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信送到,他們早就到南嶺了。”


    “要不我去找母親,讓她進宮麵見西太後,在皇上麵前求個情,把姚桉詔回來?”


    “你是急糊塗了啊你。西太後並非皇帝生母,在東太後的威壓下能在宮裏保全自己已是萬分艱難,還要她主動往火坑裏跳?再者,始作俑者是陸許明……”


    顧連成唉聲歎氣。要是能像孫悟空那樣一筋鬥翻十萬八千裏,他保準現在就翻到南嶺給顧欒一個大耳刮子,再掐著脖子給他拎回來。


    ***


    翌日,一行人啟程去南嶺。


    公儀明熱情歡送,一個勁地囑咐他們返程時在桑斐郡多玩幾天。


    翻過山頭,南嶺城映入眼簾。


    大江穿城而過。大壩兩端明顯損毀,隻有中間三分之一的部分還在頑強挺立。但是這段也大壩從蓄水防洪搖身一變成了分流柱,江水就此被分成兩半,分別湧向左右兩岸的農田和村落。


    顧欒意圖緩解氣氛:“不管怎麽說,大壩的質量還是不錯的,到現在還保留了這麽多,修繕起來能輕鬆許多。”


    可惜,他能打狼是一方麵,在水利麵前是個活脫脫的門外漢。韓子賦憂心忡忡道:“也快不行了,如果上遊水勢不能及時控製,很快也會坍塌。更何況,它還不如直接全塌了。如果整個都被衝毀,也不至於造成現在衝刷分流的後果。”


    說完,不忘提問姚星潼:“你看出點什麽來了?”


    姚星潼遲疑著。她入門沒多久,遇到問題容易想當然,總怕自己說的都是傻子問題。看了顧欒一眼,接收到鼓勵的眼神後,她才不確定地開口:“一般的大壩,都是中間部分承受能力最弱,所以也最容易從中間破損。但是煜寧大壩居然是在兩端出的問題,不太合理,像是……”


    顧欒沒了調節氣氛的心情,接上:“人為所致?”


    “我是猜測。”


    說完,姚星潼自己也覺得荒唐。


    看不出其他原因就往人為方麵扯,韓子賦肯定要批她不學無術。


    誰知,韓子賦竟是認真審視了大壩狀況,憂慮道:“如果是這樣,那就要問問南嶺郡守了。”


    ***


    在當地官府大致了解了受災情況。好在有王巡撫在這兒,雖然他不懂如何修繕大壩,但憑著自己的豐富經驗,在第一時間帶人挖溝通渠,將大部分水流引到城外。


    南嶺城內地勢低下,要不是王巡撫反應及時,恐怕他們現在就不是走進來,而是遊進來了。


    離開前,韓子賦主動問郡守段飛,有沒有人對大壩動了手腳。


    段飛當場變了臉色,否認道:“怎麽可能。我知道煜寧大壩的重要性,專門派了人每天十二個時辰三班倒巡視。再說了,煜寧江是南嶺城的命脈,毀了它就是毀了全城,我這與南嶺無冤無仇的,幹嘛要給自己找麻煩。出了事兒,上頭最先怪罪的不還是我麽。”


    韓子賦黑臉:“我沒有說段大人您玩忽職守的意思,隻是想問有沒有這種可能。安保工作做的再好也有可能出現疏漏,南嶺的情況形勢相較其他郡也更為複雜,段大人不妨好好想想最近有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地方或者動態,提早鏟除潛在威脅,對南嶺城未來的治理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段飛哼了一聲,顯然是沒把韓子賦放在眼裏。


    韓子賦同樣沒把他當作什麽好東西。不過是因為在京中犯錯被貶到外地的小官而已,橫什麽橫,還以為自己多厲害多聰明了,禁衛軍統領都不敢對皇宮安全做百分百保證,誰給段飛的勇氣,讓他敢誇下如此海口,怕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忘記自己當初為什麽被貶了。


    說話間,天又降起了瓢潑大雨。


    天空被烏雲籠罩,更顯黯淡。雨勢大的驚人,敲出劈啪劈啪的聲音,地麵上被衝起許多雨泡泡,瞬間鼓起,瞬間破裂。


    一人打了一把傘,隔著不到一丈遠的距離,竟然被雨幕遮擋的看不清對方的臉。韓子賦一刻也閑著,當即就要出去實地考察情況,再與王巡撫溝通進度。


    姚星潼不得不扯著嗓子對近在咫尺的顧欒喊話,唯恐自己的聲音被雨聲蓋過:“娘子,雨太大了!你快和冉姑娘到客棧裏休息。我跟韓大人去去就回!”


    “雨這麽大,又不能現在堵壩,王巡撫帶人挖渠,你也幫不上什麽忙……路上遇到個坑就能直接把你埋了。你借口說你腿疼,我替你去,這樣總可以了吧。”


    雨實在是太大。光是兩人麵對麵說話的空,顧欒的裙子就已經濕到了腰部。


    “你別開玩笑了,怎麽可能讓你去,你別忘了你可是顧家千金呀。我跟著韓大人,不會有事兒的。”


    姚星潼寬慰他道。在她眼裏,顧欒是能遮風擋雨的夫君,可在別人眼裏,顧欒隻是郡守家的大小姐。


    讓京城第一美人趟泥地,簡直是不可理喻。


    韓子賦踩著水窪過來喊人:“小姚,知道王巡撫在哪兒一處了,你趕緊來。”


    “娘子,那我先去了!”


    姚星潼跟顧欒揮揮手,一閃身,鑽入茫茫雨幕。


    ***


    不得不承認,王巡撫雖然寵弟弟寵的過了點頭,對待工作是掏心掏肺不辭勞苦。


    大雨衝的人眼睛都睜不開,還在親自監督人挖溝渠。


    在去找王巡撫的路上,兩人遇到一串長隊。


    隊伍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也不怕被狂風暴雨打濕衣裳,三兩聚團取暖,撐著傘在等什麽。


    因為要定期給朝廷匯報修繕進度,同時也要附帶城內的救災民生情況,韓子賦讓姚星潼停歇片刻,搜集一些可以匯報的素材,自己往前頭探探路。


    姚星潼找了一位看起來與自己年歲相仿的女子。女子穿著粗布衣服,補丁摞補丁,頭發隨意紮起,懷裏抱著一個閉眼昏睡的小孩兒。她的傘骨斷了幾根,遮雨的地方變得更少,雨水被風吹斜,連她的頭發也給打濕了。


    姚星潼把手中的傘遞給她,換過女子的破傘,母子倆的上半身至少不用再淋雨。她問女子:“這是在排隊買什麽麽?為何這麽大的雨還不回家?”


    女子兩眼含淚,感激地看著她。“是墨老爺開恩,給城裏人開了鹽庫,免費發嘞。”


    “墨老爺?”


    “聽口音,公子不是本地人嘞,可是皇上從京城派過來幫俺們的?墨老爺就是墨氏鹽行的老板,平日裏人特別好,全城人吃的鹽都是從他這兒買的。最近天公發怒,一直下大雨,大壩又潰口,有些老板趁這個機會發橫財嘞。”


    “雨把地淹了,菜挖不了,隻能去買死貴死貴的米。俺們這些窮人家想著能省一分是一分,鹽巴能不吃就不吃。叫墨老爺聽了,就說要給俺們發鹽,不要錢的。”


    這個墨老爺,不會就是顧欒說的墨無硯吧。


    常年經商,把控著整個南嶺的鹽路,肯定攢了不少錢。又常常好善樂施,想來在百姓中的聲譽也不錯。


    姚星潼順著蜿蜒長隊看去。隔著雨幕,隻能看到隊伍盡頭有一處模模糊糊的宅子。


    她還想再問問關於墨無硯的事兒,韓子賦一瘸一拐地回來了。


    韓子賦像是剛從泥塘裏爬出來的大水牛似的,呼哧呼哧直喘氣,兩條褲腿上全是泥。雨水一衝,泥順著他的謝流到地上。


    “找到王大人了。不小心踩空,一腳紮泥坑裏了。快點兒過來。”


    姚星潼趕緊應聲,謝過女子後,隨韓子賦深一腳淺一腳地往王巡撫方向去。


    ***


    顧欒與冉樹一塊兒來到客棧。


    客棧由官府經營,專門安置上頭來的官員賓客。


    到了門口,顧欒卻沒有進去。他撐傘站在雨中,對冉樹道:


    “冉姑娘,我突然想起有東西落在官府忘了拿,你先行上去,我拿了便回來。”


    冉樹一向不愛說話。聽罷,她尊敬地朝顧欒行點頭禮,收起傘往客棧裏走。


    第38章 .  38掉坑裏   你是純純屬烏鴉的。


    冉樹收拾好行李, 坐在椅子上歇了會兒。


    他們四個人一共三個套間。除了需要換洗的衣物和必要圖紙,基本沒有帶其他東西,一個包裹就能裝好。反倒是她又是銀針又是艾灸的, 帶的東西最多。


    她分別把其他人的包袱放到各自房間,然後回到自己房裏, 叫店小二幫忙倒了一大桶熱水,脫掉濕透的衣服,簡單泡了熱水澡後換上幹淨的。


    因為隻有一條胳膊,動作起來十分不便, 冉樹不得不用常人兩倍的時間, 才穿好衣服出來。


    由於客棧主要接待來自京城的重要官員,裝修陳設很精致, 也不像其他普通客棧那樣隻有一間房,而是有專門睡覺的房間、沐浴的房間、處理公務的房間。


    剛從浴室出來踏進睡房, 冉樹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失掉左臂後,她對周圍的環境總是異常敏感。


    在她沐浴的時候, 房間有人來過——她放在床邊小桌上的針灸包被挪動了位置。


    從桌子中央, 向桌邊移動了一寸。


    她頓時繃起神經,快步走到桌前, 打開包袱。果然, 裏麵的衣服也被人動過了。


    可她沒有丟失任何東西。隻能說明, 有人想從她這兒拿到什麽, 但是沒有找到, 隻好灰溜溜地離開。


    冉樹素來不喜與人結怨,身上也沒帶什麽價值連城的寶貝。恐怕那人不是衝著她來,而是衝著另外三人。


    ***


    “步娘子。”


    步煙正在包鹽的手一頓。


    她緩緩抬頭,看到麵前立著一位風華絕代的女子。


    很像之前紮雙平髻的小“丫頭”, 不過太久沒見,她不太敢認。


    “您是……”


    顧欒眨眨眼睛:“顧千金。”


    聞言,步煙又驚又喜。顧欒信中從未透露出半點他要來南嶺的意思,忽然之間從天而降,讓她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趕快放下手中活計,跟一旁掌櫃的打了招呼,要帶顧欒去見墨無硯。


    掌櫃的是個聰明人,不然也不會在墨無硯手底下一幹就是十幾年。他清楚墨無硯不隻是簡簡單單家財萬貫的商戶,可從來不多過問,隻順著墨無硯的意思辦事,倒也賺了不少好處。


    他甚至沒有抬頭看一眼顧欒的臉,就把兩人帶進府中。


    “顧公子,您怎麽忽然來南嶺了,這塊兒又是暴雨又是水災的,走路都不方便。若是提前聯係我們,我們也好多做準備。”


    顧欒解釋道:“夫人因為公務,要隨水部主事到這兒來。我順便跟過來的,官府知道。”


    “您嫁的是女子?不是,您娶了女子?”男扮女裝的公子忽然成婚,信息量太大,步煙不禁有些糊塗。


    顧欒輕咳一聲:“她是女扮男裝,正好。”


    步煙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真是再好不過,與您是天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命中注定要綁在一起的緣分。”


    “多謝。不過,聽聞墨老爺身體不太好?”


    提到墨無硯的身體,步煙愁眉苦臉:“年前摔了一跤,忽然就要長時間臥床了。明明才四十多歲的年紀,身子骨應該還硬朗才對……”


    顧欒倒是沒有特別驚訝。


    “他心裏全是恨,這樣的人像一根蘆葦,一直堅韌,但隻要折斷,就再也起不來了。”


    他朝步煙笑了笑,“你有孩子,除了想要報仇外還有別的念想,我也有夫人要照顧。蘇貴妃沒了,不給他剩下一點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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