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庭身子骨好,騎馬長途奔波沒問題。


    年輕醫師一心想跟他多學點兒本事,哪怕坐馬車吐得昏天黑地,也堅定要去邊城。後來還是吃了明庭給的止吐藥,他們才舒服了一些。


    帶著人,明庭沒法加快速度,等他們到邊城,已經是12月。


    明庭到的時候,正好趕上一波熱鬧。他們剛被安置了地方,把東西放下,明庭聽說樊克儉去洪儔家了。


    新爹去舊爹家?去幹什麽?


    明庭讓人指了路,直接趕了過去。


    剛進門,還沒見著人,明庭就聽到一個蒼老的女人聲音在哭,嘴裏一個勁兒地喊著“我的兒啊,你命好苦……”


    等明庭看到人,喲,這不是洪老太太麽!


    七年沒見,頭發怎麽白了這麽多?是新媳婦兒太孝順了,所以一高興頭發全白了?


    樊克儉正頭疼著,看到明庭,立刻露出笑臉大步走過去。


    “爹!”


    “你小子,怎麽不在家陪你娘,非要這時候過來!”樊克儉在明庭肩膀上狠狠拍了兩把,“你娘好嗎?卓兒好嗎?”


    “都好著呢!娘給你帶了很多東西,滿滿一大車。”


    樊克儉虎背熊腰,一米八五的大塊頭,明庭個子竄的高,也有一米七五了,兩人站一起,還真有幾分父子的模樣。


    屋裏還有旁人,樊克儉介紹這是他兒子,明庭一一見禮。


    眾人早就知道樊克儉的兒子醫術了得,還被陛下封了承信伯,連忙誇讚少年英才。


    洪婆哭聲被打斷,臉上掛著眼淚,幾縷白發垂在臉頰邊,模樣看著十分可憐。


    旁邊,龔雁也紅著眼圈,坐在龔父身邊。


    除了他們之外,明庭還看到了洪小山、洪小妹,以及龍傲天弟弟洪青雲,和他的妹妹洪青霜。


    這一家子齊整整,是有什麽事情嗎?明庭表麵正經,心裏卻興奮得不行。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正好碰上了熱鬧!


    很快,龔父說話了。


    “洪儔不聽軍令,冒進貪功,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是他咎由自取。他沒了腿的確可憐,可是我的雁兒還年輕,難道守著一個殘廢過日子?”


    龔父的話洪婆不愛聽了。


    哪兒有男人一殘疾,女人立馬和離改嫁的道理?她生是洪家的人,死是洪家的鬼,龔雁必須留家裏伺候洪儔!


    再說不看僧麵看佛麵,家裏還有兩個孩子,難道龔雁連娃都不要了嗎?


    “大嫂,你走了我哥怎麽辦?”洪小山非常氣憤。


    “我哥那麽拚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你和孩子們嗎?現在人剛出事你就要和離,難道一點兒情分都不顧?”


    洪小山為躺在床上的大哥鳴不平,家裏正遭難,沒想到龔雁這時候要和離,這無疑是雪上加霜。


    “小山,青雲13歲,這年紀在咱們邊城已經是大小夥,能扛起家了。再說,洪儔那麽心疼你和小妹,你這個當弟弟的難道不幫一把?”


    龔雁可不樂意洪小山把鍋扣自己頭上。


    “要不是你們過來,洪儔要養老娘還要養弟妹,給你們湊聘禮和嫁妝,家裏也不會一下子被掏空。他要是真為了我和青雲青霜,我肯定不會走。”


    “可誰叫他沒把我們娘仨放心上,摳家裏的錢貼補你們,不然你那宅子哪兒來的?小妹的鋪子哪兒來的?”


    龔雁越說越生氣。


    她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洪儔背著她給洪小山買了房子,還給洪小妹買了鋪子。


    有這個錢為什麽不給家裏孩子置辦家產,偏偏去疼弟弟妹妹?


    既然這個男人的心沒有完全放家裏,也就別怪她無情無義。


    洪小山被龔雁懟的麵紅耳赤,他是沒用,大哥為了讓他在嶽家挺直腰杆,私底下經常補貼他。


    可是,那是他親大哥,哥哥幫弟弟不是應該的嗎?


    洪小山沒說話,但他表情說明了一切,龔雁冷笑。


    享福的時候不先疼家裏老婆孩子,現在遭難了讓老婆兜著,當牛做馬地在床邊伺候?做什麽春秋大夢呢!


    “哎呀,這日子沒法過了啊……我的兒啊,你怎麽找了個這麽狠心的媳婦兒……早知道這樣,當初——”


    洪婆還沒哭完,龔雁站起來打斷了她。


    “當初什麽?當初他明明在家裏娶了妻,結果騙我爹,說自己沒有成婚,等我生了青雲才告知真相,這是騙婚!”


    提到當年的事情,龔雁越說越氣憤。


    她是要給人當正妻的,莫名其妙成了妾,要不是有了孩子,她早走了。


    到了這個時候,龔雁也不怕這事兒說出來丟人,反正丟臉也是丟洪家的臉。


    “既然你覺得以前的媳婦兒好,為什麽洪儔要裝死,假傳死訊回去,讓你寫休書把患病的媳婦兒和孫子趕走,逼得他們跳江自盡?”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是一家子白眼狼!人辛辛苦苦伺候婆婆照顧小叔子小姑子那麽多年,結果兒子一封信,立刻翻臉無情,把他們趕走。”


    “我真怕我留在家裏,以後也落個這樣的下場!”


    見龔雁把多年前的事情說出來,洪婆連忙否認。


    洪儔已經因為打仗的時候不聽軍令,被奪了官職,現在是平頭百姓。


    要是當年的事情被查出來,他會不會坐牢啊?


    洪婆沒辦法,隻好求樊克儉和其他人。


    好歹洪儔也是打仗負傷,曾經是遊擊將軍,現在龔雁要鬧和離,洪婆希望他們能主持正義。


    這種家事,樊克儉能說啥?


    他又不是主事官,洪儔的事兒是鎮軍大將軍辦的。


    軍令大於天!洪儔不聽軍令行事,不但自己受傷,還連累了士兵的性命,樊克儉對這種行為很不齒。


    他今天隻是過來代表大家探望一下,順便給點兒錢財,別的什麽都做不了。


    洪婆見沒人做主,哭著說是洪儔有什麽三長兩短,她就吊死在龔家門口。


    “我在洪家這麽多年,老太太每年都拿吊死來威脅,有本事你現在吊啊!”龔雁冷哼。


    第182章 我弟弟是龍傲天(10)


    不錯!渣爹的新媳婦兒的確比自己娘厲害!明庭佩服不已。


    要是換成珍娘,早被洪婆壓製著老老實實伺候洪儔了!


    邊城女子死了丈夫,沒有守節的習俗。


    這邊經常打仗,需要青壯年女性不斷生育來補充人口。女子改嫁再嫁的事情很常見,像龔雁這樣,丈夫殘疾後和離的女人也多,所以她的選擇並不算什麽。


    洪婆想要用對付珍娘的那一套放龔雁身上,沒用。


    洪小妹也不想嫂子離家,她走了大哥誰照顧?可是一想到自己男人還要看龔父的臉色吃飯,洪小妹什麽都沒說,隻是低著頭哭。


    龔雁一心要和離,又有龔父撐腰,不管洪婆怎麽耍賴都沒用。


    洪婆推出孫子和孫女,想讓他們勸龔雁。


    洪青雲已經13歲,洪青霜也有11歲。


    青霜一直在哭,舍不得龔雁。青雲反而覺得母親和離再嫁沒問題,邊城就是這樣的風俗,而且他確實如龔雁所說,這個年紀可以撐起家了。


    對洪青雲而言,母親哪怕再嫁,依舊是他們的母親,不可能不管孩子。


    再說,龔雁和離,她的嫁妝不帶走,留下了給兩個孩子,也給了他們物質保障。


    洪青雲對讀書科舉沒興趣,想從軍走軍功的路子。隻是龔雁不舍得兒子辛苦,一直反對。


    現在母親離開洪家,等兩年他就能參軍,有洪儔的舊友照顧,還有外公幫襯,怎麽都比大頭兵起步高!


    “青雲,你說話啊!”洪婆見洪青雲悶不吭聲,拍了他兩下。


    “奶奶,我支持我娘再嫁。”


    洪青雲是洪家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支持龔雁再嫁的。


    “你,你這個不孝的東西……”洪婆沒想到孫子會這麽說,想打洪青雲。


    他們這邊鬧著,另一邊,有人跟樊克儉說,既然承信伯醫術不錯,不如請他給洪儔看看。


    明庭當然是樂意的!他來到這個世界這麽久還沒有見過渣爹,不親眼瞧瞧他的慘狀怎麽行!


    洪小妹連忙領著明庭過去,知道身邊這少年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伯爺,她一臉諂媚,話裏話外都討好明庭。


    7年過去,洪小妹嫁人生育了子女,她頭上有厲害的婆婆,丈夫也不那麽貼心,生活改變了她。當年在洪家村挑唆洪婆的少女,現在眉心已經有了豎紋,可見過得並不太舒心。


    明庭微笑著,對洪小妹的討好視而不見。


    時隔多年,明庭已經不再是當初瘦小的模樣,整個人氣質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不管是洪婆還是洪小山、洪小妹,都沒認出他。


    等到了房間,一進門明庭聞到一股很濃的中藥味。


    洪儔躺在床上,臉頰凹進去,胡子拉碴,頭發也胡亂地披著。


    沒受傷的時候,洪儔應該長得不錯,從洪小山和洪小妹的長相能看出來,洪家人相貌屬於中等偏上。


    看到大哥呆呆地盯著房頂發呆,洪小妹哭了,“大哥,你別這樣子!這位是京城來的伯爺,醫術高明,一定能治好你的——”


    “別這麽說,我擅長婦科和兒科,沒有看到具體情況不敢打包票。”明庭笑著打斷洪小妹的話。


    開什麽玩笑呢?他是來看笑話,走過場的,不是來治病救人的。


    洪小妹以為明庭是謙虛,把被子掀開。


    慘……哈哈哈……真是太慘了!奉天趴在明庭肩膀上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渣爹居然膝蓋以下被截肢,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弄這麽慘的!沒了雙腿,難怪會被龔雁嫌棄。


    “怎麽傷得這麽重?”明庭皺著眉。


    傷口被包紮著,是軍醫的包紮方式,他還聞到了自己做的金瘡藥的味道,看來樊克儉大公無私的把明庭的藥貢獻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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