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這太貴了!再添一塊都夠買一雙回力白球鞋了,憑什麽花這麽多錢送他啊!那俱樂部的門票平時才兩毛錢,六塊多,瘋了吧!”


    兩人推搡半天,白露珠將他的手拍開,“你別瞎鬧,我自有用意,這都是為了三姐。”


    “為了三姐?”白誌誠滿臉不忿,“難不成你是想讓於錦康對三姐好一點,才花這麽多錢?”


    “當然,三姐那麽喜歡他,兩人又都訂了婚,咱們倆今天可是代表娘家人去的,當然要給三姐撐麵子。”白露珠神情相當認真。


    “四姐,那藥都還沒弄清楚,你居然還這麽費心思為三姐著想。”白誌誠聽完麵色露出感動,“真是便宜他了,我在街道糊火柴盒一個月才能掙這點,以後他要是對三姐不好,看我不打爆他的頭。”


    “快走吧。”


    白露珠坐上自行車後座,看著午後太陽,微微一笑。


    其他地方的俱樂部門票都要一毛到三毛錢,紡織廠內的俱樂部,本來就是為了工人準備,一般情況下都不用門票,更何況今天是和鋼鐵廠舉辦一場聯誼舞會,更加不用門票。


    於錦康的生日會,本質上是借了聯誼舞會的東風,利用父親職位之便,要了一間休息房,準備些果酒汽水,花生瓜子水果糖,最重要是花了大價錢,買了一個蛋糕,這是非比尋常的有麵子。


    想跳舞就到舞廳去跳,跳完就到休息房慶祝,喝點小酒,倒真是挺會計劃。


    到了紡織廠俱樂部門口,看到於錦康穿了件白襯衫,外搭雞心領墨黑毛衣,大背頭梳得蹭蹭亮,外麵沒套厚衣服,嘚瑟跟每一個進門的人打招呼。


    看了一圈,沒找著白珍珠的身影。


    “喲!露珠和誌誠來了!”於錦康熱情迎上來,“四妹夫這周沒來縣裏?”


    “沒有,單位有事。”白露珠將手裏的盒子遞給他,“於同誌,這是我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祝你生日快樂,身體健康,事業順利。”


    於錦康驚喜不已,端著盒子轉了一圈,包裝盒就是普通的原木色紙盒,沒有任何花樣,裹得嚴實,也看不到裏麵具體是什麽東西。


    白誌誠昂著下巴,“是新出來的玻璃灌彩煙灰缸,四姐可是花了六塊多,夠給你麵子吧?”


    第14章


    於錦康一聽,眼裏的興奮勁快要溢出來,一時間倒沒了前幾次見麵的趾高氣昂,連聲讚道:


    “四妹到底是去過不少地方演出的體麵人!太謝謝了!走走,快進去喝汽水,我買了好幾種口味,菠蘿橘子橙子味,你喜歡喝哪個?”


    走進俱樂部,周圍擺了一圈長桌,同樣放了一些汽水糖果。


    聽於錦康介紹,不是廠裏出的,而是每個想來參加聯誼會的人繳納五毛錢,由兩個廠的後勤部去采買。


    目前還沒進入色彩大爆發的八十年代,這會舞廳裏的人,身上衣服款式單一,顏色不絢麗,但收拾得幹淨整齊。


    尤其是每個人的發型,女工辮子編得服服帖帖,男工似乎都是剛去理發店剪得頭發,精神得很。


    到了二樓休息房,除了上次在國營飯店見到的幾個男工,還多了十來個人,裏麵有幾個女工,車間主任的兒子,在廠裏很受歡迎。


    然而還是沒見到白珍珠。


    送出特別貴的煙灰缸,白誌誠像是增添不少底氣,挺起胸膛揚眉吐氣,問道:“我三姐了?你不會沒叫她吧?”


    收到這麽貴的禮物,於錦康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起碼是對白誌誠更包容了,好言好語道:


    “怎麽沒叫,早就通知了,我昨晚還去大院一趟,她病剛好,估計要晚點到,反正也不急,沒什麽準點,我們先喝酒跳舞,等她到再切蛋糕。”


    “態度還不錯。”


    兩人坐下後,白誌誠湊過來低聲說,話裏帶著一些小得意。


    白露珠觀察到這間休息室似乎是小客廳,旁邊都是睡房,劇情裏白珍珠是收買了一個掃地的,將於錦康和紡織廠女工高芝娜叫到旁邊空著的房間。


    高芝娜對於錦康本來就有點意思,腦子裏也似乎有過就這麽睡一覺,鬧出來就能嫁給車間主任的兒子,所以白珍珠抓現行的時候,兩人姿勢還挺曖昧。


    參加舞會,抹點口紅是很正常的事,一不小心蹭到臉上脖子上,就很難徒手抹幹淨,相反越抹麵積越大,看起來越曖昧。


    正是兩人這份心虛,讓白珍珠得逞敲詐,偷情丟的不但是工作,還有可能遊街被丟石頭。


    雖說時局剛穩,但事關道德敗壞,地方廠裏怎麽做,誰都不會管。


    白露珠猜測,白珍珠肯定要卡著兩人進入房間後出現,正好撞上這一幕,借機得逞。


    又進來兩個工人後,於錦康倒了一杯果酒端著,清了清嗓子發言:


    “今天來的都是朋友,感謝你們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一定要吃好喝好玩好。”


    白露珠拿了一瓶橘子汽水,站起來和大家碰個杯,說幾句祝福語,又坐了回去。


    沒聊幾句,一個個男工掏出煙來點燃,休息室裏頓時煙霧彌漫,於錦康掏出兩盒帶過濾嘴的鳳凰牌香煙,引起工友們嚎叫,一窩蜂擁上去。


    搶完一支,舍不得滅掉剛點好的煙,在鼻子底下聞了聞,當寶貝似的掛在耳朵上。


    舞會不開,也不能幹坐著聊天,有幾個不知道白露珠是誰的,湊上來搭話,先是被白誌誠擋回去,接著又被於錦康拉走,介紹道:


    “這位可是我未來小姨子,大多數人應該認識吧,縣裏文工團的舞蹈演員,之前來過咱廠慰問演出,早就訂了親,賀老爺子的小孫子!也是我未來連襟!”


    話剛撂下,沒得到想象中的追捧,因為樓下響起了悠揚婉轉的圓舞曲,舞會開始了。


    “小姨子可是專業的舞蹈演員,不下去來個高難度的探戈?”


    於錦康一把推開湊過來的人,“滾一邊去,小姨子也是你叫的!”


    “你要不要下去跳舞?”白露珠問正在嗑瓜子的堂弟,幹坐著非常無聊。


    白誌誠捧著瓜子,嗑得不停歇,“不去,他們都是相親的,我都有看中的人了,還下去湊什麽熱鬧。”


    “你看中誰了?”


    於錦康安排完工友下去,坐過來時正好聽到這句話。


    白誌誠扔掉瓜子殼,“一個農村姑娘,我父母不同意。”


    “你父母……”於錦康吸了一口煙,皺了皺眉欲言又止,還沒來得及說剩下的話,就有人向他邀舞。


    身材苗條的女工伸出手,“錦康同誌,上次跟不上你高超的舞技,回去後狠狠苦練好一段時間,今天給個機會,讓我看看自己到底有沒有進步?”


    “行啊。”於錦康摸了一把油頭,神情裏有點自得,“四妹,誌誠,你們倆先坐著玩,我下去活動活動。”


    白誌誠一摔瓜子殼,“你都跟我三姐定親了,還跑去跟別的女人跳舞?”


    “誌誠,這我就得教育教育你的思想了。”於錦康摁滅手上的煙,“交誼舞是政府都會舉辦的正規舞會,我們都是正規的舞者,跳舞時心裏想的都是鍛煉舞技,你不會跳舞,你不懂這種感覺。”


    女工笑道:“同誌,思想不能肮髒,我們就是純粹比舞。”


    兩人一唱一和,一前一後走出休息室。


    白誌誠狐疑問:“真是這樣?”


    “要真喜歡跳舞,思想確實純粹。”白露珠站起身,走到門口,看著下麵舞步生硬,互相踩腳而後臉紅的男女,補充道:“原始動機是相親的,自然就不純粹了。”


    “那他們純粹嗎?”白誌誠跟過來,看到已經進入舞廳的於錦康,兩人舞步一致,協調流暢,明明搭著肩握著手,卻看不出曖昧,默默嘀咕:“難道真是因為我不會跳舞,才不懂?”


    不是不懂,而是腦子多少有點問題,高芝娜滿臉含情脈脈,哪裏像是沒問題的,白露珠翻了一個白眼。


    “休息室一股煙味,我們到旁邊休息。”


    白露珠率先往前走,今天俱樂部特意空出來給聯誼會,不接待外人,房間全部都空著。


    找到206房,摁下把手進入,白誌誠小聲嚷嚷著:“四姐,這能隨便進嗎?”


    白露珠坐到椅子上,“可以,之前來演出過,累了就可以休息。”


    接下來就坐等了。


    一首婉轉的圓舞曲結束,又響起節奏律動高的快三,等到第二首結束後,音樂停止,進入短暫休息時間。


    過了一會,門口傳來腳步聲,先是敲了敲門,還沒等回應,來人就直接推開。


    兩眼對四眼,高芝娜的神情明顯怔愣,而後忽然又沉下來,轉身就走。


    “什麽人,就知道開門,不知道關門。”白誌誠罵罵咧咧走過去將門關上。


    沒過多久,又傳來敲門聲。


    白露珠壓低聲音說:“進來。”


    門慢慢被打開,於錦康伸進來一個頭,在見到她們倆後,露出和高芝娜一樣的怔愣神情,而後瞪大雙眼問:“怎麽是你們!”


    “你想是誰,是剛才跟你一起跳舞的女人?”白誌誠一把將他薅進來,二話沒說,上去就給他一拳。


    “他媽的,還說我不懂,還說我思想肮髒!”對著右臉又錘了一拳,“到底誰思想肮髒!我今天非得錘爆你的頭!”


    於錦康剛才是懵了,才被白誌誠連錘兩次,反應過來後將他推開,揉著臉道:“誰他媽思想肮髒了,我聽人說是珍珠在這等我。”


    “珍珠?我三姐?”白誌誠又衝上去勒住他的脖子,“放屁,我們一直待在這,我三姐根本沒來,跟你跳舞的女人倒是來過,看見我們嚇跑了,你還他媽狡辯!”


    於錦康平時夥食好,個子比白誌誠高半個頭,力道也比他大,又一把將他推開,“我要說假話,天打雷劈行了吧!別跟我鬧,我是不想揍你,否則早把你按趴下了!”


    看白誌誠的狠勁,於錦康也明白他不會說假話,平時在廠裏,多少知道高芝娜對他有意思,腦袋轉個彎就猜到怎麽回事。


    估計是剛才跳舞時高芝娜挑逗不成,將他騙到房間裏來,結果正好挑中他未婚妻的弟妹待的房間,一下子嚇跑了。


    “你們別誤會,今天之前,這親事我本來是不怎麽情願,但我也不會做出格的事,弄到最後,倒黴的肯定是我自己。”


    “廠裏是有幾個對我有意思的女工,我沒想到,真有看我定親後不服氣做這種大膽的事,今天就算沒你們在,我要是見了房裏的人不是珍珠,肯定掉頭就走。”


    對於這番話,白露珠嘲弄一笑,笑容稍縱即逝,佯裝不解問:“你為什麽不情願跟我三姐訂婚?”


    於錦康雙手捧著臉揉,“你大伯和大伯母,還有白誌霆是什麽人,你不比我清楚?剛定親就獅子大開口,要五百塊錢彩禮,要不是我爸提出革委會,暗示這是封建思想,他們才不會鬆口。”


    “長輩思想老舊,關我三姐什麽事。”白露珠極力忍住心中不適,繼續道:“我三姐從小乖巧懂事,為人善良,街道裏誰不誇她好,你上次發高燒,她跑到你家連夜照顧你,大冬天手泡在冷水裏,給你整夜換冷毛巾,為你計算時間,喊你吃藥。”


    “你快別提我發燒的事了。”於錦康坐在床頭,歪著嘴道:“我那時候差點被她照顧死,大冬天體溫正在上升,渾身怵冷,她一直給我敷冷毛巾,害得我溫度越來越高,本來37度6,她照顧完,直接飆升到39度8!”


    第15章


    白露珠一噎,氣勢不能輸,又道:“她不懂醫理知識,初衷是好的吧,真心你總該感覺得到吧,再說之前還每天跑到你家,送你上班,接你下班,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攢了好幾個月的錢給你買麥乳精補身體。”


    “在家裏從來不燒飯,為了以後更好照顧你,擠時間學煲湯,大骨頭都貴得很,她那點工資,要不是真喜歡你,真想跟你踏實過日子,誰會那麽做。”


    喘了口氣,白露珠一字一頓道:“我三姐,是多麽溫柔體貼,善良美好,為了你什麽都願意做,天底下你再也找不到這樣的好女人了!”


    一說完立馬摁住鎖骨下方,平複胃裏的翻江倒海。


    “你說的這些,是個女人都做得到,燒菜做飯本來就是女人的事。”於錦康不為所動,“再說省吃儉用,那是她沒本事過招工考試,你大伯和大伯母更沒本事給她買職位,我隨便找個廠裏女工,買瓶麥乳精,買點大骨頭,那不是分分鍾的事。”


    這話聽得白誌誠一肚子火,卻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不由問:“那你為什麽要跟我三姐訂婚?”


    於錦康聞言看了一眼白露珠,還不是他爸要說眼光要放長遠,賀家三代人都受國家重視,能和賀祺深成連襟,以後好處多得很,這才訂了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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