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采看不見自己的樣子,但也想象得到,無奈喚道:“舒愉,玩夠了嗎?”


    “好啦好啦。”舒愉將他頭發鬆開,給他束好。


    舒愉牽著晏采的手,兩人走過一條長長的暗道,從洞口走出去。


    突然接觸到外界明亮的陽光,兩人都輕輕地眯了眯眼。


    “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舒愉偏頭看向晏采,複又搖頭道,“算了,不能依你,你肯定想回去。我們去北邊如何?”


    晏采緊了緊舒愉的手,不讚同地道:“那邊很危險,我護不住你。”


    舒愉嘲笑他道:“我護得住你不就成了?放心吧,我逃跑的水準一流。”


    晏采拗她不過,隻能點頭。


    從琅山吹過來的春風仍寒,舒愉覺得晏采的手更涼了一些,有些擔憂地說道:“晏晏,你好像過於弱不禁風了。”


    雖然似乎是被她折騰出來的。


    她理直氣壯又無辜地與他對視,晏采都不知說什麽好,隻是在她掌心撓了撓。


    舒愉隻覺得心尖上也癢癢的,像個流氓似的摸了把晏采瑩潤光滑的下巴,嗔道:“你引誘我。”


    “嗯。”晏采淡淡地應了一聲。


    舒愉一口咬在他下巴上,晃著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道:“走吧。”


    兩人越往北,越能感受到靈氣逐漸稀薄,對於習慣了充沛靈氣浸潤的修真者來說,這等感受著實算不上好。


    站在巍峨延綿的琅山腳下,舒愉抬頭向上望,對晏采道:“我想越到它背麵看看。”


    “你究竟為何想去魔靈界?”晏采微不可見地皺眉,盯著舒愉的反應。


    “閑來無事嘛。”舒愉一臉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


    她沒有說的是,越靠近北邊,她體內某種奇怪的感應就越強烈。


    應該是識海內的那株小苗苗。


    她此時正處於修為最高漲之際,一般人奈何不了她。再加上晏采曾經去過,他比她更熟悉北邊的情況,她不趁此機會過去探探,著實說不過去。


    若有異動,迅速退回繁隱陣的覆蓋範圍便好。


    晏采深知舒愉的倔,也知道她不是莽撞的性子,便隻能跟在她身側。


    兩人沒花多長時間,便越過險峻的琅山。


    舒愉本以為北邊的境況會完全陌生,怎料除了更為荒蕪惡劣之外,景色卻是沒什麽大不同。


    “看此處冰雪堆積得如此之厚,想必大半年才能化開吧。魔修就在這樣的地方繁衍了上萬年。”舒愉感歎道。


    “這是上古遺留的意誌。”晏采淡淡道。


    舒愉點點頭。她看向一望無垠的遠方,視線盡頭處若有若無的能量波動,“那是天罰屏障麽?”


    “嗯。我本以為修為足夠,沒想到卻被它所阻,一步也前進不得。”說起這等挫敗遭遇,晏采麵上未見頹唐,倒是頗為平和。


    舒愉笑著邀功,“遇上我,幸不幸運?”


    自是幸運的。舒愉幫他撿回一條命。


    雖然也差點帶他走向萬劫不複。


    想到晏采的慘狀,舒愉並未退卻,反而說道:“讓我也去見識一下天罰的威力。”


    晏采將她攔住,一臉嚴肅:“不可。”


    舒愉眼波一轉,笑道:“你急什麽,我隻是過去瞧瞧。我不傻,才不會像你那樣硬闖。”


    舒愉不由分說走上前去,一邊走,一邊欣賞那明淨如洗的天。低頭時視野中除了茫茫的白,泥土的黑,偶爾還會瞧見不合時宜的蔥綠色。


    舒愉感歎道:“原來魔靈界也有這麽多玄瑜草。”


    在南邊,玄瑜草其實是再普通不過的植物。到這琅山以北草木荒蕪之地,它竟也顯得可貴了起來。


    想到修真界的普遍情況,晏采道:“本命物是植物的修士,我很少見。修為天賦高的,更是隻見過你一個。”


    “那是你見識少。”舒愉偏頭笑話他,“我就見過一個天賦不亞於我的植物本命修士。”


    晏采視線低垂,淡淡道:“故人麽?”


    舒愉愣了一愣,“為何這麽猜測?”


    晏采看著她,並未掩飾心中所想,“你屋中的那盆蘭花,很有靈性。”


    而且,舒愉看它的眼神也有些微妙。


    不像是隻在看一盆花。


    “不過是一盆普通的花,我都沒察覺到它有什麽不一樣。”這盆花是舒愉入山門之前,從家中花園搬過來的,確實和普通的蘭花沒什麽不同。


    她倒是驚訝於晏采的敏銳,坦然道:“不過你猜得確實沒錯,我說的那人確實是一位故人,本命物是蘭花。”


    她這般毫不遮掩的態度讓晏采稍稍鬆懈了心神。


    隨即,他不免自嘲。他如今的心性確實是越來越不堪了,於未來的修道一途也會大有損害。


    舒愉走到那萬年前便已經存在的天罰之門前。


    若是毫無修為的人走到此處,隻會當麵前空空如也。唯有修士才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她看向晏采,“你當初是怎麽闖的?”


    “什麽都沒做,隻是徑直向前走去,便一步也動彈不得。當我試圖以法術消除它時,便反受其害,重傷瀕死。”


    舒愉若有所思,“這樣說來,隻要你不攻擊它,它其實不會傷害你,隻是不願讓你過去罷了。”


    “嗯,約莫如此。”


    想了想,舒愉試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


    卻隻覺得那道能量築成的門好像是空氣一般。


    她的動作看得晏采一驚,他握住她的手,低喝道:“你想做什麽?”


    舒愉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又沒有攻擊它,沒事的。”


    晏采依舊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因為剛剛那輕輕的觸碰,舒愉很想證實自己心中的猜想,便提氣朝前快速走去。


    “舒愉!”


    她渾身上下沒有一點感覺,就和在空曠的平地中行走無異。


    走了四五步,晏采竟然隻喚了她一聲,就沒有任何動靜。


    舒愉回轉頭,卻發現,她已經看不見晏采的身影。


    不會吧?


    她穿過去了?這麽輕易?!


    舒愉隻覺得眼前的狀況有些難以理解。


    她還在愣愣地消化這一事實,突然就感覺到周圍靈氣一陣波動。


    “修真界竟然有人能闖過天罰?”一個女子站在舒愉不遠處,瞪大眼睛打量她。


    舒愉也毫不客氣地打量她,“姑娘是魔宗之人?”


    “是啊是啊。”那女子直接承認,表麵上看起來竟然好像對舒愉沒有任何敵意,“我想請教一下,你是怎麽過來的?”


    “兩腿交叉走過來的。”舒愉認真道。


    女子斜睨她,神情複雜,“今天我算是大開眼界。”


    想到身後的晏采,舒愉不願逗留,點頭道:“告辭。”


    便轉身往回走。


    “誒你等……”女子的聲音落在舒愉背後,又突然中斷,再響起時已變得十分恭謹:“宗主,修真界的人竟然毫發無傷地闖過來了。”


    宗主?


    舒愉即將跨過天罰之門的腳步頓住,她竟沒能感覺到有第三者的靈力波動。


    她轉身一探究竟,驟然看到來人,舒愉僵在原地。


    第18章 不安


    來人容顏俊美,身著月白色長衫,給人的感覺清雅而溫潤,與這片粗獷荒蕪的冰原格格不入。


    他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舒愉。


    明明他的目光很淡,淡到仿佛他根本不認識她,舒愉卻覺得心中沒來由地一緊。


    這是一種名為“心虛”的情緒。


    她都不知道,自己原來也會有感到心虛的時候。


    魔宗女子看著沉默對視的二人,隻覺得氣氛尷尬而古怪,向來人問道:“宗主,要不要留下她?”


    這一句不太客氣的問話將舒愉原本的情緒盡數消去,她挑了挑眉,音調上揚:“留我?”


    熟悉舒愉的人都知道,她這般反應正是心中不悅的表現。


    男子突然笑了笑,就像是月夜下覆著白霜的空穀幽蘭,“舒愉,好久不見。”


    舒愉表情複雜地看著他。


    在她心裏,合格的前任最好是像死了一般。合格的前夫最好更是不要產生什麽交集。


    畢竟她前任太多,每一任新人也都會變成前任。你來我往的糾纏著實麻煩,會敗壞談戀愛的興致的。


    她怎麽也沒想到,隻是來魔靈界一趟,竟就碰上了她那位消失多年的前道侶。


    魔宗宗主?她更是覺得匪夷所思。


    不用猜也能知道,在魔靈界這種殘酷的地方,能夠生存下去本就十分不易。沒有趟過刀山火海,怎麽可能爬到那個位置上去?


    這一百年,紀蘭生他,究竟經曆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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