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她的動作,她腰間掛著的那塊通靈綠牌,微微閃動幾下。


    床上坐著的,是一名男子,他衣襟還算規整,隻是頭發散亂些許,透著幾分病弱書生氣。


    花懿歡還瞧見,他垂在床邊的那寬大袖擺之下,有兩道泛著寒光的鐵鏈,禁錮著他的活動範圍。


    綠妖挨著他坐下,那男子沒什麽動靜,似乎並不想理她。


    綠妖好像已經習慣他是這種反應,低低笑了一聲,說道,“天界那幫子人,竟然還派了一個小靈官來找你。”


    她話音剛落,床邊鐵鏈微微動了動,那男子終於有了細微的反應,但依舊沒有說話。


    綠妖又道,“你猜,我把那細皮嫩肉的小靈官怎麽處置了呢?”


    她並非要得到男子的回答,繼續說道,“我把她吃了,連骨頭一起嚼碎的。”


    男子終於開了口,“你不會的,這樣隻會更麻煩。”


    她不能見光,囚禁他一個,如果再殺天界的人,事情隻會更糟糕。


    綠妖冷笑一聲,“你倒是聰明。”


    “你這麽通透,怎麽就不願意和我在一處呢?你也知道,我不可能放過你的。”


    男子眼中劃過一抹異樣情緒,他側過頭,冷冷道,“惡心。”


    綠妖似是受了打擊,她嗓音陡然變得尖銳,“你說什麽,你不是最喜歡這張皮囊的嗎?”


    “嗬。”一個不屬於兩人的嗓音忽然傳來。


    綠妖一驚,轉過了頭,“誰,誰在那兒?”


    “他說你惡心,沒聽見嗎?”


    花懿歡現出身形,既然知道這男子就是地仙,她想速戰速決。


    綠妖瞧見花懿歡,微微眯了眯眼,“是你?”


    花懿歡冷眼瞧她,不怒自威,“好生膽大的妖怪,竟敢囚我天界仙官。”


    綠妖怒極反笑,“小靈官,瞧你生得這麽美貌,竟然自投羅網,真是可惜,等你死了,我不妨穿上你這張皮。”


    她眼珠一轉,捏起男子的下巴,“既然你不愛這張皮了,那我換一張更漂亮的,你會喜歡嗎?”


    花懿歡被她這笑聲激得險些起了雞皮疙瘩,“這麽喜歡換皮,你原身是個無皮怪嗎?”


    綠妖冷冷望過來,“小靈官,你太沒禮貌了。”


    她說罷,飛速閃身過來,要去抓花懿歡脖子。


    上天入地,花懿歡自記事起,打架就從沒輸過,她動作極快,綠妖甚至於還沒瞧清她的招式,便被她躲了過去,甚至頭上的簪子,也被她順手拔了下來。


    花懿歡拿著那簪子,悠悠道,“我猜,這簪子,不僅能開殿門,還能開那鐵鏈吧?”


    方才她對著這簪子的神情,花懿歡可是全瞧在眼裏了。


    被她搶了簪子,綠妖目眥盡裂,她體形忽然暴漲了數倍,花懿歡這才看出,她隻是一條魚。


    隻不過是隻巨型齒魚,通身是深一塊淺一塊的暗灰色,模樣確實醜陋了些。


    她甩著兩條長須,向花懿歡襲來,那須力道十足,所過之處,皆一片狼藉,花懿歡瞧著那長須,滑溜溜地泛著油光,太醜了。


    花懿歡想也沒想,召出流光劍,一招揮過去,將那兩條長須斬於劍下。


    旁人或許不識得她,但卻識得那把流光劍,那把劍同無妄君,還有些幹係。


    因此,流光劍一現,在場的兩人都變了臉色。


    在流光劍的劍氣威壓之下,那綠妖被壓得無法喘息,忽然泄了氣,逐漸變小,最終變回了人形。花懿歡瞧得嘖嘖稱奇,這妖怪也太識時務了。


    沒一會兒,糾察靈官到了,用鐵鏈將那綠妖拷起來,綠妖心中有不甘、怨懟,但此刻她都已經無能為力,糾察靈官很快將她帶走,大殿重新恢複了安靜。


    花懿歡拿出簪子,走到那男子麵前,她隻來得及把簪子搶過來,卻不知用什麽術法,將那簪子變成鑰匙,畢竟神仙和妖怪的術法,總是不通用的。


    花懿歡想不出,也不會為難自己,她握緊流光劍,注入靈力,朝鐵鏈揮去,鐵鏈是用寒冰玄鐵打造,十分堅硬,二者相撞,迸發出來的力道,震得她虎口生疼。


    不過最終,鐵鏈應聲而斷。


    男子恢複自由,站起身,朝花懿歡微微頷首,“小仙連時,多謝殿下。”


    “怎麽會被妖物捉來,囚在海底?”


    連時垂下頭,“小仙慚愧……”


    連時娓娓道來:


    這芙蓉江,原本是活水,江中的仙官,也確實是一個老翁,那老翁,也確實有一個孫女兒,那孫女兒,也確實叫柏媱。


    連時同柏媱,本是情投意合的。


    隻是祖孫二人,都被那術法高強的綠妖殺了,綠妖曾暗中觀察過許久,在殺死老江神之前,偷了他的靈力,用以維係他的通靈綠牌,騙過一眾靈官。


    但她畢竟不是仙官,這片水域沒了江神坐鎮,很快便失去靈力,變成了一潭死水。


    今日若不是謝衍道破那芙蓉江是死水,她恐怕也難發現其中玄機。


    這綠妖也喜歡連時,便披了柏媱的皮,將連時騙到這海底,用鐵鏈鎖了起來。


    連時講完因果,最後向花懿歡鄭重鞠了一個長躬,“還是多謝殿下了。”


    花懿歡低聲道,“死者不能複生,節哀。”


    連時紅著眼眶點了點頭,最終拜別花懿歡。


    昏暗的殿中重新歸於一片寂靜。


    花懿歡撚了個訣,來到藏著謝衍的那間屋子,甫一放鬆下來,她便覺得身體中,泛著股熱浪,燒灼著她的經脈。


    她每次用完流光劍,都會這樣不適,可沒辦法,這把劍實在是太襯手,她也換過別的劍,都不如它和自己這般契合。


    謝衍不知何時已經醒來,自己剛一現身,他便直直地望了過來。


    那視線之中,夾雜著數不清的情緒,叫花懿歡讀不懂。


    但她不是個庸人自擾的姑娘,讀不懂,那便不讀。


    謝衍的嗓音有些晦澀,“你去哪兒了?”


    花懿歡沒有回答,隻走過去緊緊抱住他,將頭埋在他的胸膛裏。


    許是在海底呆得久了些,謝衍的懷抱也是微微泛著涼意的,花懿歡覺得十分舒服。


    奇怪,這個弱小的凡人,怎麽會有叫她安心的力量呢?


    第七章 癡人說夢


    午後,謝衍坐在書房中批改今日折子。


    花懿歡在一旁的書櫃上挑挑撿撿,瞧見他昨日提到的那本《東海異聞錄》,遂拿出來看。


    一時之間,書房內隻有花懿歡翻書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謝衍終於將折子全部改完,他抬起頭,發現花懿歡已經趴在案幾上睡著了。


    因著這個姿勢,她衣襟處微微散開,白皙而精致的鎖骨將露未露。


    那豐潤飽滿的菱唇上,沾染上了幾縷發絲。


    她閉著雙眼,長睫落下,倒沒了往常裏那般古靈精怪,透著幾分不諳世事的乖巧。


    謝衍收回視線,輕輕擱下筆,走出書房門。


    昨日從海底回來,依舊是回到太淵池之中。


    高徐瞧見謝衍出來,忙跟了上去,昨日他也在,眼看陛下從太淵池將那宮婢帶回來,他心中感動,陛下身邊終於有個能侍候一二的人了。


    可再往深了瞧,卻又不是那麽回事。


    高徐歎口氣,他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因為幼時那件事,他一直不肯納妃立後,可不是誰生來注定就要這般孤寂的,他自是希望,陛下身邊,也是有人陪著的。


    “皇兄。”忽然一聲輕喚,打斷兩人之間的氣氛。


    謝衍收回神,抬眼望過去,來人一襲藏青色錦緞長袍,頭束玉冠。


    此人正是謝衍的胞弟——謝英。


    謝英瞧見謝衍,臉上堆出了幾分笑意:“我找皇兄,是想再商量商量,兩日後,那北狄王進京之事。”


    謝英同他相處素來不那般拘束禮節,當即就要側身進屋。


    想到伏在案上睡覺的那小女妖,謝衍輕咳一聲,狀似無意道,“朕剛好,想出去走走。”


    謝英看他興致不高,以為他是為折子批累了,沒有懷疑,“那好,咱們繞著湖邊去走走。”


    書房中,屏風之後,花懿歡睜開眼睛。


    她攏好衣裳,瞧著門外漸行漸遠的兩個身影。


    她走到書房門口,揚了揚下巴,問道,“那是誰?”


    守殿的小內侍隻知陛下從太淵池帶了個姑娘回來,雖沒明說,但私下已經傳開,說她已經是陛下的女人。


    小內侍心中緊張,更是不敢看她。


    他低著頭道,“那是英殿下。”


    他思索了一瞬,又補充道,“是陛下的胞弟。”


    是謝衍的胞弟啊。


    正此時,兩人剛好走在回廊之中的拐角處,雙雙露了半張側臉。


    仔細看過去,不難發現,謝英的眉眼之間,與謝衍生得有四五分相似,但氣度身量,卻是稍遜謝衍一截。


    -


    太淵湖的水榭旁,紅欄綠板曲折回廊盡頭,謝衍和謝英兩人慢慢走著。


    兩人雖為手足關係,但終究還是臣子,謝英落後謝衍半步走著,低聲道,“那北狄王此次貿然前來,不知是敵是友。”


    今日在大朝之上,邊關加急一條密報,說那北狄王,打算來含昭國的京城拜訪謝衍。


    謝衍眼眸一沉,“蒙僵部落的老王三月前歿了,剛上任的新王驍勇善戰,北狄近些日子,怕是沒少被動出兵,此次來訪,應是起了結盟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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