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海水當中,隻看到一點兒紅色以極快的速度下沉。那是小姑娘衣服的顏色。


    而包裹這點紅色的是一隻有兩層房子大小的水母。


    水母全身透明,唯獨在深海黑暗處顯露出一些瑩光,令白玲瓏看清楚它整個輪廓。


    它頂著一個巨型傘狀蓋頭,傘下麵的觸手恐怕有五六十米,給人神秘而歎為觀止的視覺感受。


    它的觸手將小姑娘緊緊的纏著,有將小姑娘鑲嵌進傘蓋的趨勢。


    在現世的時候,白玲瓏就知道水母雖然好看,但大部分好看的水母都是食肉性且含有劇毒。普通水母尚且如此,更別說這種蓄意襲擊人的修真世界的水母。好在這水母雖然大得嚇人,對她的威脅可以忽略不計。


    白玲瓏向水母掠了過去,一些看不清的觸手想過來纏她,都被海珠的氣旋給剿滅。不過水母沒有靈智,依靠本能狩獵,覺察到動靜,又重新包圍上來。


    她沒有耐心和這東西糾纏,拿出冰晶劍以最快的速度切開這些看起來韌性十足的觸手。觸手帶著一些電,順著劍柄傳導在手心,有酥麻的感覺。她將小姑娘搶到懷裏的時候,小姑娘已經被電得泛白眼了。


    她不得不渡一絲靈力到小姑娘的體內。


    修士的一絲靈力對於沒有修為的凡人來說可以算是受用無窮。可若是注入太多,凡人消受不起,反而會爆體身亡。白玲瓏倒不指望這絲靈力能幫到小姑娘達到什麽成就,此刻隻希望這小姑娘的身體暖和一些。


    幸好小姑娘還沒有失去意識,周身濕漉漉的,臉色鐵青,身體流動著白玲瓏的這抹靈力,很快便悠悠醒過來,睜著一對驚恐的眼睛看著她。


    白玲瓏發現她的睫毛好長,像是個洋娃娃,心裏不禁起了愛憐之意。將她攔在懷裏,往海麵飛上去。


    這時候的小姑娘身體已然冰涼,凍得不輕,好在並沒有昏迷。安安靜靜的伏在她的胸口。


    她們腳下那被切掉許多觸手的水母還跟著撲過來,發出一道道的電光。不過白玲瓏很快就把它甩開。


    這個過程小姑娘不知道是被嚇傻了怎麽樣,一直呆呆的看著白玲瓏,窩在她懷裏一動不動。


    這時候深海當中傳來一聲的吼叫聲,這聲音非常的低。小姑娘恐怕聽不見,修士的耳力非常,能敏感的覺察到深海黑暗當中有東西蘇醒過來。


    不過白玲瓏沒好奇心知道這海底是什麽,連忙催動靈力,帶著小姑娘躥出了海麵。離開水麵掃了一眼,下麵一片瑩光璀璨,從深海當中上升的水母數量不算少。


    岸邊汲水的人群已經散開了。隻有一個女人在冰牆四周大聲喊叫。


    是小姑娘的母親。這個粗心的女人這才發現自己的女兒不見了。


    白玲瓏避開她的視線,將小姑娘放在冰麵上,用法術烘幹她的衣服,小姑娘依舊瞪著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好在她沒有被凍壞,不過看她的神情,恐怕是被嚇得不輕。


    白玲瓏以為她被嚇傻了,覺得她有些可憐,這種遭遇若是放到現世,絕對成為兒童心理的陰影研究課題。安慰性的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後者緊緊的抓著她的手,在她的手背摸了摸。


    小女孩的手帶著鱗片,和人類白潤的指甲片不同,她的指甲類似於生物的爪子。並不算尖銳,指甲觸碰到白玲瓏手背上有些鈍鈍的刺痛。白玲瓏在這方麵有耐心,並不怕她傷害到自己。


    小姑娘的眼瞳當中流露出羨慕而驚喜的神情。


    那母親呼喚女兒的聲音已經逐漸逼近,顯出許焦慮。


    白玲瓏見小姑娘並無大礙。輕輕推她一把。


    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又指了指小姑娘的母親。小姑娘眨眨眼睛,像是明白她的意思,這才撿起自己的小水瓶向自己的母親走去。


    她的母親見到女兒,一把將她抓過去,臉上又驚又喜。還輕輕在她身上打兩下。


    小姑娘經曆一場生死,摟著她的母親又哭又笑,她最後興奮的對她母親說了什麽,白玲瓏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麽,可是看她們動作神情也明白,恐怕是小姑娘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和她母親說了,可她母親根本不相信有這麽一件事這麽一個人。果然那女人向女孩兒指的位置看了看,帶著些責備的神情點了點她的腦袋。小姑娘流露出焦急之色,拉著她母親的手向剛剛白玲瓏所在的位置一指。隻是這個位置上,白玲瓏已經消失不見了。


    白玲瓏其實還在原地,然而她們母女隻是肉眼凡胎,根本見不到她。


    小姑娘眨眨眼睛,又焦急的向她母親解釋幾遍,她母親不耐煩,拉扯著她離開了。


    白玲瓏能感覺到小姑娘看向自己所在之處的神色當中帶著許茫然。好在小姑娘的年紀還小,過不了多久,她會以為這隻是做過的一場夢而已。


    她微微笑了笑,為自己救了一條命而真心覺得滿足。隻是跳上碗形法器的時候,她若有所思的看著海麵下盤踞起來的水母群。


    這冰島上的人除了外貌與外界的人有差異之外,並沒有出眾的能力,實則等同於普通凡人。並且這島四周也沒有船隻架橋,恐怕是個封閉的島嶼。


    此時的白玲瓏已經確定這隻是一個隱世的村落。她之所以不願意現身出來,出於一個修士最基本的想法,修仙之人對於普通凡人來說等同天上的一片雲,而地上的人知道太多天上的事,隻會徒增煩惱而已。


    不過她終究為水母聚集到此憂心。生物有靈,對於水母來說捕食人類隻是本性使然而已,並沒有多大的過錯。可是她是人類的一員,實在看不得這種威脅。


    原本這不關她的事,出手救那小姑娘一命已經是心善。可是以她的性格若是當真一走了之會良心不安。


    白玲瓏坐在碗形法器當中吸收天地靈氣,待精神飽滿,她再次躍身跳進大海。


    水母群在水下二十來米的地方聚集,這裏是海水明暗的分界線。而這些發出瑩光的生物成了指示黑暗的燈。它們下麵是一片無聲無息的深邃黝黑。白玲瓏能感覺到那裏麵有東西存在。


    不過顯然那東西是清醒的,卻沒有出手的意思。這點令她稍微放心一些。但凡高階妖獸都有一定的靈智,斷不敢貿然攻擊具有威脅力的對手。


    白玲瓏拿出冰晶劍。殺進水母堆裏。


    水母不容易死亡,白玲瓏這麽做也隻是驅散它們,不讓它們在一處聚集而已。


    過了小半個時辰,那些水母受到威脅。終於知道怕了,這才四散分開。白玲瓏看到那些瑩光逐漸消失,躍出水麵。她無聲無息做這些是得不到感激的,不過沒人感激又不會少一塊肉,原本她隻是求心無遺憾而已。


    夜幕降臨的時候。她重新跳到碗裏,飄飄蕩蕩的消失在海麵上。


    這一天晚上白玲瓏做了一個夢,夢到海上不知什麽時候起了一場大霧。霧色朦朧,隻能看到她四周一兩米的距離。這個時候從霧當中走出來一個人,笑眯眯的樣子像是個壽星。白玲瓏隻看到他嘴巴張張合合,一絲聲音都聽不到。最後他就站在霧的邊緣,向她深深的作了一揖。


    醒過來的時候四周果然包圍著一片白霧。白玲瓏茫然的看著四周,她能感覺到白霧之外刮起一陣狂風,這狂風裹著白霧,吹著她的碗在海麵上疾馳。


    這種力道不容她反抗。她隻得緊緊的抓住碗邊沿,任由風裹著白霧帶著她吹向不知名所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四周的風聲漸漸小了,碗的速度已經慢下來。


    等到終於停下來不動的時候,四周的霧才散開,視野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不由得一喜。


    不遠處停著一條普通的漁船,船頭有個年輕漢子在撒網。


    漁船所在的海麵盡頭隱約有島嶼的輪廓。


    白玲瓏這才明白,夢裏的那老人恐怕和封閉島上的人有關聯,自己做的事看在眼裏被他感激,特意使那樣的神通幫助自己離開陌生海域。到達有人的海域附近。


    突然見到一隻碗出現在海麵上,那邊船頭撒網的漢子也不幹活了,扭頭向船艙裏喊了一句,不多一會兒。船艙下麵鑽出來一個婦人。


    因為隔得遠,那婦人朝這邊得眯著眼睛才看得清楚。盡管她兩鬢微微發白,略顯出老態,聲調卻不低,遠遠的貼著水麵傳了過來。白玲瓏聽她的聲音略帶著急道:“那邊有人。愣著幹嘛,還不把船靠過去。”


    想來這人心善。以為自己是落水者。


    白玲瓏確定他們救援的對象是自己,不禁查看自己的情況。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她身下的那隻碗被腐蝕得厲害,邊緣和底部都有破洞,不斷的滲入海水。遠遠的看過來,她整個人扒拉在碗沿邊,立馬就要沉下去的樣子。


    白玲瓏有些汗顏,都忘記這海水具有很強烈的腐蝕性,普通的法器支撐不了多久,用來當做航行的船,當真是托大。幸好她身上有海珠,否則遲早得葬身魚腹。


    那船很快就移了過來,婦人向她伸過來一根船槳。白玲瓏原本想直接跳過去的,但是怕嚇到這兩個凡人,隻得裝作普通人被他們拉上去。不過上船的時候還是輕盈的跳了一下,衣帶蹁躚,飄飄欲飛。


    婦人見此不禁多打量她幾眼,注意到她身上一絲水痕都沒有,稍微一愣,隨即慌忙跪下來磕頭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唐突了仙人,還請仙人恕罪!”


    她說著還拉著旁邊衝著她發愣的漢子一並跪下。


    修士身份就這樣被戳穿了。白玲瓏挑挑眉,有些不適應這樣的大禮。


    “你們是好心,我怎麽會怪你們呢?兩位都起來吧。”她道。


    看來這邊的凡人對修仙者不陌生,應該海岸邊有仙凡混居的城鎮。


    這兩人一個稍微年長,一個比較年輕,自從她上船開始,便是年長的婦人為主導,看這婦人大概三四十歲,和自己的真實年紀差不多,白玲瓏便問婦人道:“這位姐姐,不知這裏是什麽地方?”


    婦人聞言惶恐不已,連忙又要跪下來道:“當不得仙人的姐姐。”


    白玲瓏無奈,隻得用法術生生將她托起來。


    婦人見到白玲瓏展現出這等神通,神色當中流露出敬意,再不敢跪下去,言語更加恭謹,連忙說道:“回仙人的話,這裏是瀾海和冬海的交接處。”


    “瀾海?冬海?”雖然白玲瓏對修真世界涵蓋的整片地域名有所了解,但是這婦人所說的海洋名稱卻是聞所未聞,“我隻聽過閩海星域。”


    婦人搖搖頭,眼瞳當中顯出茫然道:“仙人所說的小的倒沒聽說過。”


    以昆侖山為主要脊梁的在其他方修士口裏名為昆侖大陸,位於整個修真界東部,也成東部大陸。西部大陸名為不夜大陸。而東西兩塊大陸中間散布諸多海島的海域便是閩海星域。采青原本的記憶當中,閩海星域的極南之處便是蓬萊,極東名為九幽。不過蓬萊是傳說當中的島嶼,她也是從一個即將隕落的修士口裏聽說的,算是有所依據,至於那九幽,則是類似上古時期的存在,沒有人見過到底是什麽樣子,根本無法考察。


    白玲瓏心想,亦或者這閩海星域的名字隻是對外來修士多說的,本地人更習慣具體到某個地名。


    她心一動,不禁問道:“你聽說過苦海嗎?”


    婦人稍微一愣,搖搖頭道:“不曾聽說。”


    這個時候那一直一言不發的漢子小聲開口道:“怎麽不曾,她應該說的是無窮海。”


    婦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仙子麵前哪能胡說。隔壁老胡子醉酒的話你能作數?”


    “仙子不用見怪,這是我丈夫,就是嘴巴沒門的。”婦人說道。


    白玲瓏第一次見到兩人,還以為是姐弟或者母子,倒沒有想到他們是一對夫妻。修真界當中老妻少夫也不算少見,在世俗界裏倒是少了不少,大部分男人寧可娶年輕漂亮的妻子。


    白玲瓏壓抑下驚愕,裝作平靜的說道:“無妨,那無窮海,你便給我說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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