針,說這次題型偏難角度也刁鑽,平均分比正常至少低了十來分,高考難度絕不會是這個水平,讓大家不要太沮喪,但還是有不少學生心態崩了。


    考第二名的男生是個挺悶的學霸,平常也不太合群,隻偶爾會來請教宋君白一些題目。


    宋君白不太了解他,隻覺得這小孩一向挺穩的,卻沒想到這會崩潰了,趴在角落裏課桌上無聲地哭。


    他同桌也是個男生,平時喜歡嘻嘻哈哈的,一有空就跑出去打球,這會卻低著頭不說話。


    宋君白想起來,這個最近也挺久不鬧騰了,天天跟課本資料死磕。


    前排女生轉過身讓他勸勸同桌,他卻歎了口氣:“讓他哭會兒吧,壓力爆炸大,我都想哭。”


    前排女生眼睛也紅了,轉過身去,低著頭沒說話。


    眼睜睜的,宋君白看著一屋子的人都崩了心態。


    小徐老師悄悄走進來,也沒吭聲,就坐在宋君白旁邊,也低聲歎了口氣。


    “大家壓力都太大了,”他搓了搓臉,“聽陸主任說,每一屆都是這麽過來的,尤其是尖子班,競爭激烈,壓力尤其的大。”


    說著他又扭頭幽幽看了宋君白一眼:“尤其還有你這個不受試卷難度影響的橫在前麵。”


    宋君白扭頭往後看。


    “別看了,路哥好著呢!”


    小徐老師又笑了起來:“我從後門路過的時候,他剛把紙巾糊到前麵偷偷哭的小胖臉上,順便還翻了一頁錯題集。”


    說完頓了頓,他又語氣幽幽:“是你給他整理的錯題集吧?”


    宋君白坦然點了點頭。


    也是,路哥怎麽可能被這點壓力就打倒呢?


    “別說酸話了,你就不安慰安慰你的學生們?”


    小徐老師搖搖頭:“他們心裏該明白的都明白,我多說也沒用,等他們自己緩緩吧,熬過這陣就能破繭成蝶。”


    宋君白不說話了。


    從前那一回,宋君白壓力大約比在座的任何一個都要大,那時候她整個人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一方麵拚命地告誡自己要甩開那些負麵影響,拚命迎戰高考,一方麵卻又沮喪放縱地想著,生活已經這樣了,是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改變不了的。


    在這種無聲的撕扯中,她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時常淩晨三四點爬起來背書,可背得越多,忘的越多。


    她覺得自己像一個生鏽的機器,一向還好使的頭腦突然間不聽使喚了,沒辦法集中注意力,記憶力變差,反應變慢,考試的時候被一道難題絆住腳就整場心態爆炸。


    如果沒有後來的十年,她也以為那就是一個人承受壓力的極致了。


    看著教室裏一張張鮮活年輕的臉,宋君白驀地有點羨慕他們。


    至少,這個年紀的壓力,純粹又直白,或許哭完今天這一場,就能滿血複活。


    後排沈路還在擰著眉頭刷題,看得旁邊的周曉昏昏欲睡。


    “我說路哥你就不累麽?”


    沈路日常懶得搭理他。


    周曉歎了口氣,無聊畫圈圈:“好吧,知道你們都有想考的學校,我反正就隨意吧,有個一本上上就得了,反正我這成績高不成低不就的,愛咋咋地。”


    沈路忽然抬頭看了他一眼。


    周曉一怔,隨即心虛地別開眼。


    “幹啥啊路哥,你別嚇唬我,人家膽子小。”


    沈路卻齜牙一笑:“膽子小?”


    “嗯哼。”


    “膽子小還偷偷查公大的錄取線?”


    周曉愣住,繼而別過頭:“我就隨便看看。”


    沈路抬頭往宋君白那邊看了一眼,沒看到宋君白旁邊的人,意味深長道:“我記得桔子說她想當法醫。”


    “她是個奇葩啊,虧她想得起來去當法醫,以後什麽碎屍啊巨人觀啊,不把她嚇哭才怪!”


    “所以你就想當她搭檔?”


    “誰想當她搭檔啊?我靠路哥你怎麽這麽八卦,是不是宋小白把你帶壞了?看不出來婦唱夫隨啊小路哥!”


    沈路笑出聲來,一把推開他不安分的腦袋摁在桌麵上,強迫他閉了嘴。


    “行了,有目標挺好的。”


    沈路看著宋君白的背影目光柔和。


    周曉鹹魚一樣趴在桌上,也懶得起來。


    “別瞎說,我就一混吃等死富二代,有什麽目標不目標的,我的目標隻有漂亮小姐姐。”


    沈路懶得反駁他,口是心非的熊孩子。


    好在是個心裏有譜的好孩子。


    都往前走吧,就快要看見光了。


    沈路做完最後一道題,剛好趕上桔子風風火火跑回來,“啪”一下把宋君白手寫的原件拍沈路桌上。


    “喏,小白給你的。”


    說完她就扭頭離開,走了兩步卻又回頭,把另一份複印件拍在周曉桌上,假裝無意道:


    “不小心多複印了一份,送你了,記得感恩你小白爸爸的父愛如山。”


    第六十三章 不許動手動腳


    二模考試,沈路總分 394,在距離高考還剩兩個月的時候,終於躋身年級前十。


    不少老師都覺得很意外,要知道越是到高分段,能進步的空間就越小。


    語文和英語的作文,數學的最後兩道大題以及附加題,到最後失分基本就在這些項目上,想要往上衝高分是真的很難。


    三模,沈路躋身四百分段。


    雖然有題目簡單了的因素在,但是更多的人反而因為臨近高考而心態越發不穩,反倒發揮得不如二模,這種情況下,沈路持續爬升的成績就反而顯得格外紮眼。


    而此時,距離高考隻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三模之後,各班班主任自行安排,花了一個周六的時間,和每一個家長詳聊了一下高考計劃。


    宋君白拒絕了,她目標就那一個,勢在必得,父母對她也很放心,繡色創辦之後,就再沒把她當成小孩子看過,甚至偶爾公司做一些重大決策,宋家爸媽還會特地來問問宋君白的意見。


    而沈路就更別提了,那兩個隻知道算計他手裏股份的家長有還不如沒有。


    高三之後就沒了正常的周末,一個月休一天半,周六下午半天以及周日一天,學生們周日晚上到校參加晚自習。


    這個周六屬於老師和家長們,學生們被允許自由活動。


    越是到最後,大家的情緒就越是不穩,學校也有意給學生們釋放的空間,隻要不出格,一般不會多加管束。


    幾個男生占了籃球場,周圍圍了一圈男生女生,打球的人肆意揮霍汗水,看球的則聲嘶力竭地胡亂加油呐喊,也不在乎誰輸誰贏,總之喊出來就是痛快。


    平和些的,就躺在操場陰涼處的草地上昏昏欲睡,拒絕聊一切有關高考,有關未來的話題,用這種逃避的方式來偷得半日空閑。


    隻有沈路,他好像根本不受影響,沒找到合適的空地,就兩手一撐,把自己架到了雙杠上坐著,從兜裏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冊子,是語文必背古文。


    宋君白靠在旁邊的單杠上,正望著遠處周曉和桔子打羽毛球,打著打著兩人就吵了起來,宋君白看得差點笑出聲。


    “宋君白,我可以跟你聊聊嗎?”


    宋君白一扭頭,發現是班上那個總考第二的男生。


    “有事?”宋君白有些詫異,她和這個男生並不熟悉,僅有的交流隻限於男生偶爾來向她請教題目。


    “我想和你單獨聊聊,可以嗎?”他看了一眼坐在雙杠上背課文的沈路,放低了聲音。


    沈路默默放下手裏的冊子,皺眉不悅地看過來。


    男生眼神閃了一下,卻沒有退縮,反而直勾勾地盯著宋君白:“就五分鍾,可以嗎?”


    宋君白衝沈路擺擺手:“你好好背,等下我抽查。”


    說完帶著男生往旁邊走。


    走出四五十米,男生才開口:“宋君白,你是我高中三年唯一佩服的女生。”


    宋君白沒應聲,這話對她而言沒什麽意義。


    “上學期期末考試,是我分數距離你最近的一次,我數學考了 155,你是滿分 160。”


    理科班的數學滿分是 160,正規考試會再加 40 分的附加題,平常考試為了節省時間,是不加附加題的。


    宋君白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說這些東西,她本來以為,這男生突然要找她單獨聊天,大概率也就是像很多情竇初開的學生一樣,想在畢業前把一些說不出口的念想說出口,了一個心願,但現在看來,好像又根本不是這麽回事兒。


    “當時我很是沾沾自喜了一陣,但後來嚴老師跟我單獨聊天的時候卻對我說,”他頓了頓,慘淡一笑,“他說,我考 155,是因為我的極限就是 155,你考 160,是因為這試卷隻有 160。”


    宋君白聞言又皺了皺眉。


    她和老嚴的關係一直不鹹不淡的,她無意刻意討好,老嚴也清楚她並不需要自己的關照,隻是沒想到……


    老嚴不厚道,竟然背後給自己拉仇恨。


    宋君白憤憤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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