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閣在浮陽峰背陰麵,受特殊地勢影響,常年不見陽光,反而十分陰冷潮濕。


    裏麵有一排排簡陋不堪的石屋,聽起來安靜異常,似乎並無人跡。


    晏采往左邊走去,隨意挑選一間,還有幾步進門之時,隔壁石屋中人推門而出。


    一個白底藍衣的弟子,樣貌十分年輕。他麵容冷峻,身形勁瘦挺拔,眉目深沉內斂。


    宗門服飾在他身上褪去了溫潤,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劍,鋒芒未露,卻又讓人隱隱感到危險。


    看起來和無心閣格格不入。


    他看著晏采推門而入的身影,難得產生了一點好奇心。


    無心閣已經許久未進人了,蕭灼怎麽也沒想到,他迎來的第一個人,竟然會是晏采。


    晏采仙君,竟也是沉迷於色欲的人?


    第30章 禁閉


    這才沒多久, 舒愉就又過上了清心寡欲、專心修煉的生活。


    她一天中的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小花園中修煉,時至今日,她已將魔修的修行之法融會貫通。


    還別說, 直接把天地靈氣納入體內, 真有種和老天爺搶東西的感覺。


    或許她天性之中深藏著喜愛掠奪的一部分,所以自她修煉以來, 沒有半分不適,反而極為舒暢。


    但過了這麽些時日, 她也漸漸感到有些無聊。那棵奇奇怪怪的樹,都沒有太大的變化, 讓她連成就感都生不出來。


    還有,都到仲春時分了,魔靈界的景色卻和一個月前沒有任何區別。剛來時還覺得這片曠野讓人心境開闊, 待久了隻覺得異常枯燥單調。


    舒愉還沒有徹底學會掩蓋魔修的身份,所以她也不能回修真界遊玩。


    她拿出傳音玉片, 以靈力將它開啟, 懶洋洋道:“烏韻,你現在有空嗎?陪我逛逛魔靈界好不好?”


    “我有……有事忙,你還是先好好修煉吧,不要貪玩。”烏韻嚴肅的聲音從中傳出。


    舒愉哼了一聲, 撤出靈力。連烏韻這家夥都能訓斥她了, 她混得可真夠慘的。


    要不,找紀蘭生陪她玩?


    但是她和男人玩不起來。除了床笫之間的事,她真不知道男人有什麽好玩的。


    紀蘭生的態度也是奇怪。舒愉看得出, 他對她舊情未了,但是他好像也沒有表現出半點想複合的傾向,平日裏在她麵前從不越矩。他和她最親密的接觸, 也不過是不小心碰到她的衣角罷了。


    至於她,目前對紀蘭生似乎也沒有多餘的想法。闊別太久的舊情人,沒有什麽特殊因素影響的話,是很難再擦出火花的。


    想來想去,真是沒有什麽可以娛樂的法子。舒愉歎了口氣,打算繼續修煉。


    她剛盤腿坐下,就聽見紀蘭生的聲音:“舒愉,你可是無聊了?”


    他憑空現身在庭院中,顯然是用陣法傳送過來的。


    舒愉捏著根玄瑜草,慢悠悠地拽它的葉子,抬頭對紀蘭生道:“烏韻告訴你的?她都沒空,你堂堂宗主倒是比她還閑。”


    沒理會她的嘲諷,紀蘭生道:“要不去都城那邊玩玩?”


    舒愉搖頭撇嘴,“這棵樹每晚都要找我。等我飛過去又飛回來,一天大部分時辰都耽擱在路途上了,我才懶得去。而且,那邊有什麽好玩的嗎?”


    “好玩的可能沒有,不過你可能會覺得比較新鮮。”紀蘭生笑道。


    “再新鮮我也會很快就厭倦。”舒愉似笑非笑,“你們這裏,就沒有什麽長得比較俊的年輕人嘛?讓我賞賞花也是好的。”


    紀蘭生不露痕跡地避開她的視線,認真問道:“要多年輕?”


    舒愉將手頭的草葉繞了個圈兒纏在小指上,隨口道:“一二十歲那種吧。在凡俗界也稱得上年少。”


    看著紀蘭生認真思索的臉,她噗嗤一笑,“你還真打算把他們請過來?”


    紀蘭生卻是搖了搖頭,笑道:“這裏可能沒有符合你標準的人選。”


    舒愉有些吃驚,“魔靈界這麽糟糕?”


    紀蘭生輕笑,“這邊人口本就比較稀少,年輕人並不是很多。還要長得俊,可能有些難度。”


    舒愉臉瞬間垮下。她倒沒有說真的要在這邊找小情人,剛剛也隻是對紀蘭生開玩笑而已。她已經把魔宗看作是和自己有緊密聯係的宗門,正如她為了避嫌,從不對問天宗之人下手,她也不會在這裏做什麽。


    但她沒想到,魔宗年輕一輩這麽不堪,連美男子都成了稀有之物。


    隻聽紀蘭生問道:“一二十歲之人,是有什麽特殊之處嗎?”


    舒愉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不免好奇地看向他。他頭微偏,眼底裝著淺淺的疑惑,像是在很認真地向她請教。


    舒愉倏地笑了,“青春而美好的事物,總是格外招人喜歡的。”


    紀蘭生頷首,似是讚同她這一觀點。他也低下頭,輕笑一聲,聲音中有淡淡的悵惘,“第一次遇見你那年,我也不過十七八歲。轉瞬間,就過了一百多年。”


    “我說過的,你和當年看起來沒有太多分別。”舒愉道。


    紀蘭生隻是一笑。


    沒有人永遠十七歲,但舒愉好像,一直喜歡十七歲之人。


    哦也不是,無方那人不比他還大了不少麽?舒愉不也還是看得上。


    紀蘭生沉默地看著她,心裏的苦澀和妒意難以排解。


    連舒愉都好似忘記了那人,他卻怎麽也忘不掉舒愉與那人的親密。


    一二十歲的那些反而不足為懼,不過是一群螞蟻,輕輕鬆鬆就能碾死。


    隻有晏采,讓他如鯁在喉。


    他勢必要送他一份大禮,才能排解心中鬱結。


    “你怎麽還不走?”舒愉道。


    紀蘭生笑了笑,“我今日無事,可以看看你的修煉情況。”


    “連你也要管我?紀蘭生,你不是我姐,不要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


    舒愉撇撇嘴,想到舒歡,她拿出修真界通用的傳音玉片,“且讓我試試,能否聯係修真界之人。既然連天罰都為我破例,對外傳個音也不是沒可能吧?”


    見她這反應,紀蘭生有些無奈地搖頭。


    舒愉努力灌注靈力,玉片卻毫無反應,就如同一塊死物。她正要放棄之際,卻發現玉片一亮,但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這是連到哪兒去了?”舒愉喃喃道。


    她試探性地喚出一聲:“姐?”


    卻注意到了不對勁,她好像傳錯人了。


    舒愉正準備斷掉,一道聲音傳出:“不是。”


    這聲音沉沉的,莫名有些熟悉,但舒愉又想不起來是誰。正好她此刻無聊,便沒有立即中斷傳音,反而笑吟吟問道:“那你是誰?”


    一枚玉片上能記錄的靈力數目有限,既能讓她聯係到,卻又聽不出聲音的,大概是她曾經的某任小情人。


    她努力回想,玉片上到底留下了哪些人的靈力。


    紀蘭生默默站在旁邊,麵上神色淡淡。


    那端卻不再有任何動靜,舒愉道:“不說話我就斷掉了啊。”


    “嗯。”


    這麽沒勁?舒愉皺了皺眉,沒好氣地斷掉聯係。


    但她卻忍不住回想,這聲音到底是誰的。紀蘭生聲音溫潤,晏采聲音清冽……這般低沉,像輕柔羽毛撓過心上的聲音,好像是比較少見的。


    她在這方麵的記憶力真是不行,舒愉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


    一旁的紀蘭生還是沒什麽表情,但也沒有離開。舒愉無聊地與他搭話:“你杵在這裏做什麽?”


    紀蘭生道:“我隻是好奇你能否與修真界之人聯係。如今看來是能的。”


    舒愉單手托腮,抬頭仰望他,依舊笑意盈盈,話語中卻帶了點惡意:“那你不好奇,對麵這個人是誰嗎?”


    紀蘭生負在身後的手悄悄握緊,麵上仍隻是笑了笑,配合舒愉問道:“是誰呢?”


    舒愉嘻嘻一笑,“我也忘了。”


    她仔細觀察著紀蘭生的表情,凝望他毫無波瀾的眼睛,補充道:“大概是某個十七八歲的故人吧。”


    在這邊的生活實在無聊,她當下唯一的趣味,便隻有麵前的紀蘭生。語言上的捉弄,也勉強能算得上一點小樂子。


    假如他能給她一點不一樣的反應,她會更高興。


    不過她好像失望了,紀蘭生仍然是一派溫和,“嗯。你打算接著修煉,還是做點別的什麽?”


    對於他的回應,舒愉深感無趣,她幹脆直接問道:“紀蘭生,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語氣十分坦蕩,沒有半點特殊的意味。


    紀蘭生沒有任何動作,但舒愉眼尖地發現,他剛剛一瞬間瞳孔都放大了些許。


    遲遲沒有聽到他的回答,舒愉笑道:“有這麽難回答嗎?喜歡或不喜歡,我都不覺得稀奇。”


    “那你為何要問?”紀蘭生努力讓自己的話語顯得平靜,避開她的視線,將目光落到牆外的世界。


    答案已然很清晰。舒愉卻笑道:“好嘛,那我不問了。”


    卻聽紀蘭生道:“你呢?現在可有喜歡的人?”


    語氣平淡得仿佛毫不在意,隻是回問她一句而已。


    “暫時沒有。”舒愉毫不猶豫答道。


    隻有想繼續捉弄的人。為了緩解她的無聊而捉弄。


    她拿出傳音玉片,百無聊賴地把玩著它。


    “嗯。那我先回去,有事你再叫我。”紀蘭生剛說完,就消失不見。


    “跑這麽快,真沒勁。”舒愉感歎一句,隻得老老實實開始修煉。


    無方浮陽峰。


    晏采自打進入這石屋以來,便再也沒有出去半步。他傷得太重,總是陷入昏迷之中,身體也經常病態地發熱。他花了許多時日,勉強穩定傷勢後,才開始嚐試靜氣。


    無心閣有特殊陣法加持,身處其間的人心潮很難再有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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