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過去的內宮門隻負責盤查身份,安全;但中宮門處就要盤查此時出宮的目的,去多久,何時歸來,在哪處得了話,若是有異的,還會拆人去問一句才能讓走!


    中宮門處是道坎兒……


    詢問得詳細,所以滯留的人就多。


    眼下是夜裏還好,白日裏要等上好些時候才能出入,所以越等得久,周遭的人越多,經過的人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綻。


    “姑姑,稍後中宮門的盤查會很細些,記住了嗎?”文廣低聲問。


    棠鈺頷首。


    文廣又看向另外幾人,“你們呢?”


    幾人也都跟著點頭。


    文廣遂領著幾人上前。果真,盤查處已經排了不長的隊伍。這一側是出中宮門的盤查處,另一側是入中宮門的盤查處。


    文廣在,旁人簡單過問了幾句。


    也有人逐一問起幾人去哪裏,做什麽,什麽時候回宮,還要看腰牌,出入宮中的文書都統一在文廣處保管,看過一次就好,不用再一一看了。


    正好有人問到棠鈺處,那人仿佛剛好對早前的敏燕有些印象,又讓她抬頭,想仔細看看。


    棠鈺慢慢抬起稍許,文廣指尖攥緊,豆大的汗珠掛在額頭。這裏是中宮門,前後都是宮道,要出事,根本連掩藏的地方都沒有。


    文廣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鎮靜下來,別緊張,果然,見盤查處多問了棠鈺幾聲,又將腰牌還給了她。


    文廣一口氣才回來,正使了眼色讓眾人趕緊走,身後的聲音響起,“文廣公公?”


    聽到這個聲音,文廣腳下一滯。


    棠鈺也後背一涼。


    文廣不動,跟在他身後的旁人也不敢動。


    棠鈺認得是杜青洪的聲音。


    當初杜青洪入宮的時候,棠鈺還曾幫過他,疏遠後沒有太多來往。


    但後來杜青洪相繼在惠妃和太後跟前當值,當時陳倏打著尚公主的名義入京,正值太後大壽,她申請了恩典提前離宮。皇後當時正愁試婚的人選,誰最穩妥,就是那個時候杜青洪特意將恩典的名次遞給了皇後過目,皇後才扣下了棠鈺,讓她去驛館試婚。


    所以,杜青洪是認識她的……


    她已經離宮五年,宮中認識她的人不多,但杜青洪一定是其中一個。


    等真正到此時,杜青洪迎麵走來,還偏偏就是在中宮門這處,文廣和棠鈺臉色都變了……


    杜青洪笑道,“文廣公公,這麽晚還出宮?”


    文廣怕露出馬腳,隻能硬著頭皮賠笑,“沒辦法,正好來了事情,想早些去早些回來。”


    杜青洪瞄了他一眼,沒怎麽細看他身後的人,隻見幾人都低著頭,以示尊重,這讓杜青洪心中很舒服。


    他原本是前朝太後身邊的人,這樣的身份,照說朝代更替,他是留不下來的,但他偏偏留下來了……


    杜青洪將公主的藏匿之處供了出去,得了葉瀾之賞識,他後來不僅沒有受到牽連,還在葉瀾之身邊得了信賴。


    杜青洪此人猶如蛇蠍。


    他早前在宮中還更囂張跋扈,後來是因為他同魏昭庭交好,魏昭庭後來出事,手下的人交待了魏昭庭的私心,所有同魏昭庭相關的人都受了牽連。原本杜青洪在魏昭庭一事後就應當倒台了,但又因為供出了魏昭庭旁的事情,被天子繼續留下。


    雖然眼下人還在宮中,但不及早前最鼎盛時,天子的信任。


    這樣的人,心中往往陰暗。


    文廣平日裏都不怎麽招惹他,但眼下遇到,文廣這處要帶人離開,他才從宮外回來。


    文廣急,他不急,他反而慢慢上前。


    棠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


    杜青洪笑道,“你手中什麽差事啊,這麽興師動眾,去這麽多人?”


    文廣笑,“還能是什麽差事?雨嬪娘娘聽說陛下近來操勞,想要絢芳園的露水來煮茶給陛下喝。公公您也知曉,如今陛下有事發愁,也就能聽聽雨嬪娘娘的勸,雨嬪娘娘的話,自然就是宮中要做的事。”


    雨嬪姓黃。


    如今黃家可是天家支撐,天子自然要示好。


    文廣抬出雨嬪,杜青洪頓了頓,心知肚明不要招惹的好。杜青洪這才笑道,“既然是雨嬪的事,就不要耽誤了。”


    “多謝公公。”文廣喚了聲,“走。”


    杜青洪看了看幾人的身影,心中啐道,沒想到文廣這個家夥竟然巴結上了雨嬪!


    杜青洪有些嫉妒。


    杜青洪的目光一直落在文廣和身後幾人身上,忽得,杜青洪目光怔住,越發覺得其中的一道身影有些熟悉。


    宮女的衣裳按品階都是差不多的,但是行走的姿勢也好,氣質也好,都是不同的。


    杜青洪莫名想起了棠鈺。


    他剛入宮的時候,還曾得過棠鈺恩惠,他也一直記得棠鈺,棠鈺會告訴他宮中生存注意什麽,記得什麽。


    他那時候總跟在棠鈺身後,對棠鈺的印象極其深刻。


    他很感激棠鈺,也認棠鈺,所以在宮中見到有次旁人算計棠鈺的時候,他算計了回去,最後對方落得杖斃下場。棠鈺看著他,他很得意,姑姑對奴家關照,奴家也會關照姑姑的。


    但是從那之後,棠鈺疏遠了他。


    他覺得他分明內心是向著棠鈺,但是棠鈺將他好心當成驢肝肺,她看不起他。雖然棠鈺仍同他和善,但明顯不似早前,事事都會提醒他,像對文廣一樣。


    後來他得了機會去惠妃跟前伺候,又拿惠妃做跳板去了太後跟前伺候,不可謂魚躍龍門。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當初敬平侯要入京尚公主,皇後一門心思想找穩妥的試婚宮女。


    惠妃因為晉王的緣故,想打消晉王對棠鈺的念頭,於是惠妃給了他不少好處,讓他在皇後跟前想辦法提起棠鈺。


    他分明可以不接,但還是接了。


    棠鈺自找的,他有種棒打落水狗的快.意。


    後來,聽說棠鈺天亮去試婚後,回宮見了皇後一麵就被匆匆送出了宮中。


    棠鈺這輩子算是毀了,那也是她應得的。


    旁人幫不了。


    ……


    都是許久之前的事,眼下,杜青洪忽然看到這身背影,竟也忽然想起了早前的棠鈺。


    雖然棠鈺不在了,但是這道背影還是讓他生了些留下來玩玩的念頭……


    “等等。”杜青洪喚了一聲。


    文廣和棠鈺幾人心中都是一驚,盤查處的內侍官也朝杜青洪看過來,“杜公公?”


    “我怎麽看那個宮女的背影有些眼熟呢?”杜青洪開口。


    內侍官應道,“是敏燕。”


    杜青洪踱步上前,“敏燕啊?”


    棠鈺低著頭,眼看著對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就臨在她跟前,隨時都會將她識破,而她一旦被識破,後果可想而知……


    棠鈺屏住呼吸,明知對方是朝自己來的,也在盡量淡定。


    杜青洪停在棠鈺跟前,文廣身側的內侍官也已經臉色煞白看向文廣,文廣額頭的汗珠順著臉頰滑下。


    在杜青洪讓棠鈺抬頭的時候,文廣喉間一咽,顧不得這麽多了!


    文廣沉聲道,“杜公公,做得過了吧……”


    杜青洪愣住,盤查處的內侍官和禁軍都愣住。


    很少見文廣如此懟人,而杜青洪也確實在宮中惹人生厭,但這兩個人幾乎沒有衝突過。


    杜青洪詫異,文廣繼續道,“我方才都已經同杜公公已經說了,要趕去取絢芳園的露水,絢芳園在京郊,光來回就要多少時候,明日晨間的第一盞茶雨嬪就要用,杜公公這是為難我,還是為難雨嬪?”


    文廣的聲音並不洪亮,但字字句句說出來都擲地有聲。


    “你……”杜青洪明知吃癟,但是對方用雨嬪壓他,他眼下不敢,也不好再說旁的。


    他沒想到文廣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打他的臉。


    前麵還有外宮門,文廣知曉耽誤不得了,又道,“走。”


    “你最好不要落在我手上。”看著文廣帶這宮人離開,杜青洪心中憤恨。


    ***


    寧靜台,葉瀾之看著地上跪著的,穿著棠鈺衣服的宮女,麵色陰沉著,“馬上封鎖宮門,一隻蒼蠅都不要放出去。”


    雖然不知道棠鈺什麽時候不見的,但他最遲見過棠鈺就是在今日黃昏前後。


    “棠鈺在哪裏?”葉瀾之問。


    敏燕打著抖,被身側的人一巴掌接著一巴掌扇著刮著,還是一聲吭聲。


    還是個硬骨頭!


    葉瀾之知曉問不出東西,狠狠道,“拖出去杖斃。”


    “朕走之後誰來過?”葉瀾之問。


    禁軍應道,“文廣公公,帶了幾個宮女來,說來給敬平侯夫人換衣服……”


    葉瀾之橫目,“換什麽衣服?”


    守在屋外的禁軍都紛紛低頭不說話了。


    換衣裳是什麽意思,旁人都清楚,葉瀾之攥緊指尖,文廣?


    他太會揣摩人心思,換了任何一個借口,禁軍都會懷疑,唯獨這個……


    葉瀾之捏碎了杯盞,“把文廣找出來,走不了那麽快。”


    ***


    從中宮門出外宮門的一路,文廣越發覺得心中不安。


    自從方才遇到杜青洪起,文廣心中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就怕還會旁生枝節,文廣駐足,身後幾人也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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