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徑直往城門口的位置去了。


    但沒想到的是城門口竟然聚集著好幾隊魔兵,盤查非常嚴,好似正在搜查什麽人似的,她還一眼就認出了為首的那人就是魔尊身邊的心腹楚州。


    這下她可不敢過去了,就算她封了修為隱匿氣息,但楚州也是能認出來她來的。


    見楚州他們帶著人往這邊來了,顧寧就以為他們要找的是自己,剛要找個地方躲起來時,身後就忽然有人戳了戳她的腰,她驚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被發現了。


    一轉頭,看見的卻是一個戴著黑紗幕離的黑衣男子,幕離很長,幾乎垂在了他的腰間,麵容也影影綽綽的,看不清楚。


    “小師叔,是我。”他的聲音壓得很低。


    顧寧神情一頓,仙門來的?


    而這時楚州他們已經更近了,顧寧被他拉住了手腕帶著拐進了一間看起來很破敗無人居住的院落裏。


    等關上了搖搖欲墜的院門以後,他才鬆開手,將幕離取了下來,露出了一張俊朗溫雅的臉,哪怕一身濃鬱的黑衣,也掩不住仙門首席弟子霽月光風的姿儀。


    “祁晏?”顧寧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祁晏的表情卻有些凝重又複雜,因為時間緊迫,他也隻很簡略地說說現在仙門的情況和他來這裏的目的。


    顧寧才知道,現在仙門的各大門派幾乎是人人自危,他們的掌門在仙門大會被魔尊輕易打傷還羞辱了一頓,自然擔心這隻是開頭而已,害怕魔尊會很快帶兵攻來。


    因此,現在仙門的各大門派都是戒備森嚴,而見仙門如此戒備,魔族的氣焰則更是囂張,已經可以肆無忌憚地在外麵行走,為虎作倀。


    但魔尊卻遲遲不見動靜,就仿佛一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斬下的刀令仙門眾人惶惶不可終日。


    因此,作為第一仙門的空桑派就站了出來,派出了掌門的首徒前來魔界打探情報伺機而動。


    隻是盡管祁晏已經足夠小心了,還是被魔族護法發現了蹤跡,方才外頭那些人就是為捉捕他而來。


    而這一步也在祁晏的算計之中,他知道就算到了魔界在外麵也打探不到什麽,所以正想找個機會混進宮去,而成為階下囚自然隻是下下策,他原本是想利用其他身份混進去的,但被發現後也隻能如此了。


    聽著祁晏的話,顧寧不由回憶了一下原著劇情,在原著裏可沒有祁晏來魔界這一段,因為有男主在前麵頂著,敖玉郎入魔以後就反殺了魔尊,最後還直接統一了仙魔兩道。


    “小師叔,您怎會在此?”祁晏神情很驚訝,“也是來打探消息的麽?”


    “……其實,我是被魔尊抓來的。”顧寧沒有隱瞞,因為魔尊抓她就是為了報仇,那和他有仇的空桑派自然要早做防範才好。


    祁晏一聽她這麽說,就很快明白過來,小師叔是鳳聲道君唯一的徒弟,魔尊找不到鳳聲道君自然不會放過小師叔,他麵上不由有了幾分著急擔憂之色,打量著她,道:“小師叔,那您沒事吧?那魔頭有沒有對你怎麽樣?”


    顧寧剛要開口,就忽然感覺到了一股寒意從脊骨升起,她轉頭看向門外,原本搖搖欲墜的門被人一掌就給拍碎了。


    狂風驟起,煙塵漫天。


    顧寧被嗆得咳嗽了幾聲,透過朦朦朧朧的煙霧看見了門口那一道如冰雪的白衣身影,他隻是站在那兒,氣場卻很強,毫不掩飾的殺意令人不寒而栗。


    完了,被發現了!


    顧寧努力鎮定下來,她都還沒出城呢,還來得及胡編個理由忽悠他,畢竟從這些天相處的經驗來看,他似乎……還挺好忽悠的。


    但沒等她開口,見到乍然出現的魔尊和他身邊的一眾護法魔兵後,祁晏的神情就凝重起來,猛地拔出了腰間佩劍,擋在了她的麵前。


    “小師叔,我在這兒攔住這魔頭,別管我,您快逃!”他的聲音帶了幾分催促之意,背影高大,有幾分視死如歸的意味。


    而在他話音落下時,顧寧感覺到門口那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冷了,仿佛連空氣都能凝結成霜。


    顧寧表麵鎮定,心裏慌得一批:“……”


    他這是瞎說什麽大實話啊!


    這下她還怎麽忽悠過去?


    顧寧暗歎口氣,沒辦法,那就隻能拔刀了,總不能真拋下祁晏自己跑路吧?


    第81章


    似乎是見她不走,祁晏不由更急了,轉頭看她:“小師叔……”


    催促的話還沒說出口,眼前卻白光閃過,少女手中已經化出了一柄薄若脆紙寒芒盡現的長劍,周身靈力波動,衣袂翩飛,從他身後走了出來,語氣鎮定道:“我若是走了,還如何當得起你這一聲師叔?”


    祁晏一怔,看著少女白皙剔透若清冷純雪的側臉,心頭微微一動。


    而看著院內的兩人,魔尊麵具下的神情愈發冷然,一雙深邃的血紅眼眸似有烈火燎原,周身的氣場也愈發恐怖,院內的樹葉受到法力波動都開始紛紛顫抖墜落。


    顧寧還以為他要動手了,打是打不過的,隻希望不要死得太慘,好歹能爭取到讓祁晏逃跑的時間吧。


    沒想到,魔尊卻隻是抬腳踏進了院內,朝她看來,他看著她時,那眼神很深,也很鋒銳,令人捉摸不透,卻也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的,就仿佛她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似的。


    她本該先發製人的,但和他那雙幽深的血紅眼眸對上的時候,不知為何,手裏的劍卻遲遲刺不過去,一時氣氛有些僵持,隻能看著他一步步走近。


    她能感覺他平靜表麵下的怒意就像是海麵下蘊藏著的波濤洶湧,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而就在她後退以後,他的腳步也停了下來,頭頂的落葉在風中緩慢墜落,他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挺拔如鬆,儀態氣質出眾,好看得像是畫中人,比她身旁的祁晏還更要像是仙門的人。


    顧寧心情一時有些微妙又疑惑,他好像真的是在努力貼合他們仙門的審美了,隻是為了向她靠近嗎?


    她又一次產生了困惑,他似乎真的不像是在向她複仇,哪怕現在發現她要跑,她也沒有感覺出他對她有什麽惡意。


    而祁晏看著眼前的魔尊,大概是覺得和印象裏不同,神情也有些古怪,甚至隱隱感覺這人麵具下露出的麵容輪廓有些熟悉,因此在他靠近時也一時間沒有動手。


    直到他目光晦暗不明地盯著顧寧,聲音有些克製地冷聲道:“跟我回去。”


    見他的態度,顧寧覺得他還沒打算和她撕破臉,似乎還有緩和的餘地,說不定可以試著談談條件?


    但祁晏這種經受了仙門傳統教育的正派弟子,卻是壓根兒沒有要和魔族談判的念頭,聽見他的話以後,第一反應就是耿直地挺身而出,道:“我是空桑派掌門的首徒,你和空桑派有什麽仇怨盡可衝我來,不關小師叔的事!”


    祁晏突兀響起的聲音拉回了魔尊的注意力,他冷冷的目光落在祁晏麵上,就好像是他是忽然間闖入這院子似的。


    祁晏被他注視時就有一種仿佛在一片黑暗裏被一雙森冷眼眸盯上的感覺,脊背也有些發寒,感覺到了自己和魔尊之間實力的差距猶如天塹之隔,他喉結微動,艱難地握著手裏的劍。


    “好。”魔尊的聲音低沉、冰冷,“那我就成全你。”


    他的語氣看似平淡,顧寧卻聽出了這其中蘊含的怒意和殺機。


    而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在瞬息之間來到了祁晏的麵前,祁晏手裏的劍連出擊的機會都沒有,他的脖子就已經被一隻白如冷玉的手給箍住了。


    隻要輕輕一扭,祁晏就會斷了氣息,但魔尊卻隻是冰冷地看著他,一點點收緊了手指,祁晏的臉色越來越紅,呼吸也愈發急促,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哪還有半點仙門首徒的翩翩風度?


    顧寧心裏一驚,自然不能眼看著祁晏死在她麵前,魔尊和祁晏距離太近,怕劍鋒會傷及他,她隻手心積蓄起靈力,一掌拍出,如閃電迅疾朝著魔尊而去。


    她本以為為了躲避這一掌,魔尊會避讓,哪怕他不避讓,隻是伸手接住她這一掌,那祁晏也可以得救了。


    但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又愕然不已的是,她這一掌居然就這麽順順利利地拍在了魔尊的肩上,手掌觸及對方薄衫下的血肉時,她仿佛還聽見他悶哼了一聲。


    因為要救人,她這一掌是幾乎拚了全力的,哪怕是魔尊,受了這一掌也不可能毫發無損。


    掌風如鋒銳的刀鋒吹起了他的頭發,臉頰邊的一縷頭發都被掌風割斷了,飄飄悠悠地在兩人麵前落下。


    顧寧抬眸就對上了魔尊那雙似乎帶了幾分難以置信的眼睛,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迅速破裂墜落,他的眸光也逐漸寸寸成冰,令人呼吸一窒。


    他看著她。


    顧寧飛快收回了右手,趁著他受傷,拉過了祁晏的胳膊,將人從魔尊的手底下扯了出來。


    本以為魔尊會暴怒,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動,看也沒有看祁晏一眼,隻是看著她,那目光太過晦暗難明,令人有些不敢直視。


    顧寧努力忽視他的死亡凝視,將複元丹喂給了祁晏,看著他胸膛微微起伏,還有一些氣息,隻是整個人都已經被掐暈過去了,她才微微鬆了口氣,沒死就好。


    這時,她卻聽見了頭頂上方傳來青年有些沙啞的聲音:“你為了他要殺我?”


    聽見這話時,顧寧被嚇了一跳,猛然抬頭看向他:“不不不,我隻是……”


    為了救人而已啊!


    “你不必說了!”他忽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定定地看著她,聲音裏泄露了幾分決絕又憤怒的情緒,“我不會再信你的話!”


    “……”見他還在氣頭上,顧寧感覺到有些熟悉,她定了定神,道,“那你放他走,我可以跟你回去。”


    她還記得要不是祁晏主動開口,他似乎都沒怎麽注意祁晏,隻一心要她回去,那她以此做要挾或許也可行。


    但話音剛落下,她就目瞪口呆了。


    因為在聽見她的話以後,魔尊就目光死死地盯著她,就好像她說了什麽極其過分的話似的,他的胸膛劇烈起伏,那點兒克製的鎮定刹那間就土崩瓦解,瞪了她半晌也沒說出一個字,最後竟然扭頭吐了一口血。


    血霧如花,散落在雪白的衣襟上,觸目驚心。


    “陛下!”


    他身後的下屬們驚慌失措上前將他圍住。


    顧寧也驚怔住了,看著他麵具下露出的薄唇被鮮血染紅,還在死死盯著她,一時不知道他是被她那一掌打傷的,還是被她一句話氣成這樣的?


    她莫名覺得是後者,隻是他這別扭又倔強的個性也太熟悉了吧?


    她的目光不由有些深思起來。


    第82章


    最終,顧寧的談判還是以失敗告終,還將魔尊給氣得吐了血,她隻能很識時務地老老實實跟著魔尊回去了。


    至於祁晏自然也沒能逃脫,被右護法楚州親自拎著丟進了魔界的地牢裏嚴加看守。


    顧寧倒是沒被關進大牢,也沒受什麽折磨,隻是被關在舜華殿出不去,行動間都有侍女看著。


    但除了自由受限以外,她的要求基本都能被滿足,還能點餐。


    顧寧心裏頭本就有的那幾分疑惑就更加放大了,她基本可以確定魔尊是真的沒有要報複她的意思了,畢竟誰報複的方式會是將自己的住處讓出來,還給人好吃好喝招待著?


    所以……魔尊很可能是真的喜歡她?


    隻是顧寧也很確定原主記憶裏的那個魔尊對原主是沒有感情的,那現在這個魔尊為什麽會喜歡她呢?


    顧寧和他相處的這段時間也隱隱覺得有些熟悉,不止是那張臉,還有他那極其執拗又脾氣壞到有些幼稚的個性,不能和敖玉郎完全一樣吧,但也還是多少有些相似的。


    雖然不知道原著的魔尊和敖玉郎明明是兩個人,現在怎麽會成為一個人,但這個可能性還是存在的。


    畢竟,如果將敖玉郎代入魔尊的話,那他這些日子以來的所作所為就有了完全合理起來了。


    因為她是他喜歡的師尊,所以他在凡間見到她和別的少年在一起才會那麽憤怒,但還是將她帶了回來,對她百依百順,還似乎堅定地認為她也是喜歡他的。


    她之前以為那是他在威脅她羞辱她,要她作為俘虜也要身心臣服於他。


    但現在想來,分明就是因為他真的相信她是喜歡他的吧?


    所以他完全沒想過她會想要逃跑,在發現她不但逃跑,還為了別的男人妥協時,他一直以來所以為的她喜歡他的認知就被強烈動搖了,才會氣得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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