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質庫的夥計擺了擺手:“哪那麽容易!你家東主做的櫃坊,要緊的是防著賊人,隻消有厚實沉重的錢庫,又能雇些好漢子看管,這也就成了。況且如今太平盛世的,這又是京師之中,哪樣的江洋大盜敢來犯事?質庫就不同了,你是不知,物件又多又雜,多少家夥須得小心保存!光是保存這些也費力極了...真看行情,庫房就要堆滿了,還要考慮保養,嗬嗬,那也是不小的開銷了。”


    這話還真不是無病呻吟,質庫和當鋪差不多,也是利潤豐厚的行當。但就和所有行當一樣,也有自己的難處...要是處處都好,豈不是人人都要來做這行了?這個行當也有自己的門檻,資本上的,人脈上的,經營上的,都有。


    就比如京城之中有中等人家,最喜歡過冬之後就把毛皮衣裳拿到質庫當掉,而且往往要求往低了當!這樣秋冬時贖回,利息也能少付一些。而就那些利息,若是自己在家保存皮毛衣裳,還不夠這上麵花的呢!送到質庫去,讓質庫的人負責,真是省心又省力。


    質庫收放貸賬,收回來的都是實物,那櫃坊做這樣的營生,也必然會遇到同樣的問題。再加上明擺著的壞賬,確實足夠勸退一批櫃坊老板了。


    也就是桃花洞這裏,客戶是女樂和雅妓,具體情況比較特殊——借給女樂壞賬非常少,雖然也有女樂人沒了,賬還在的情況(比如孫惜惜的母親就是那種情況),但那終究是少數。大多數女樂即使攢不下錢來,也不至於最後離開官伎館時還不清債務。


    至於女樂用來抵賬的實物,雖然也有多、雜的問題,但相對來說要好解決的多...女樂麽,多的是值錢珍寶之物,這太平年景,想要換錢總是格外容易一些。


    就是因為這些個原因,桃花洞這家櫃坊變更主營業務才能這樣成功!


    櫃坊的人對紅妃非常客氣,仔仔細細看了她送來的金銀,確定了真假和數量,又給她做了登記和存款憑證...雖然對於這家櫃坊來說,存錢的不如貸款的客戶能得利,但想要給人放款,也得靠存款啊!


    等到紅妃走了,質庫的夥計道:“方才那小娘子好標致!是哪家的?北邊的,南邊的...也不知有沒有那豔福,去她家走動。”


    聽他說這話,剛剛為紅妃服務的小夥計就笑了:“佘五哥,這可不敢想!人家是北邊兒的,如今做著女弟子哩!”


    “北邊兒的啊...”質庫夥計佘五可惜地搖了搖頭,北邊指的是北桃花洞,那就是女樂了。雖然女弟子是女樂預備役,但真說起來比正式女樂還難見呢!在安排她們這件事上,官伎館要更慎重一些。她們平常就跟著各自‘姐姐’行動,隻有一些特別重要的邀約,官伎館才願意放她們去。


    “其實我也跟隨東主去過官伎館,近處見過那些女樂娘子。”似乎是覺得剛剛麵子上有點兒過不去,佘五搖頭之後又補了一句:“也不見得真那般高不可攀,若是手頭銀錢充裕,進那官伎館樂上一樂又如何!”


    官伎館的門門檻並不高,進去之後的‘座位費’‘酒水費’不很貴,就在臨街的門樓坐著,已然可以享受樓中小舞台上女樂的表演了...但進了官伎館的門,總不至於就這樣打住的,這個時候要是想見一二女樂,令其侑酒笑談,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隻是錢的問題,在花錢在女樂身上之前,還得一次次砸錢,將自己砸成熟客。成為了熟客之後,那才能談到之後的事——也有人可以挑女樂,但那就不是一般人了,根本沒有說的必要。


    小夥計一慣不喜歡佘五,佘五這個人喜歡胡吹大氣,串閑話沒個住。這時聽他這樣說,便笑了笑:“如何這樣說!別人不知如何,隻方才那位師小娘子就是不能的...雖隻是個女弟子,卻是未來一等一女樂的苗子!就是如今,交往的也是相公之流,你這般人就不必想了!”


    在桃花洞,女樂和雅妓們是沒有秘密可言的。紅妃的情況如何,這裏倚靠著幾百名女樂、幾百名雅妓過活的商賈小販都心中有數——一個女樂風光不風光,從她的財務情況、消費記錄就能看出來了!


    紅妃過去做學童的時候也在櫃坊存著錢呢,而兩份產業上的出息(租房和浴堂的幹股)穩定極了,每年能來櫃坊存錢一兩次也就是了,錢數也固定。如今才成為女弟子多久啊,就來櫃坊存了幾次錢了。再加上一些和她打交道的商人傳出來的隻言片語,了解到她的開銷,誰都知道該把她放在什麽位置了!


    桃花洞的這種‘看人下菜’的風俗,其實也是女樂和雅妓們,特別是女樂們要比賽著揮金如土的原因之一。人都是社會動物,在自己生活的小空間裏,總希望是眾人追捧的中心,而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為了安全,有大筆現銀在身的女樂和雅妓會存錢到櫃坊...官伎館其實也很注意防範竊賊、強人,畢竟館中女樂們擁有的衣服首飾、家私擺設都是非常昂貴的,而女樂本身也‘很貴’。


    這種情況下,為了保護這些‘財產’,官伎館很注意安全!每年給巡檢司的使費最多,圖的就是他們多多來官伎館周邊巡邏。


    至於自家雇人保衛官伎館,這就不用說了!


    但到底不是專業的,總不如存到櫃坊合適...再者說了,官伎館有的時候其實是出了家賊,防是防不住的!若是那些簪環首飾、珍寶擺設,因為獨特,也因為出手不可能做到隱蔽,那還好一些,白花花的銀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真的被家賊偷走了,找都不好找,隻能自認倒黴...官伎館這種地方,總不好大張旗鼓抓賊!真要是那樣,傳出去這家官伎館竟成了賊窩了,這是會影響生意的!


    紅妃存錢之後少了一件事,回到擷芳園就換了練舞時穿的衣裳,去了歌樂亭——這時候歌樂亭也有別人在練習,但紅妃心無旁騖,隻專注於自己,很快通過一套熱身、軟開、基本動作進入了狀態。


    等到準備的差不多了,紅妃這才換上一件長袖舞服,開始舞蹈起來。


    這是她最近正在排練的水袖舞...水袖舞是華夏很古老的舞蹈類型了,古時跳舞有所謂‘翹袖折腰’一說。即是說,那時女子作舞,常見的是通過袖子和腰部動作來表現美感的。


    雖然是很古老的舞,但在紅妃這裏卻不是此時觀眾眼中的水袖舞——水袖舞在未來會在戲劇中得到長足發展,就比如紅妃現在穿在身上的這件練舞服,袖子是特意做長了的!此時也有專門的長袖舞服,但長度一般也就是半米到一米,雙手垂下後袖子都很少有沾地的!而紅妃這袖子是特別定製的,得有三米了!


    為了得到這樣長的水袖,一匹綢緞隻能做兩件舞服......


    紅妃上輩子為了練習水袖,用的真絲水袖一般是一米八到兩米,這在成人水袖舞中算比較常見的,而這個長度在此時的長袖舞服中簡直不敢想象!


    收袖、出袖、搖袖、片袖、風車袖、衝袖、推袖、揚袖、繞袖、搭袖...多的是優美飄逸,又能讓人懷疑人生的水袖動作——這些動作在此時,就算有些已經有雛形了,也遠不能和後世相比。


    當然,就像其他一切‘美’一樣,都是需要付出巨大努力的,水袖的‘美’同樣代價極大。看起來舉重若輕的動作,完全是反複練習,再加上一點點悟性的結果!想要做到袖子甩出去時翩若驚鴻,隻有舞蹈生自己才知道需要多大的力氣!而訓練水袖舞一次下來,胳膊會有多酸痛,其中的難也隻有跳舞的人甘苦自知。


    紅妃這還比一般的水袖舞更費力...三米的袖子自然不是她覺得水袖越長越好,所以特別訂做的。她是打算排一支新舞,而這支新舞的靈感來源是《十麵埋伏》中‘仙人指路’那一段。


    《十麵埋伏》這部電影看過之後,別的不見得記得,但‘仙人指路’那一段確實是巔峰,觀眾看過之後印象深刻。而且還有出圈效應,很多沒看過這部電影的人也知道章子怡扮演的女主角甩出水袖擊鼓的場麵。


    紅妃上輩子並沒有試過這樣長的水袖、這樣難的水袖舞...但她不覺得這是問題,既然人生是向前的,那做一點兒過去沒做過、做不到的事,也是理所當然,不然人生不就成了重複再重複了?


    當然,紅妃不可能複刻‘仙人指路’那一段,一方麵是沒必要,畢竟那是一個電影片段,電影裏那也不是一支完整的舞,編舞需要重新做(這一段故事情節是劉德華扮演的捕快用幹果砸周圍的鼓麵,砸到哪一個,身為盲人的女主角【其實並不是盲人】就得甩出袖子擊中哪一麵鼓)。


    另一方麵,‘仙人指路’裏麵也有一些動作確實做不了。譬如女主角用了替身,還是兩個!其中一個女替身是水袖舞大家,國家隊級別,有這樣的替身後還用了一個男替身,就是因為一些空中動作女舞者受限於身體條件根本做不到!


    不是僅僅普通女舞者做不到,因為女替身本身就是頂級的女舞者了!


    另外,‘仙人指路’那一段裏,水袖甩出去擊鼓,這沒有問題...因為水袖甩起來之後力度是真的很大,這一點練舞的人都知道。問題是,想要複刻電影裏精準擊中某一麵鼓的動作,這是做不到的。


    揮舞到空中的水袖,長度達到了三米,這個長度想要保證精準擊中特定的鼓,這是不能夠的!電影中為了做到這一點,紅妃從專業舞者的角度看,覺得應該是近鏡頭時用了短的水袖。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要麽縮短水袖,要麽改變舞者周圍一圈鼓的分布和大小...為了舞蹈本身的觀賞性,紅妃當然選擇後者——換成鼓麵大的多的鼓,同時減少鼓的數量,隔一段才放一麵鼓。


    這樣水袖揮出去的時候允許偏差的空間就大了,相對而言更容易成功。


    水袖出又收,仿佛是當空彩練!紅妃這個時候還在進一步確定編舞,所以也沒有排練,這個時候更多是在熟悉這樣長的水袖...長度加長之後,難度也提升的很明顯。


    舞蹈練習之後,紅妃感受到了比平常更深的疲憊。換過一身衣物之後,紅妃又去了浴堂沐浴。等到清清爽爽一個人回來時,正是擷芳園夜色降臨,將要熱鬧的時候。


    趁著今日無事,紅妃直回了雛鳳閣,練字、讀書,無論做什麽都好,身為女弟子有的是事做——隻要自己不鬆懈。


    紅妃回來的時候,今日晚間也不用外出的陶小紅就在房中練唱,紅妃隔著牆也能聽的分明。好在聲音悅耳動聽、細膩潺潺,倒不用擔心被打擾,相反,這是練字讀書‘做閑事’時的好伴奏。


    夜還很長,成為女弟子之後紅妃也將作息調整成了女樂的樣子,即習慣了每日夜半才睡——說實在的,這並不算很難,她上輩子和很多年輕人一樣,都沒有特別早睡的習慣。隻要有足夠的事可以消磨時間,晚睡又算什麽?


    當然,夜間的時候紅妃會避免做一些費眼的事,這個時候紅妃往往會丟下書本和筆墨,拿起琴棋之類。再不然研究下燒香、點茶的門道,玩玩女樂在應酬交際時應該掌握的一些趣味遊戲...總有不需要費眼的事。


    就這樣,緊湊又悠閑的一天之後,第二天紅妃又重新回到了女弟子忙碌的日常——女弟子總是有很多表演類的日程,另外,也是最近到了冬月,冬月、臘月、正月這三個月年前年後,向來是女樂們最忙階段!


    女樂們在過節的時候會非常忙,而除開過節,在其餘時間要框出個大概的淡季、旺季,旺季大概就是這三個月了!


    年前年後正是消費的高峰,各種交際應酬也擠到了這時,再加上各種節日紮堆...這時女樂們都忙的腳尖不著地!足夠勤奮的,這三個月的營收就能抵過一年中其他時間加起來的總和了。


    紅妃還不是正式女樂,但這時已經感受到了這種堪稱‘壓榨’的忙碌。


    就這樣,忙忙碌碌的,撚指又是三五日過去。


    這一日紅妃自外而來,要陪師小憐吃午餐,等用餐完畢之後,她還得和師小憐一起出堂。意外的是,她來的時候師小憐這裏還有客...這種情況可不多見!這個時間點是女樂們起床的時間,一般人要拜訪她們往往會稍遲一些。


    不過這個‘度’也挺難以把握的,因為再遲一些是吃飯的時候,而再再遲,忙碌的女樂們又得出門了。


    見紅妃來了,師小憐朝紅妃招招手,笑著道:“二姐過來,認認人!”


    來客是一老一少,年紀大的那個四五十歲上下,梳包髻,衣飾頗為豔麗,一看就知道是賤籍女子。至於另一個,年紀和紅妃差不多,打扮的精心,在年節下十分討喜。


    經過師小憐介紹,紅妃才知道這兩人是一對母女,是嚴二娘和她女兒嚴月嬌。她們是南桃花洞的私妓,嚴二娘已經退下來了,至於今後家計,就指望女兒嚴月嬌接上了。


    提到‘嚴二娘’這個名字,紅妃就有些印象了,這是這輩子的母親師瓊還在的時候,為師瓊助演的私妓——無論是唱歌,還是跳舞,總得要一個伴奏的,有些時候去的地方就有樂師,不用發愁這個,有的時候女樂可以自彈自唱,但有的時候還是需要女樂自帶‘樂師’助演。


    按理來說,這種時候女樂最好和樂工合作,但看似親密無間的女樂和樂工事實上並沒有那樣的合作,這大概是爭奪宜春苑控製權之後的後遺症。反正女樂和樂工隻有一致對外、抱團取暖的時候才稱得上是‘自己人’,其他時候隔閡可不小。


    這種情況下,女樂就得有一兩個固定的助演,在自己需要人伴奏的時候可以配合上。之所以‘固定’,這是為了更有默契,不然隨便來一個人搭夥,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這嚴二娘就是師瓊的‘助演’,這在行內又叫做‘搭伴’...若說女樂是女主角,‘搭伴’就是配角了,所以女樂不可能找到另一個女樂做搭伴,隻能從私妓中找人。


    又因為官伎館常和私妓有往來,人手不夠的時候還會請私妓去前麵臨街的門樓充場麵、幫著招待客人,兩邊各取所需,女樂從私妓中找尋搭伴有著天然的基礎,並不像想象中那麽難。


    第48章 不夜宮(6)


    嚴二娘豔羨地看著師小憐、師紅妃姐妹妝扮,又低聲央求師小憐:“大姐,阿姨也是為家裏小娘子...阿姨這些年不過是胡亂廝混了一遭,小娘子的前程指望不上我。別人求不著,也隻能厚著臉皮來求大姐,大姐憐惜她,且提攜她罷!”


    又看看紅妃,繼續道:“二姐好大造化的人兒,今後前程不必說!哪怕是為了二姐呢?待到日後,小娘子與二姐搭伴,也是個臂膀...咱們自家人,總好過外頭再找!”


    紅妃聽到這裏還有什麽不知道的呢,官伎館與私妓有勾連,平常人手不夠的時候得找私妓不說,宴樂之時缺人,也得找私妓!搊彈家是怎麽來的,就是宴樂時人手不夠,找的最好的私妓。


    私妓總是這樣襄助,自然不是因為愛做好人好事。實在是這樣和官伎做朋友,對她們抬高身價非常有好處!在官伎館幫忙方便她們認識好客人,而以‘搊彈家’的身份參與宴樂,更是一步登天!


    而為了加深這種‘戰略合作’的關係,官伎館和私妓人家往往還有別的動作。比如一些學童,沒能順利從學童成為女弟子,她們就會被官伎館轉給私妓人家!這樣的女孩子在市麵上是真正的搶手貨,哪家得了都好比是得了個搖錢樹!與之相比,買下她們花的錢對私妓人家來說那算是錢?


    當然,這種賣學童的交易終究是少數,更常見的其實是私妓人家將小娘子送到官伎館中‘實習’。


    就像女弟子會跟隨在一個姐姐身後學著眉眼高低一樣,私妓人家的小娘子也能來女樂身邊認‘姐姐’,然後跟著學一段時間——對於私妓小娘子來說,這是搭上更上一層人脈的好機會,也是提升自己的不二法門,她們都很希望得到這樣的機會。


    不過,這樣的機會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首先就需要有門路!


    得是和某家官伎館常常往來,過去都合作了很久的私妓人家,才能通過官伎館都知搞來名額。另外,名額也不是無限的,每幾年也就是那麽小貓兩三隻有機會去女樂身邊做學徒而已。


    官伎館深諳一個道理,泛濫了就不值錢了!跟在女樂身邊實習的機會也是如此。如果每一個私妓都有這樣的機會,那這個機會還有什麽意義嗎?也就達不到拉攏一些私妓人家的作用了。


    再者,一個女樂的人脈也是有限的...被分的多了,就等於是摻水,她們身邊的學徒這個時候再通過她們認識人,也就沒什麽用了。


    嚴二娘原來是師瓊的搭伴,說起來她在的妓.院和擷芳園也是有著不錯的合作基礎的,現在她的女兒來擷芳園,按理來說是有機會的。但機會都是競爭出來的,她所在的妓.院本就是南桃花洞最大的妓.院之一,每次往擷芳園送人都得競爭一番呢!


    對比起其他幾個候選人,嚴月嬌並沒有多少優勢。


    考慮到這一點,嚴二娘就想到了走‘特殊通道’,她這裏通過自己的人脈聯係上師小憐了,不用占用院裏的名額,自然皆大歡喜、簡簡單單。


    “小娘子給二姐搭伴?”師小憐笑了笑,不置可否:“我見小娘子也是美質良材,這般品貌,給人搭伴也太可惜了!”


    ‘搭伴’就是給人做配的!別說女樂不會給其他女樂做搭伴了,就是雅妓,也隻有混不出頭的才如此呢——其實,大多數女樂找搭伴,也不願意太出色的,不然將自己給比下去了,那就是笑話了!


    這裏的出色指的不是才藝,女樂不管怎麽說,對自己的才藝還是很有信心的。雅妓中也有才藝可以比肩女樂的,但那是鳳毛麟角,一般不在考慮的範圍內就是了。這裏的出色更多時候指的是容貌,女樂都是精挑細選的,再加上可以妝扮,走出來都是個美人,可美不美也是要對比的!


    雅妓的姿色與女樂不分上下,甚至更勝一籌,這也不算少了。


    嚴二娘當初給師瓊搭伴,正是因為她一手琵琶出色,但姿色非常普通!事實上,如果不是才藝確實出眾,以她的姿色想要成為雅妓就是不可能的了。


    “不可惜、不可惜!”嚴二娘連聲道:“搭伴也要看是與誰來做,當年華玉娘與張行首搭伴如何?華玉娘那般人物也能給人做配,小娘子更不在話下了!”


    華玉娘和張行首都是行院舊人了,華玉娘也是一時名妓,才貌雙全,比不少女樂更紅更出色。但她就是為當時最出色的女樂搭伴,而這位女樂在後來也確實成為了行首,力壓眾花,成為花魁!


    “不好比較的...二姐哪裏能和張行首比呢?”不管心裏怎麽想的,師小憐嘴上還是要謙虛一番的。


    “怎麽不能比!”嚴二娘語氣更加熱切,斬釘截鐵一句之後又道:“再者說了,小娘子遠不如華玉娘呢...大姐說她美質良材,也不過就是對小妮子說話客氣。美質良材,有二姐在這裏,可不敢應承這個,都羞死人了!”


    師小憐笑笑,並不評價這話,隻是道:“此事也不是小事了,我還要再想想,另外,也要問問都知的意思...事情有了結果,我再遣人告知阿姨罷!”


    周娘姨客客氣氣送了嚴二娘母女離去,紅妃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問道:“姐姐怎麽想的?要我來說,姐姐按照自己的意思決定就是了,不用想著要不要替我尋‘搭伴’...尋搭伴就尋搭伴,你情我願也就是了。如今若是以此為條件收下人家,回頭她心裏不願意,卻又因為前事不得不與我搭伴,豈不是不美?”


    “這話倒是說的很有理...尋常人也就罷了,如我家二姐這般的,難道未來還尋不著一個合適的搭伴?”師小憐照例吹著妹妹,等紅妃給她盛了飯、擺了筷子,拿起筷子也不急著夾菜:“說不定將來啊,還是那些人上趕著來為二姐助演呢!”


    說笑著:“罷了...此事我再想想罷。真說起來,嚴姨在娘那兒確實有些情麵,到底是搭伴那麽多年呢。這十多年的,她來走動的少,但也從沒使用過當年的人情。如今難得上門,縱使有些為難,也不好直接拒了。”


    其實說這個話,就已經說明了師小憐的決定。果然,又過了幾天,師小憐找柳湘蘭說了這件事,這件事也就定下了。


    如果師小憐現在帶著的女弟子不是紅妃,柳湘蘭或許還會猶豫...帶著館中一個女弟子的時候再去帶外頭來的小娘子,那就是一份人脈要分成兩份了,這是在給女弟子添堵啊!哪怕蹭到的人脈不多,那也是確確實實存在的呢。


    但因為是紅妃,柳湘蘭那裏完全不擔心了。在柳湘蘭看來,以紅妃的資質和勢頭,師小憐最多就是起到一個引導的作用,真的談到積累人脈,帶入行之後紅妃其實是靠不到師小憐的。


    師小憐收下了嚴月嬌,這事傳了信給嚴二娘,第二日嚴二娘就帶著嚴月嬌和一份厚禮來見師小憐了——女弟子們認姐姐是要送禮的,嚴二娘如此行事,也是外頭的人學女樂規矩。


    師小憐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道:“既然來到我這裏,規矩就要按我這裏的來,若有差池,我該教就教、該罰就罰,到時候阿姨不許心疼...若做不到這點,阿姨到時就把人領回去罷!”


    嚴二娘當然不會有異議,隻連連點頭,讓嚴月嬌給師小憐磕頭,又讓她稱呼紅妃‘姐姐’...其實嚴月嬌和紅妃同齡,論月份比紅妃還大兩個月。但年紀差不多的私妓管女樂叫姐姐這本就尋常,是私妓自認低一等的象征。


    見嚴二娘認下了,師小憐跟著道:“另外,阿姨日後也不必說搭伴之事...如月嬌這樣的小娘子,資質很不壞了,日後自己當家作主豈不好?如阿姨這般為她安排,外人知道了隻當不是親娘了!再看我,也會覺得我這是在挾恩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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