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府每天都是開心的,主母甄氏雖然治家極嚴,但是對小姐很好,冬天大家圍在一處烤栗子,眉兒小姐,周小姐還有魏姑娘在那裏講著玩笑話,或者去對方家中串門,到侯府,好像小姐每日除了等姑爺就沒有別的事情了。


    芸娘笑道:“放心吧,好日子還在後頭呢。”這麽多長輩妯娌住在一起,能快活起來才怪了,等日後自己開府做主,那才是好日子呢。


    齊潼第一次開審,饒是坐了幾個月的牢,齊潼依舊不減風姿,穆蒔看到剛出來的他,心道,這人有這幅皮囊,又才學出眾,也無怪乎甄家能看上與之結親了。


    “齊大人。”他還是喊了一聲,以示尊敬。


    “是你。我可沒想到居然是你在審理我的案子,大理寺卿呢?難不成他不審,把棘手的事情都推到你的身上。”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還沒開始人家就分化大理寺內部的人了,穆蒔展現出和平時完全不同的模樣,他冷靜自持道:“此案是皇上命我審理,齊大人,我們找出來的證據在彭固下獄之後,您去彭家探望過他的族人,後來這位族人過來探監過彭固。彭固從背後被刺死,顯然不是自殺,他能在最後寫是您殺的他,您是朝中大員,我們把證據呈上,到底如何我們都要聽聖裁?”


    其實說白了,這不是一件凶殺案,而是所謂的政治事件,袁太師


    極其黨羽為了維護士大夫的利益,不惜害了不少辦新政的官員,固然彭固該死,可若是不處置了袁太師黨羽,皇帝如何推行新政呢?


    齊潼輕笑一聲,“你告訴皇上,彭固是我殺的,隻是源於我痛恨他做的那些事情,他那位外甥女的母親是我一位表妹,我看不慣才做下此事的。”


    這算是終於認罪了,穆蒔見他痛快承認,才發現他是個聰明人,如果他死不承認,那麽皇帝不會輕易放過袁太師一黨。


    “您今日說的話,我讓人記錄下來,您按個手印,我呈上去就行了。”


    齊潼定定的看著穆蒔:“我幫了你一個大忙,穆大人,您也幫我一個忙吧。”


    “您是說您的妻女是吧,禍不及妻女,這點您放心。”穆蒔是知道的,他是入贅的袁家,袁太師的勢力雖然不如以前,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時半會袁家動不了,那齊夫人和齊小姐當然也不會動。


    聽說妻女無事,齊潼好似才放心,倏而又道:“我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因此喪命,你很像我年輕的時候,充滿抱負,隻可惜,我到頭來一場空。”


    穆蒔擺手:“您別這麽說,我還是跟您不太一樣的,我雖然一直想往上爬,可我從未靠過女人。”


    在齊夫人探監時,齊潼就知道穆蒔是甄氏的女婿,他看向穆蒔,“年輕人,你現在之所以說的這麽輕鬆,是你沒有遇到那樣大的誘惑,如果有一份青雲梯放在你的麵前,你會不爬嗎?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中,好像並不是那麽暢快,可穆蒔並不想知道這背後發生了什麽事情,他破過很多奇案,哪個人沒有點苦衷呢。


    齊潼招了之後,奉昭帝十分滿意穆蒔的做法,調任他做順天府尹,這是正三品官職,比先前的從四品雖然隻高了一級,但是意義不同。


    順天府尹和禦史台、九門提督府等衙門有幾乎相等的權限。而且,順天府還有承接全國各地訴狀的資格,相當於一個小刑部。雖然順天府階層不高,很難在眾多的事情上做出最後的決斷,但是,順天


    府尹可以直接上殿麵君。[1]


    二十四歲就已經是正三品官了,芸娘也夫榮妻貴,成了香餑餑。


    這次六皇子妃芳辰,就特意單獨下帖子請了他們這一房過去,她收到帖子的時候,正好和穆蒔在孫姨娘這裏請安。


    穆蒔一看就樂了,遞給芸娘,“正好你出去玩玩,天天憋在家裏,活人都能憋出病來。”


    “可是六皇子妃……”那穆芙可不是善茬。


    “沒事去吧,出了事找我就行。”


    孫姨娘別過臉去,不忍見兒子一臉的舔狗樣兒。


    不僅如此,他兒子還跟她道:“姨娘,你不給點首飾給你兒媳婦神氣神氣啊?”


    孫姨娘氣急。


    還是芸娘不讚同道:“夫君,我備著一份首飾,出去的時候有戴的,你別和姨娘開玩笑了。”


    這時穆蒔才作罷,可是從孫姨娘處出來的時候,芸娘有點不解的問他,“你和姨娘的感情不是很好嗎?怎麽會這麽偏幫我,我都覺得你把我架在火上烤了。”


    啊?這是什麽意思?


    穆蒔不明白道:“我因為時常在外辦公很難回家,如果不讓全府上下包括我姨娘都相信你是我所在意之人,你怎麽立足啊?”


    可是……


    她有點不好意思道:“可是人家說慣子如殺子,你對我這樣好,不會跟我立靶子麽?”


    私底下穆蒔跟她見麵的機會都不算多,他時常忙於公務,經常在書房辦理公務,有時候夫妻二人敦倫一番,其實並不如在外表現的那麽親密,尤其是在孫姨娘麵前,他似乎表現的有點過頭了,這讓她有點無所適從。


    穆蒔還真的不知道原來她是這麽想的,回到房裏他才細細說明,“興許這世上有的人喜歡平庸,恨不得所有人都不注意到她最好,這樣的人當然誰都不會傷害他,因為他實在是沒有任何價值,你想要那樣的人,可我並不是。”


    他直白的道出了自己的處境,“從你進府以來也看到了,侯夫人對我不喜,老夫人就更不必說


    了,侯爺雖然是我爹,可他兒子多,喜歡的也是有用的兒子。兄弟們呢,沒幾個真的盼著我好的。”


    這點芸娘很清楚,世人都隻看到穆蒔年紀輕輕就成為正三品官,可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誰都不願意做的髒事累事他自己願意接下。


    她有點心疼:“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所以總想和你姨娘把關係打好,至少我們不惹麻煩,你偏向我的時候我很高興,誰不希望自己是最特別的那個呢?可是人呐,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你如果經常這樣,姨娘對我肯定有意見,如果我們真的有了嫌隙,這可怎麽辦呢?”


    在芸娘生長的環境中,甄氏雖然手段了得,可是對上夏老恭人,做媳婦的天生矮一截,隻能敬著,寧可自己吃點虧,總比別人說不孝順強。


    就像甄氏說的,男人對你好的時候當然什麽都依著你,可對你不好的時候,所有的都要被翻舊賬,不孝可是大罪。


    卻聽穆蒔皺眉,又不在意道:“她對你有意見就有意見,有了嫌隙又如何呢?難道她作為長輩說的話做的事情就一定是對的麽?你真的不必太在意她,我知道她想要什麽,等我成為皇上近臣了,她要的我一定會替她爭取到,我也會關心她,但是我的事情卻不必她插手。”


    這個人……


    好難得,也好暖呀!


    從來沒有人這麽跟芸娘說過這樣的話,芸娘因為從小充當男兒教養,已經比尋常女子目光要看的長遠了,可現在有人告訴她,婆媳其實也沒那麽重要,不得不承認,他這番話,芸娘聽了非常非常受用,而且覺得十分有道理。


    她欣喜道:“夫君,你說的太好了。”


    穆蒔莞爾,“你也太老實了,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呀,那你以後隻有我了,我變心了怎麽辦?”


    “你變心了,難道我就不會變心嗎?我長的也不賴,我爹娘對我也不錯,隨便嫁了人也不是不行啊?”芸娘媚眼如絲的看著他。


    這下真的讓穆蒔緊張了,“不會吧?那我死了你會不會


    跟我守孝三年再改嫁啊?”


    扯這麽遠?芸娘賣了個關子,“以後再告訴你咯。”


    穆蒔抱著她去到床上,夫妻敦倫之後,他又寬慰她的心:“我姨娘這個人還要靠我得到她最想要的東西,所以怎麽都不會得罪我的,對於你呢,她見我重視的程度,也就更不敢了。你不必擔心什麽樹大招風,說那種什麽捧著你給你好的就是害你的人,其實都是些無能之輩,你看看你在府上可曾遇到什麽危險不曾。因為他們都知道你是我的愛妻,所以不敢對你怎麽樣,生怕你出了事情我找他們麻煩。”


    “好好好,我夫君最厲害。”芸娘覺得自己好像還挺喜歡這種被別人重視的感覺的。


    **


    “芙兒還特地跟三房下了帖子,這可是真的?”侯夫人邊瞧著木魚,邊問著心腹月姑。


    月姑也覺得不可思議,“是啊,以前三爺未曾娶妻,大姑奶奶一般是跟您下帖子,世子夫人同二奶奶一同去,後來又嫁來郡主和三奶奶,奴婢聽聞大姑奶奶就單獨跟三房重新下了一份帖子。”


    侯夫人倏地睜開眼睛,明白了許多事情。


    和許多勳貴家族一樣,打仗的年代,武將們是寶貝,可是和平的時候,文官當道。


    現在那穆蒔實在是太出風頭了,齊潼一案得了皇帝的心思,才二十四歲就已經是順天府尹了,天子腳下,能做這樣的官,芙兒拉攏他們,當然很正常。


    可是就是心底裏很不舒服,明明老四跟著六皇子出生入死,原本真正另下帖子的應該是四房才對。


    端敏郡主也是這麽想的,她甚至道:“要我說她這樣我不去得了,免得別人瞧不起我們。”


    可銀心還是勸道:“郡主,雖然說是六皇子妃芳辰,但是奴婢聽說幾位皇子妃,甚至宮裏也有人賜東西下來。”


    這話聽得端敏郡主越發不耐煩,“眼皮子淺的東西,難不成我沒進過宮,我見過的人不多麽?我說不去就不去了。”


    其實端敏郡主不來,並沒有什麽影響,林氏興致勃勃的跟芸娘介紹道:“六皇子的府


    邸呀,最有名的是白玉湖心亭,聽說是工部一位大家做的,非常精妙。”


    “大嫂既然這麽說了,我肯定要去看看的。”芸娘今日一身簇新,她心情也比以前愉悅很多,自從穆蒔說開了,不必在意任何人,她心態也寬鬆了很多,她有時候都在想,穆蒔這個人到底是怎麽樣成長成這樣的呢?


    就特別會寬慰人,和這樣的人子啊一起生活,好像還挺好的。


    六皇子府今日早就車水馬龍,圍的那叫一個水泄不通了,林氏解釋道:“六皇子如今替皇上辦事,大家都知道的,所以來往的人很多。”


    這次來的隻有林氏和芸娘,林氏作為娘家嫂子去的,芸娘則是收到了帖子過來的,姚氏原本以前一直是跟著一大家子過來的,今年穆芙卻專門下帖子,她沒收到帖子,盡管想蹭,但不知道出了什麽岔子,臨門一腳的時候說不能來了。


    芸娘倒是心態很好,“咱們妯娌二人還能在馬車上多說說話呢,進去了,我可是一個人都不認識。”


    “無事,有我在呢。”


    林氏確實擔得起大嫂的職責,盡心盡力。


    穆芙今日作為六皇子正妃,確實風頭無二,她今日著紫色圓領窄袖褙子羅蹙鸞華服,頭戴赤金拔絲丹鳳口銜四顆明珠寶結,很有皇子正妃的風範。


    “妾身林氏/夏氏給六皇子妃請安。”


    林氏和芸娘一起下跪請安。


    “大嫂三嫂請起。”


    待她們坐下,穆芙才笑道:“你們何必行此大禮,你們可是我的娘家嫂嫂。”


    “皇子妃說的哪裏話,您和我們可是君臣有別。”林氏忙道。


    穆芙這裏陸續來客人了,又讓側妃劉氏出來,劉氏淡如雲煙,神情恬淡,一看就是不爭之人,當然了,在穆芙這樣的人的籠罩下,誰敢做出頭椽子呢?


    在外,林氏還是和芸娘更親近,穆芙再是親小姑子,可到底她方才架子擺的太足了,不容易親近。


    故而,林氏主動解釋給芸娘聽,“方才那位是劉側妃,是皇上賜下來的。”


    作為皇子妃府上一直無生育


    ,奉昭帝可不會管旁的,自然賜下女人來。


    “可我看來神情淡淡的,不像是會爭寵的。”甚至芸娘仔細觀察,六皇子府上妾侍簡直少的可憐。


    林氏促狹道:“越是這樣,說不定男人越愛。”


    大嫂居然也會開這樣的玩笑,芸娘想,大嫂曾經在娘家肯定也是個活潑明麗的女子,隻不過宗婦和責任讓她摒棄了自己真正的性子,成為旁人心目中那個完美無缺的世子夫人。


    玩笑幾句,穆芙準備的很妥當,女眷們可以投壺喝茶甚至打馬球都成,芸娘便同林氏一起吃茶,這裏有幾位夫人,互相見過。


    有一位夫人倒是一直盯著自己看,芸娘不明所以,還是林氏提醒道:“那位是龐夫人。”


    龐這個姓並不常見,芸娘陡然想起來,龐夫人難道是穆蒔前未婚妻的娘麽?看林氏的眼神都不必說了,看來就是。


    芸娘倒是落落大方,主動上前打招呼,“龐夫人。”


    龐夫人維持住笑靨,“穆三奶奶。”


    這樣尷尬的境地,芸娘唯獨先出去了,她見林氏和一位官夫人聊的正起勁,便沒再上前打擾,大嫂待她已經很周到了,不能打擾到旁人。


    從這裏出去,迎麵而來的是一位穿青衫的清秀少女,她梳著雙環髻,頭上僅戴著銀飾,看著像是個小官之女。


    “黃……”


    她張嘴說了個黃字,芸娘笑道:“姑娘,我不姓黃,我夫家姓穆,你可以叫我穆三奶奶。”


    “穆三奶奶好。”


    她匆匆跑走了,芸娘搖了搖頭,才對丫頭道:“走吧,我們去看看別人投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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