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來,這也是這個場景本身規則太過強勢的問題。它沒有辦法演算出更多的情況,隻能強製讓選手服從最“合理”的事件發展。


    “嗯。”蘇涼點頭,“所以我才想說,直接委托警員去找人……隻要他們接了這委托,事情就好辦了。”


    她一開始還沒想到直接委托警方尋找那隻隨行怪物,隻想著確定那選手的身份後,再委托警方去找那選手。畢竟“怪物”這種描述,本身就挺匪夷所思的,她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直到警員一本正經地給她打了電話,她才驀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想多了。


    開玩笑。這警員麵對她一隻大熊貓都能麵不改色了,難道還會在意一個怪物嗎?


    於是蘇涼就趁著來接林暖的工夫,當場就向警方報案了,她盡可能地描述了怪物的外形特征,聲稱它不久之前曾想故意傷人和搶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確實沒說錯,那幫家夥確實暗算了她還想搶她的稀有道具來著。


    雖然這場景的報案流程沒那麽寫實,不過那警員還是問了一下那劫匪搶走了什麽。蘇涼原地愣了一秒,原地思索了一會兒,果斷開口:“筍。他搶了我很多很多的竹筍。”


    “啊,那很嚴重啊。”沒想到那警員居然還點了點頭,語氣裏都露出幾分義憤填膺——至此,這案子就算成立了。接下去,等他們的反饋就行。


    ……雖然林暖到現在都沒想明白,一些筍而已,怎麽就成很嚴重的事情了。


    “你不懂。這是基於我的身份而言的。”蘇涼一邊沿著街道往前爬,一邊道,“雖然你可能無法理解,但我這個身份,在我們故鄉還是很高的……啊,謝謝謝謝。”


    她話未說完,就見旁邊一個路人快步走過來,往她懷裏塞了一大顆竹筍,一言不發地又走了。


    蘇涼也不客氣,直接將那筍放到了自己挎著的小兜兜裏——林暖注意到,雖然那兜現在是空的,但裏麵還有著不少筍衣的碎片,還散發出淡淡的清香和泥土味道。


    足以證明,這個小兜在此之前,就已經裝過不少的竹筍了。


    似是猜到林暖在想什麽,蘇涼頭也不回道:“之前拿到的筍,連著我找到的那些線索,全都放到你公寓裏去了。”


    林暖:“……”


    “全是路人給的?”他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蘇涼乜他一眼,驕傲地抬起了她的大腦袋。


    “就和你說了,我這個身份,可是很高的!”


    林暖:“…………”


    嗯,現在他看出來了。


    *


    盡管心裏已經有所準備,在打開自己公寓門的一瞬間,林暖還是被狠狠地驚到了。


    隻見他客廳的一角,已然堆砌了一座竹筍的小山,隨著他開門的動作,頂上還有兩根骨碌碌地滾了下來。


    林暖:“……”


    究竟是怎樣的文明,才會如此推崇一個圓滾滾的毛絨胖子?


    林暖陷入了沉思。


    比起這個,他很快就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這麽多的竹筍,你是怎麽搬回來的?”


    “有熱心群眾幫我。”蘇涼淡淡地說著,走到了客廳的另一邊,拍了拍地上的一堆布料。


    “你過來看看這些。是我之前找到的。”


    林暖過去一看,發現那都是些還很新的衣服。他隨手撥了一下,衣服上大多印著一些文字或者碎花。


    林暖思索片刻,明白了:“是這些圖案。”


    “嗯。”蘇涼肯定地點頭,“這些圖案,應該不是出自我的記憶。”


    那些碎花她或許還不敢確定,可那種文字,她非常肯定,自己從沒見到過。


    所以她將這些衣服全都拿了回來,想等林暖再辨認一下。


    林暖也沒見過這種文字,基本可以斷定這是出自另一人的記憶碎片了。二人旋即決定,等等要再去其他服裝店一趟,以及書店和圖書館之類有大量文字存在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線索。


    就在此時,林暖卻又發現了另一個問題。


    “這麽多衣服,你是怎麽拿回來的?”他拎著一件襯衣,有些詫異道,“這應該需要貨幣去換吧?”


    “大概吧。”蘇涼轉頭扒拉起了竹筍,頭也不回道,“不過我的話,隻要在他們麵前歪歪腦袋再打個滾就行了。”


    林暖:“……”


    早知道當初就不和蘇涼分頭行動了。


    林暖後知後覺地想到,要帶著她一起的話,自己或許就不用蹲局子了。


    ……


    因為著急確認那選手的身份,蘇涼他們並沒有在公寓中停留多久,很快便再次出門。


    這一次的目標比較明確,就是那些有大量文字或文字圖案存在的地方。蘇涼現在這狀態,沒法自己去書店翻書,所以這回,林暖必須和她一起行動。


    蘇涼笨手笨腳地沿著樓梯往下爬,一邊爬一邊道:“關於找人這個事啊,我仔細想了想。不過光靠警員來找,還是太過被動。”


    她實在不耐煩一格格往下爬,索性身體一團,直接滾了下去,在滾到樓底後晃了晃腦袋,繼續往外爬,順口道:“我覺得,我們可以自己再弄點尋人啟事,發動其他的路人角色幫我們一起找?不過我又有些擔心會不會打草驚蛇……你覺得呢?林暖?”


    蘇涼話說一半,沒聽見林暖回答,不解地轉頭,卻發現他不知何時又停下了腳步,正站在樓道口,一臉深沉地盯著馬路對麵看。


    蘇涼莫名其妙地跟著看過去,隻看到了一個正在運營中的汽修店。


    ……?


    這孩子,居然那麽喜歡汽車的嗎?


    蘇涼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所幸林暖這一回並沒有盯著看太久——他隻是站在路邊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那些角色來來回回地隻知道往車殼子上噴水,根本沒有拆解車子的打算後,就很遺憾地收回了目光。


    倒是蘇涼,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幹脆直白地問了:“你怎麽會對汽車那麽感興趣啊?”


    她記得在參加比賽前,林暖就在找自己打聽來著。她還以為他隻是一時興起,沒想到他還挺長情。


    林暖總不好告訴她說是自己在偷偷做微觀,隻揚起尾巴搔了搔臉,含糊道:“就……覺得很有趣,而已。”


    他話說完,自己還打了個噴嚏。打完就開始瞪自己的尾巴——這尾巴的毛太長了,他到現在還用不太習慣。


    蘇涼卻覺得這尾巴要更漂亮些。隻遺憾自己現在是熊貓爪爪,不然說什麽都要薅兩把爽一下——她強迫自己將目光從林暖的蓬蓬尾巴上移開,轉而看向林暖。


    “有趣?是說汽車嗎?”她偏了偏頭,揣摩了片刻,覺得自己有些明白了,“我好像懂了,這種機械,在你們看來就像是某種很可愛的小玩具一樣吧。”


    畢竟這種遠遠落後於星際時代的技術,她可不認為有什麽鑽研的價值。除非是為了考古。


    林暖聞言,卻當即搖了搖頭。


    “不,不是覺得好玩,是真的覺得好奇……很認真的那種。”


    因為那是蘇涼曾經待過的世界,所以覺得很好奇,很想要去了解。


    但那樣的話,林暖又不可能直說,於是毛蓬蓬的尾巴甩了半天,最後也隻憋出一句:“畢竟是能出古詩文的地方,學了那麽久,總有些好奇的。”


    “……雖然但是,我生活的時代,距離古詩文的繁盛期已經很遠了哦。”蘇涼仰著腦袋看向他,“我記得這事我上課時和你們提過吧?”


    林暖:“……”


    “這我記得。”他咕噥一句,下意識想去拉帽子,卻拉了個空,隻得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額頭,“但……就是會好奇的。”


    “……?”蘇涼歪了歪頭,圍著黑眼圈的眼睛眨了眨,忽然咧開嘴,露出一個野獸專屬的慈善笑容。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她說著,抬頭朝四周望了望,嘴裏忽然發出一聲吼叫——其實林暖不確定她是不是在“吼叫”。因為在他聽來,她隻是很大聲地喊了一嗓子“咪咪”。


    緊跟著,便感到大地震蕩了下——一隻漂亮的環紋貓大老遠奔了過來,刷地停在了他們身前。


    林暖:“……?”


    他動了動耳朵,懷疑地轉向蘇涼:“這位是……?”


    “咪咪。”蘇涼禮貌介紹,“就是之前幫我拿竹筍的好心群眾。”


    “……”林暖沉默兩秒,不確定地再度開口,“那你叫它來是……?”


    “坐騎。”蘇涼道,“前麵一條街我都看過了。沒有更多的線索。要再查隻能再往前——你不是對我以前生活的環境好奇嗎?正好順便帶你觀光下。”


    她說著,走到那隻大貓更前,烏拉烏拉地拍了拍爪子,那大貓溫順地叫了一聲,往地上一趴,長長的尾巴遞到蘇涼跟前。


    蘇涼順著尾巴爬了上去,沒忘招呼林暖一起。林暖渾渾噩噩地跟在後麵,想想還是忍不住道:“你是怎麽馴服它的?”


    “啊?我沒馴啊。”蘇涼道,“我隻是朝它拍了拍手……可能這就是這個世界對熊貓的善意吧。”


    她轉向林暖,意味深長地抬了抬下巴。


    “就像我之前說的。我這個身份,在我們那兒,地位很高。”


    林暖:“……”


    不是,在他蹲局子的這段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


    說是“觀光”,實際因為時間問題,蘇涼並沒有帶林暖細細觀賞。


    她隻是趴在大貓的背上,時不時給林暖指一指下麵的建築、店麵,或是交通工具,簡單介紹一下名字和用途;有時遇到了可能藏有線索的店,她才會匆忙叫住大貓,帶著林暖順著貓尾巴一溜而下,跑進店裏細細查看,順便附贈林暖一份詳細版講解。


    不過大多數時候,他們還是會悠然地坐在大貓柔軟頸毛間,隨著它的動作不住起伏,蘇涼抬起她毛絨絨的前爪,朝著下麵一點一點,用一種教小朋友般的音調,一字一頓對他道:“這是早餐店、這是咖啡店、這是自行車……”


    明明是如此不走心的觀光解說,林暖卻聽得分外認真。蘇涼每指向一個東西,他就會仔細觀察上好久,仿佛要將它每一個細節都刻在腦海裏。


    時不時,他的目光也會飄向蘇涼。平心而論,他覺得蘇涼現在的造型不好看,腦袋太大,造型太憨,眼睛旁邊的兩團黑毛更是古怪;可每當他接觸到對方那微微亮起的眼神時,他又會覺得,這樣的動物,被奉為國寶好像也沒什麽奇怪。


    ……得虧蘇涼不知道他這心理活動。


    不然她能一爪子直接把他扇下去。


    零星的言語間,大貓又載著他們,轉過了一個街角。餘光中似有什麽一閃而過,林暖靈敏地轉過臉去,看到的卻隻有一麵空蕩蕩的圍牆。


    圍牆後麵,是一片很空曠的場地。那場地的樣子頗為奇怪,中間是一個極大的橢圓形,鋪著綠色的假草,邊上則圍著一大圈磚紅色的地麵,透出塑膠的味道。


    那個場地有一個出口,連接著另一個區域。那個區域裏立著規整的高樓,高樓裏傳出陣陣齊讀的聲音。樓體上,則刻著幾個鎏金的大字。


    “博學……篤誌……”他喃喃地念出樓上的字,覺得這四個字有點熟悉。


    “‘博學而篤誌,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蘇涼冷靜地接口,“這是一所學校。”


    “……哦。”林暖恍然大悟,旋即想起來,在蘇涼剛開始教課的時候,曾告訴他,在他們那兒,很多人都是從小學古詩文的。


    這種事初聽隻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但和蘇涼相處久了,又會覺得這事聽著可信度還挺高。


    蘇涼在分享知識方麵,向來有一種大度。她似乎從沒覺得,古詩文這麽厲害的東西,有藏私的必要,也從沒覺得誰該學,誰不該學——即使是對外人,她除了會少一些細致的講解外,也沒隱瞞過更多。


    她像是一個懷揣珍貴礦石的旅人,明知這些礦石的驚人價值,卻還是大大方方地將它們拿出來分享。這種理所當然的大度,不像是一個對知識斤斤計較的環境能培養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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