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看來,當初他賜給明庭的“純善至孝”說的沒錯。


    不過很快,厲帝就發現了一個問題,“你隻想著生母,就不想告知你九泉之下的親生父親,你光宗耀祖了?”


    “他?嗬――”明庭冷笑。


    “他活得好好的,享著榮華富貴,哪裏記得我娘,哪裏還記得我!”


    啥?!


    厲帝一直以為明庭親爹娘死了,才被何姑收養。


    這怎麽跟密探查來的消息不一樣?


    “怎麽回事,你說說――”


    厲帝真的把明庭當成了子侄一般。


    看到他提到生父,居然神態大變,厲帝沒覺得他隱瞞不對,第一個反應是孩子受委屈了。


    入朝為官,查身份可不是當年過繼那麽好糊弄,明庭早就打算把自己身世坦白。


    今天正好厲帝親自來了,那就別怪他這個兒子不“孝”,給渣爹上眼藥。


    當即,明庭告了生父宋義一狀。


    “我娘臨死前口吐鮮血,讓我一定要進京問問他,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


    “她哪裏知道,那個狼心狗肺的家夥嫌貧愛富,攀了高枝,當了乘龍佳婿,成了郡主的夫君!”


    “娘死的時候才26歲,他那個時候在幹什麽?在娶妻,在享福,恐怕早就忘了辛苦在家操持家務,為他孝敬爹娘,撫養孩子的結發妻子。”


    宋義?


    禮部侍郎,東陽郡主的女婿?


    厲帝對宋義印象很深。


    畢竟朝中大臣們長得好看的沒幾個,宋義是其中翹楚,不然當初他也不會欽點他為探花。


    難怪方才,他覺得明庭看上去有些眼熟,原來他是宋義的孩子。


    當初探花郎娶了皇家郡主,厲帝還看在王叔的麵子上賞賜了一些東西。


    沒想到,宋義居然隱瞞自己已婚有孩子的事情,還在高中後逼死發妻!


    真是惡毒!


    厲帝和元後感情深厚,否則也不會在李晟出生不久就立他為太子。


    在厲帝看來,宋義真不是個好東西!


    厲帝見明庭提到逝去的娘親,雙眼含淚,悲傷不已,歎了口氣,走上前摸了摸少年的頭。


    “莫哭,你有今日成就,你娘會高興的。”


    “不,我娘隻會擔心。”


    明庭搖搖頭。


    “我和宋義長得極為相似,他日見麵,他定能認出我。”


    “宋義這個人,急功近利,見我有成就,必定會找上門來以孝義壓我。他能為權勢拋棄我娘,也能為富貴來逼我認父。”


    說到這裏,明庭一掌拍在桌上。


    “他逼死我娘,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若他非要我認爹,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少年意氣,無不顯示他要和生父鬥個魚死網破的決心。


    “別,別――”


    厲帝還等著明庭為朝廷奉獻光和熱,哪裏舍得他跟宋義那種對朝廷沒什麽用處的渣渣硬碰硬。


    看他這拚命的念頭,厲帝急了。


    萬一到時候明庭有個意外,國家痛失良才,自己也將痛失一個打工能臣……咳咳!


    一邊是金山銀山,少年英才,一邊是黃土疙瘩,無情無義無成就的負心漢,用腳趾想都知道要選誰。


    “義父幫你想辦法,不會讓那個狗東西賴上你。”


    厲帝連忙安撫明庭,又怕他真的衝動,再三跟他打包票。


    “我娘被休,病逝埋在荒野,我還想給我娘遷墳。我現在是蔣家的兒子,我不想我娘成為孤魂野鬼……”


    “沒問題,我懂。相信義父,孩子,你別怕。”


    厲帝腦子飛快運作。


    他已經想好了怎麽抹平明庭的過去,坐實他是蔣家子弟的身份,再安頓好他的生母。


    至於宋義,嗬嗬,誰是你兒子?


    明庭是太子的結義兄弟,是朕的義子,四舍五入就等於是朕的兒子!


    狗東西,吃熊心豹子膽了?


    敢跟朕搶兒子,跟朝廷搶人才,這是想死呢!


    在明庭家吃了一頓鐵鍋燉大鵝,厲帝一個人掃光了一盤白糖甜糕,最後抱著一大罐子白糖,心滿意足地走了。


    明庭也很滿意,厲帝真是個大好人啊!跟著這樣的領導做事,省心!


    “老大,皇帝會采用你的建議嗎?”


    厲帝走後,奉天在空中飄啊飄。


    “會。”明庭慢悠悠在院子裏散步消食。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皇帝那麽多子民要吃飽穿暖,他考慮的更多。對帝王,必須讓他看到實實在在的好處,能觸動他的,唯有切實的利益。”


    哪怕和厲帝隻是第一次見麵,但明庭覺得,他算是一個工作狂魔,執行能力還很強。


    遇到這樣的帝王,隻要展現自己的價值,就能得到很好的回報。


    沒多久,李晟來告訴明庭,一切搞定。


    一國之君想包庇一個人,絕對能把他藏得嚴嚴實實。


    明庭現在就是蔣秀才遠房堂弟的孩子,父母雙亡。


    包括明庭到蔣秀才家之前的經曆,全部都有跡可循,人證物證都有,不怕宋義那個不要臉的爹來認兒子。


    明庭生母的墳也遷到了小河村,等他殿試後回小河村祭祖,可以祭拜生母。


    “多謝大哥!還請大哥替我謝過義父!”


    “客氣,你我兄弟,哪需要說這些――”


    李晟講了一下宋義現在的生活,他的現任妻子是齊王的女兒東陽郡主。


    她是老王爺的幺女,自幼得寵。


    在和宋義成婚之前,東陽郡主有一段婚姻,夫婿早逝,留下一個女兒杜若薇。


    她和宋義是二婚,婚後育有一子,宋明奇。


    東陽郡主很霸道,宋義曾經偷吃,她直接將那女子的臉劃爛,還把人賣去了煤窯。


    “那個杜若薇性格和郡主十足十的像……”


    李晟怕明庭對上宋義會吃虧,把密探查來的一些資料都給了他。


    “總之,你最好離他們遠一點兒。”


    李晟也很慶幸,幸好在選太子妃之前,宋義做的事情讓厲帝知道了。


    本來,東陽郡主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嫁入東宮,這些年不斷討好太後和皇後。


    就杜若薇那個表麵裝的很好,私下裏用鞭子抽人的破脾氣,他才不會娶呢!


    看資料的時候,明庭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


    東陽郡主和宋義結婚很匆忙。


    皇家貴女出嫁,哪怕是二婚,怎麽也得準備一段時間,結果她三個月就嫁了,而且宋明奇還是早產兒。


    明庭好奇,宋明奇到底是早產,還是宋義和東陽郡主婚前苟且,肚子大了紙包不住火,才匆匆出嫁呢?


    反正李晟不是外人,明庭就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如果按照足月來往前推算,那時候宋義可還沒有休妻。


    郡主這是上趕著當妾呢!


    “不會吧?”李晟的那顆八卦之心立刻騷動起來,“庭弟放心,這事兒我一定幫你查個水落石出!”


    李晟已經十五,厲帝手下的密探有一部分已經交給了他。


    為了給兄弟出氣,他決定好好查一查當年的事情。


    四月初殿試,明庭拿到考題。


    一道關於開海禁,一道關於對西夏作戰,一道問如何才是一個合格的臣子。


    明庭覺得,這是厲帝在給自己開方便之門。


    他前不久才提出建議,現在殿試的卷子上就遇到了。


    這種君王幫忙作弊的方式也是古今罕見了!


    厲帝早就想在明庭麵前露麵,想看看這小子吃驚的表情。


    他在簾幕後一直忍了半個時辰,才從龍椅上起身,開始下來轉悠。


    來到明庭跟前,厲帝站定,盯著他的答卷。


    都說見字如人,從一個人書寫的字體能看出他的性格。不過,這一條好像在明庭身上不合適。


    他的字好看,工整方正,可是沒個性。


    從考試的角度來說,這種字體考官當然是最喜歡的。


    可是對厲帝這樣,喜歡通過字體辨別臣子性格,他的願望就沒法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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