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拐彎時,黑色越野從輔路快速駛過來,堵在她麵前。


    謝斯白麵無表情:“你看不見我?”


    秦黛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他傾身過來,替她打開副駕車門,淡淡撂下兩個字:“上來。”


    秦黛猶豫半晌,謝斯白問:“要我下來抱你?”


    秦黛:“……”


    那倒不用。


    她遲疑地上車,矮下身,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從倒車鏡中去看那個人。


    沒再看到那人再跟上來,她才鬆口氣坐正,低聲和謝斯白解釋:“好像有人跟著我。”


    “發現了。”謝斯白淡聲,瞄了眼倒車鏡,“沒再跟上來,別擔心。”


    說完睨過來一眼,有點凶:“發現有人跟著還不車?秦黛,你是怎麽想的?”


    秦黛捏著安全帶,摸了摸心口,跳動還是很快。


    這才小聲說:“我怕連累你。”


    謝斯白:“……”


    她聲音低低的,還帶著沒散幹淨的緊張和懼意。


    謝斯白怕他剛才太凶,更嚇著人,再開口時控製了很多:“看見他臉了嗎?之前有沒有見過?”


    秦黛頷首:“住我家樓上。”


    她想了想,又補充:“前兩天晚上,我睡覺聽到樓上傳來打人的聲音,那個男的家暴他妻子。”


    謝斯白打了把方向盤,轉彎,問:“知不知道他為什麽跟蹤你?”


    秦黛猶豫了一番,才坦言說:“我上樓去敲了他家門,裝成接到舉報去調查的,後來沒再繼續動手了。”


    謝斯白:“……”


    秦黛補充一句:“我當時戴了口罩的,難道他認出來了?”


    謝斯白聽完,歎了口氣,抬手在她腦袋上輕輕揉了一下。


    秦黛眼睫顫動,兩秒不到的時間,那隻手就離開了。


    她轉頭去看路邊的山櫻。


    對著他視線盲區的那隻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你歎氣是什麽意思?”


    謝斯白說:“你怎麽還是——”


    他的的聲音竟然含著幾分笑意:“這麽莽啊。”


    第30章 琥珀拾芥xvi   大尾巴狼


    秦黛聽到這句評價, 幾分恍惚。


    她想起向昭然提起的事情。


    “謝斯白?”


    “怎麽了?”


    “高中的時候,”秦黛望著他問,“你幫過我和向昭然, 你還記得嗎?在春山巷。”


    謝斯白在看前方的路,聽到這句視線也沒有偏移。


    “記得。”他說。


    秦黛欠了很久很久, 遲到地說:“謝謝你,謝斯白。”


    正好遇見個紅燈,她輕聲開口, 征求他同意:“我能不能看看你的左胳膊?”


    謝斯白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一下, 瞥過來一眼, 秦黛以為他要拒絕時,他卻真的伸過來。


    手背朝上伸過來的, 秦黛看見眼前微微凸起的青色血管,從衣袖遮擋的腕部伸出來, 蔓延至手背, 漂亮像完美無瑕的藝術品。


    她知道用漂亮來形容似乎不恰當,可她此刻隻想出來這個詞。


    “怎麽了?”謝斯白問。


    他並不知道, 她為什麽想看他的左胳膊。


    秦黛沒有回答, 她低頭伸手,一寸寸將襯衫卷折,直到露出整個小臂。


    她目光專心致誌,好像在研究最難的技巧動作講解視頻, 連眨眼都不曾。


    謝斯白感覺到她輕輕搭在他手腕上的手, 感覺到碰觸之處傳來的她的體溫。明明隻是搭在他的橈骨之上,他卻像是被人攥住了命門,動都不會動了。


    喉結微微滑動了下,他正要收回手, 卻被秦黛察覺到一樣,手指用了點力握住。


    秦黛抬眸:“是不是很疼?”


    她的指尖,停在一道早已隨著時間淡化了的傷痕上。


    細細的一道傷痕,是刀鋒劃過留下的痕跡,其實不仔細地盯著觀察,根本發現不了。


    可刀刃劃開血肉的時候,一定流了很多血。


    謝斯白聲音很淡:“不疼,已經想不起來了。”


    指尖撫過那道疤,秦黛卻想,怎麽可能不疼呢。


    謝斯白在此時倏地收回手。


    他漫不經心地說:“真的不疼,你這什麽表情。”


    秦黛低聲道:“都留疤了。”


    他那樣在她人生中出現過,像一個英雄一樣地幫她,留下了這道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徹底消除的傷疤。


    她卻都不知道當年的那個人是他,甚至,如果不是相隔多年後重新遇見,她或許,早已將他遺忘得幹幹淨淨。


    秦黛莫名的低落。


    “我的朋友說,我那時候給過你創可貼,是真的嗎?”


    謝斯白隻嗯了一聲,綠燈亮起時,他踩下油門。


    “可我不記得了。”秦黛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我以前,也不知道是你幫了我們。”


    倒退的車景回頭還可以看見,可她的記憶卻無法回溯。


    她不想把這件事,當成學生時代中某一天交了什麽作業內容般——當成這樣的毫不起眼的無關小事忘掉,她想像記得第一次登台表演一樣地,記得這件事。


    “你能告訴我嗎?”秦黛說,“創可貼的事。”


    車駛入單行道,山櫻的花期短暫,被風一吹,簌簌零落。


    謝斯白神色冷清,眸中顏色漸沉。


    “沒什麽特別的,你看見我胳膊上的傷,又剛好有創可貼,就給我了。”


    秦黛問:“隻是這樣嗎?”


    謝斯白道:“差不太多,過去好幾年,記不太清了。”


    秦黛哦一聲,沒再問。


    謝斯白唇角抿得平直,他沒有記不太清。


    她無意的一個舉動,在他心裏,其實記了很多年。


    ……


    那晚後,謝斯白第二天是帶著傷去的學校。


    胳膊上的傷沒好好處理,甚至都沒有完全止血,有血絲滲出來,他就抽張紙擦掉。


    秦黛高中時個子就很高了,被老師安排在倒數第二排的座位。


    謝斯白在最後一排。


    但他們一個在第一組,一個在最後一組。


    中間隔了一整個教室的距離。


    秦黛練舞總會到很晚,這件事又很費體力,所以總挑成績還算可以的語文課和英語課睡覺。


    那天應該是堂英語。


    英語老師出了名的脾氣暴,秦黛前一天晚上又是練舞又是逃命般在春山巷奔跑,那節英語堂而皇之地睡了小半節課後,被老師罰去了教室外站著。


    秦黛當時特別認真地給老師鞠了個躬道歉,拿了課本就站去外麵。她的表情總是淡淡,所以當初英語老師在她走出去後,覺得秦黛課上睡覺也沒一點羞愧和要改正的意思,說了好幾句。


    聲音被英語老師腰上掛的擴音器傳出去,那麽響亮,再大一點隔壁班都聽得清楚,被罰去外麵的人,肯定也聽見了。


    可謝斯白看見了,她從後門走出去時,低垂著的眼睫,和捏著課本的手,以及因太用力而泛白的指甲邊緣。


    秦黛站去教室外後的第五分鍾,有人囂張得連課本都沒拿,同樣地從後門出來。


    她不由看過去,離下課還有好久。


    謝斯白長腿一邁,在她身邊靠牆站著。


    他看到她眼中的疑惑,說:“哦,我也睡覺了。”


    話音剛落,英語老師嘹亮的訓斥聲通過擴音器傳出來。


    比剛才說她還要凶。


    秦黛抿一下唇,低頭時,看見身旁的男生,胳膊上還滲出血絲的傷。


    看起來好疼。


    她摸了摸口袋,沒帶紙巾。


    後半節課,兩人在二班的教室門外,並排站了二十多分鍾。


    他們看著恰好長到這層樓的榕樹樹頂一起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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