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牌貼在她胸口。熱熱的,燙的她睡不著。


    這東西對顧欒來說也是重要之物吧,不然按照顧欒大手大腳的性格,如果隻是一般物件,肯定不會說出“不喜歡就還給我”這種話,而是會說“不喜歡就扔了”。


    她忍不住想,顧欒喜歡的男子,會不會就是他呢?


    畢竟,她從未見過顧欒對哪個男子上過心。對她卻是處處照顧。


    她之前一直不敢去想這種可能。以為自己與顧欒雲泥之別,想了也是自作多情。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要是知道她其實是女扮男裝,縱使不會殺了她,至少也會失望透頂吧。


    姚星潼輕輕歎了口氣。


    她又想起今天下午無意間聽到的話。


    當時他們圍觀完屍體,被老鴇趕開,正打道回府。離她近的幾個中年女人湊在一起說話,時不時往他們這邊瞄上一眼。


    她豎直耳朵,聽到了隻言片語。


    “誒,我就說長得像,還真是顧家千金跟那個贅婿。”


    “差不了了,還是往顧老爺府那邊兒走的。”


    “兩人成婚也有小半年了吧,怎麽還不見顧小夫人肚子有動靜呢。招贅婿不就是為了傳宗接代嘛,我鄰居,成婚不到半個月媳婦兒就懷上了。他們該不會是懷不上吧?”


    “這種事兒,問題多半是出在男人身上。”


    “你是說,是那贅婿不行?”


    “就是這個意思。看那文文弱弱的樣兒——”


    “噓噓噓,別說了,他們要聽到了。”


    ……


    她精力都集中在聽她們說話上,所以沒聽到顧欒跟阿林拌了什麽嘴。


    當時她挺鬱悶的,心想懷不上確實是她的原因占大頭,因為她就是不行,根本沒有長能行的工具。


    可就算她真是男的,真有那二兩肉,也架不住顧欒不讓她上床啊。


    成婚小半年了,她到現在還打地鋪呢,跟地板都快睡出感情了。


    現在仔細一想,品出點不對味兒來。


    那幾個女人說的沒錯,招贅婿的,都是為了傳宗接代延續香火。不然哪家千金招個門不當戶不對的進來,給他花錢喊他相公供他吏考,當自己是活菩薩下凡救濟窮人散發善心呢,有這錢招一群小白臉不快活麽,玩兒的更高興。


    可顧家顯然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顧欒明顯是不討厭她的,甚至還主動吻過她。卻始終不與她圓房,還在洞房當夜明確表示這輩子都不會圓房。


    姚東樺都急得恨不能替顧欒生孩子了,顧連成跟高氏卻安如泰山,根本沒有要抱孫子的意思。


    顧家總不會是真的錢花不完了、人脈用不掉了,隨便挑了她來進行一對一對口幫扶的吧。


    她又想到顧欒曾經提過的,顧家與皇室的恩怨情仇。


    她隱隱覺得,並不是顧欒不想生,而是不能生。


    隻不過“不能生”恰好遇上了她,不能生的湊到一塊兒了。


    所以,不僅她有“隱疾”,顧欒也有什麽難言之隱?


    第29章 .  29下大雪   什麽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可……


    今年的雪很厚, 一下就是好幾天。中間歇一天雪停,太陽出來露個臉,把人冷的骨頭疼, 得時時待在屋中揣暖爐才行。


    不過這種待遇隻有王公貴族家的老爺夫人公子小姐才能享受,普通人家和做下人的, 照例得洗衣淘米,天不亮就爬起來把院中、門前門後的雪撒上鹽掃淨,不然雪積的深了,早晨出門門都推不開。


    王巡撫也是倒黴, 才回京沒多久, 南方又傳來雪災消息。


    按照往年,南方是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片雪的。可今年好像格外的冷, 連靠近南疆的燧炎鎮都被覆上了雪。一時間,那些經不得凍的蔬菜牲畜紛紛遭殃, 雨夾雪落在地上,不足夠把路麵凍結實, 反而搞得一片泥濘, 一腳下去一腿子泥。南方的經濟、交通遭受很大打擊。


    皇帝大手一揮,可憐王巡撫在京中的椅子還沒坐熱乎, 帶著賑災物資重返故地。


    王巡撫離京那天, 李氏臂彎挎一隻蓋了布的小竹籃, 裏麵裝幾個雙黃雞蛋, 溜溜達達敲響了郡府的門。


    按照禮數, 雖然李氏算長輩,見了郡守還是得磕頭。跟皇後妃子們的爹娘見皇上一樣,不看輩分要看身份。顧連成已經放完難得的幾天假期,回去處理公務了, 顧欒便做主,免了李氏的跪拜之禮。


    高氏笑眯眯的,跟李氏說,讓她盡管放心,不會讓姚星潼受什麽委屈。


    李氏瞅著自家女兒白嫩嫩的小臉,信了。


    顧欒倒表現了前所未有的禮數,親自給李氏斟茶,頭一次享受如此待遇的李氏受寵若驚,在心中狂歎一萬遍顧家千金真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若是姚星潼真是男兒身,得積了八輩子福才能給這樣的人家做贅婿。


    全然忘了大婚時她恨顧欒讓姚星潼動手對付皇後時的咬牙切齒。


    她高高興興地想著,興許是自己當時太過緊張,多慮了,他們拿姚星潼當擋箭牌不假,可最後不還是出麵保下來了麽。現在姚星潼算是半個顧家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當初大婚辦的這麽隆重,想來是沒這麽容易說棄就棄的。


    再者,看姚星潼現在的狀態,比當初在家時還要好上幾分。


    真真假假寒暄一通,高氏心裏清楚,人家是借著拜年來看兒子的。自己養了這麽多年的兒子,忽然到別人家做贅婿,一年半載回不了一趟家,擱哪個娘身上不得想的心肝兒疼。


    是以,她借口回房休息,剛想把顧欒也支開,顧欒已經十分自覺地到書房描畫了。


    李氏拚命給姚星潼擠眼睛,姚星潼會意,讓小芮她們忙自己的活計去了。


    “這丫頭,怎麽瞅著有點眼熟。潼潼,你不覺得她跟小針長得像嗎?”


    她眼神追著阿林道。


    “有時候突然看著她過來,是覺得很像的。但再仔細一看,完全是兩個人。我之前問過她認不認識小針,她說她一出生就在郡府了,是季婆親戚家孩子太多了養不過來,托季婆帶過來在府裏長大的。從沒聽說過林繡娘家裏孩子太多,不就小針一個丫頭麽。”


    提到林小針,姚星潼心裏生出幾分愧疚。


    “嗨呀,是你年紀小,有些事兒你不知道。”


    姚星潼豎起耳朵:“什麽事兒?“


    “當年林繡娘逃難來,帶的是兩個丫頭。一個是四五歲的小針,還有一個是隻會哇哇哭的奶娃娃。那個時候亂得很,大人都自顧不暇,她一個弱女子怎麽帶得了兩個娃嘛,有天靠在樹上睡覺,那奶娃娃被人偷走啦。”


    “啊?沒聽小針提過啊。”


    “林繡娘不讓提,誰提跟誰急。剛丟的時候,她差點兒沒瘋。想想也是,丟了孩子,當娘的不得心疼死,心裏的疤,這輩子都好不了了。所以以後縣上就沒人說了,就跟那孩子從來不存在一樣。”


    李氏嘖嘖,似是在為那個出生不久便與母親分離的孩子惋惜。


    原來林小針還有個妹妹。


    “可惜阿林不是那個小孩兒。娘,你剛才叫她們都離開,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嗎?”


    “對,是大事兒。”


    李氏短暫的惋惜一掃而光,湊近,神神秘秘地貼近姚星潼耳朵。


    “潼潼,娘找高人算過了,顧小夫人身上,藏著意想不到的東西呐。”


    姚星潼這幾天一直在想顧欒到底為什麽不能生孩子,對“藏著”“秘密”“孩子”一係列詞語都異常敏感。她往後挪挪屁股,一臉緊張地看著李氏:“娘,你不是說你不信那些算命大仙鬼話連篇的嗎,怎麽忽然……”


    因為祖母聽信算命先生頭胎必須是兒子的話,給李氏造成了難以磨滅的陰影,所以她很長一段時間內見到路邊那些搖著破舊八卦旗、身穿髒舊長衫的神神叨叨的老頭都要繞道走,時不時還要偷偷罵上兩句。


    李氏理直氣壯:“娘擔心你啊!高人說了,你命裏有大福氣——看,到郡府上得有好幾個月了吧,咱們擔心的事兒非但沒發生,人家還把你養的好好的,小臉兒都長了不少肉呢。”


    說著,伸手捏捏姚星潼軟乎乎的臉蛋。


    姚星潼揉揉臉,好像確實比之前胖了一點,摸起來滑滑的,很舒服。


    她怕李氏老毛病再犯,說著說著扯遠了,趕快回到剛才的話題:“福不福氣的日後再說。娘,不管怎麽說,那些算命大仙的話還是少信。”


    “那可不是普通的算命先生,是高人!聽說他師父給天子算過命呢,娘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讓他睜天眼。高人說了,顧小夫人身上藏著這麽長一個秘密。”她伸出左右兩根食指,比了將近一尺的長度,“隻有與其成親的人才能發現。那不就是你麽。”


    受李氏的影響,姚星潼不怎麽信所謂大仙說的話,她也不信會有什麽高人到他們那兒去。更何況,秘密還能用長度來衡量?而且看樣子也不短,不是很方便隨身藏在身上,她與顧欒朝夕相處這麽久,從未發現他隨身帶有類似的東西。


    但李氏說的“藏著的秘密”與她的猜測十分吻合,她又忍不住想接著聽。


    她皺眉:“什麽神神叨叨的,這一看就是哄人騙錢的,娘你糊塗了啊。”


    “誒,你聽娘說完,高人說,那秘密不一般,是能握住顧小夫人性命的,至關重要。”李氏眼放精光,接著道。


    “所以是什麽秘密?”


    “高人沒說啊。”


    姚星潼覺得挺離譜。她原本指望著從李氏這邊得到點指引,管它是算命算出來的還是瞎編出來的,但那高人說的話顯然不太行。除了李氏手比出的那段距離算是實質性內容,剩下的都跟瞎胡鬧一樣,誰身上還沒有點秘密了。


    算命的說“你渴了要喝水困了要睡覺”,李氏捧心口“嚶嚶嚶高人算的真準”。


    不知道李氏到底有多崇拜那個高人,才能將如此不靠譜的話奉為真理,大老遠跑來就為告訴她這麽件事兒。


    她不好再打擊李氏的一腔熱情,畢竟初衷是為了自己。姚星潼略一思索,從另一個角度,不知是在勸說自己還是在勸說李氏:“娘,向他們這種大戶人家的事兒,咱們知道的越少越好。你想想你從說書人那裏聽過的故事軼聞,是不是都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反而是那些什麽也不知道的,稀裏糊塗順順當當地活到最後。”


    “知道的多些,總不能是壞事。”


    姚星潼吞了口口水:“娘,你什麽意思……你總不會真的想讓我去扒人家衣服吧。你之前不是讓我能保命就行了麽。”


    李氏握住她的手,語重心長道:“娘之前確實是這麽想的。但後來娘又仔細一想,不能隻做被動,咱們得主動出擊,手裏頭得握著他們家的機密,這樣萬一以後你露餡兒了,可以用這個反將他們一軍,不至於讓自己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潼潼,娘不是叫你要主動害人,而是要學會留後手。”


    她把這全憑高人的幾句空話搞得煞有介事,仿佛顧欒身上真有什麽非姚星潼不能見的秘密似的。


    見姚星潼一臉不情願,李氏退了一步:“潼潼,你好好想想娘說的話,反正娘都是為了你好,不會害你。你日後多多留心,萬一曉得了,在心底藏著。到目前為止,顧家對咱們不薄,咱們不能做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他們對咱們好,咱們也對他們好。可誰也不能保證像上次皇後娘娘的事兒不會第二次發生,顧小夫人說到底也不過是京兆尹家的千金,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還是有天差地別的,能護你一次,要是下次不想護你了呢?要是一塊兒把你賣了呢。皇後娘娘憑什麽受小贅婿的氣啊,萬一那天打個噴嚏又想起來了;或者你被發現是女兒身了——這時候你就不會坐椅,座椅……”


    姚星潼提醒她:“坐以待斃。”


    “對。”李氏接著頭頭是道:“坐以待斃。你就說,我已經知道你巴拉巴拉了,你要是敢對我不利,我就告訴全天下人。你現在滅了口也沒用,我已經設置好機關,隻要我受到傷害,鴿子們就會呼啦呼啦飛起來把腳環上的密信送到皇宮給皇上看,還會天女散花似的撒給全天下人看呢。”


    姚星潼:……


    她都有點好奇,李氏口中的“高人”到底為何方神聖,能讓她如此一本正經信誓旦旦地說出這種傻到可愛的話。


    還機關,還飛鴿傳書,唱戲呢。


    怎麽不說直接讓她遁地跑的更快。或者直接設個機關讓她真的變成男人,豈不是更加一勞永逸。


    威逼加利誘,好說加歹說,姚星潼就是不願意。


    李氏急了:“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不聽勸呢!白費我巴巴跑這麽遠來瞧你。才在顧家呆了幾天,就有了媳婦兒忘了娘啦。顧小夫人至今不與你通房,你就不好奇為什麽嗎,總不會提前知道你是——”


    姚星潼眼疾手快往她口中塞了一塊蘋果:“娘!”


    李氏自知失言,怏怏道:“行了行了,娘知道。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你愛聽不聽愛信不信、小時候見個螞蟻洞你都能趴過去往裏瞅上半天,那個好奇勁兒去哪啦,都被你這個小白眼兒狼長大了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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