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霜就點頭,“是啊,她說你人好,隻是孤身一個人,沒有點銀子傍身,要是我那雲州的生意還差人,不如就讓你試試。我想,這哪裏能行啊,做生意的,都是有虧有賺,要是賺了銀子,那還好,要是虧了就不好了。”


    她笑著跟陳姨娘道,“我們這樣的人家,婦人家和姑娘家做點生意,不過是玩玩罷了,我阿爹就說,我性子烈,還好強,看不起人,所以讓我做個小生意,磨煉磨煉我的眼力和心性,賺錢不賺錢倒是其次,我倒是不服氣,我折霜這輩子,還沒有做不來的事情,肯定能成。”


    然後卻又笑道:“我阿兄卻嘲我,說我是說大話,年紀輕輕,怕是被老人們騙了去,哎喲,如今人人都給我奚落吃,我倒是也不那麽自信了,便隻能找彎彎她們這般不缺銀子的試試。”


    要是別人說這般的話,陳姨娘會覺得對方在奚落自己沒有銀子,但是折霜不同,她說話的時候,看著極為真誠,又是拉著她的手說話,十分的親昵,就像個自家人一般,是她這般身份平常不會對人做的。


    所以,陳姨娘就也有些猶豫了,道:“說實話,我倒是也有些想法,不過聽您這般說,我想著,我許是確不能投。”


    折霜笑著點頭,“你多想想,是自己人,我才這般說,要是別人,那你想參銀子就參銀子吧,我是無所謂的。”


    於是等折霜走了,陳姨娘就進屋,見蘇彎彎的臉色果然好一些了,這才道:“剛剛我在小道上遇見了折夫人,她跟我說起你想讓我做雲州生意的話,我——”


    蘇彎彎就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道:“我是不是辦壞事了?我瞧著好多人都想跟阿霜做生意呢。”


    陳姨娘倒是不惱她,知道她是為自己好。不過她覺得自己比蘇彎彎又懂一些,別的人拿著銀子去折霜,那是為了討好她,又或者說拿著銀子進去她的那個圈子,圈子裏麵都是貴人,哪裏有自己這種姨娘的身份?


    可是她們那些人是純粹拿著銀子摔進去的,聽個響聲,賺不賺的無所謂,可是自己不同。可是話說回來,自己這點子銀子,說不得在她們麵前見不得人,折霜肯看在蘇彎彎的麵子上將自己納進去,實在是天大的恩德和好機會了。


    哎,真是愁啊。


    蘇彎彎就趁機道:“陳姨娘,我這回倒是看出來了,你是怕不賺銀子,這般就好說了,我這裏有三百兩銀子,是我嫁妝鋪子裏賺來的銀子,我先借與你,要是賺了,便是你的,要是虧了,就算我的。”


    這哪裏能成呢!


    蘇彎彎就露出孺慕之情,“你這般的幫著我,打理後宅還操心我的病,我記著你的好,我知道,在這個家裏,隻有你對我好,這點銀子,於我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隻我看的出來,我白白贈與你,你這個人好,肯定是不收的,那便不如這般,我心裏也好受些。”


    陳姨娘感動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聽見蘇彎彎繼續道:“陳姨娘,彎彎雖然愚笨,有些事情卻還是明白的,阿霜這裏是個機會,要是能賺,那就是銀子生銀子,你可不能丟了這機會。”


    陳姨娘就滿心滿眼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她隻摟著蘇彎彎道:“你放心,大少夫人,你這般的恩德,我一定沒齒難忘。”


    實在是太良善了,這般的好人,命怎麽就這麽苦呢。


    ……


    “彎彎的命苦啊。”


    威遠侯家請客,折霜就小聲的跟威遠侯夫人道:“夫人啦,您是不知道,她都成什麽樣子了,哎喲喂,前幾日還約我一起去梨園聽戲,哎,誰知道昨日就成了那麽一副模樣,我都心疼。”


    威遠侯夫人自來就對蘇彎彎抱有憐憫之心,聞言低著頭,小聲的道:“你也別給我打啞謎了,我都聽著風聲了——是承恩侯家那個魂魄回來找她了?”


    折霜點頭,道:“是啊,我真是沒有想到,不過我卻是不信鬼神的,我勸慰她,讓她看開些,這都是日思夜想所至,哪裏就有鬼神了。”


    威遠侯夫人就笑著道:“我就說自己怎麽就這般歡喜你呢,要不是我家的兒子們沒有合適的,定然要搶了你來做媳婦。”


    然後不等折霜回話,笑著道:“你年紀小,不知道這裏麵的厲害,彎彎她們家啊——是節婦之家,她們家有一塊碑,可是節婦在丈夫去世之後,直接撞死在他墳前,以死明誌的碑。”


    折霜就聽的打了個寒戰,然後露出驚疑的神情,“這,這——天爺,我該守著她的,她好像做傻事了。”


    如此大的秘密!威遠侯夫人立馬就拉了折霜回遊廊下,道:“怎麽回事,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你說說。”


    威遠侯夫人自來就是最厲害的脾性,一聽這話眉毛就豎起來了,她能跟折霜談的來,還喜歡琴之那種性子,是個十足不願意自家姑娘守節的。


    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再嫁怎麽了?再嫁吃你家的粟米了?管東管西的,姑娘家在娘家受了欺負,就要回家訴苦和反抗。


    ——反正她剛嫁來威遠候府的時候,就經常回娘家,她娘家兄弟日日在巷子口堵住威遠侯爺不準走,一定要友好交流下武藝,威遠侯爺年輕的時候,不是這裏淤青的回家,就是那裏鼻青眼腫的回家。


    久而久之,威遠候家上至威遠侯老夫人不敢磋磨兒媳婦,下至妾室不敢對主母偷奸耍滑,她親自教導出來的姑娘和兒子,兒子倒是好娶媳婦,前麵兩個兒子娶的媳婦也好,和和美美,隻三兒子,她看中了陸琴之,別的姑娘總看不上。


    所以她這般的脾氣秉性,在折霜看來是最合適在特定的時候將事情鬧大。


    威遠侯家和威遠侯夫人的娘家都不是柿子,身為武將之家,若是將來鬧起來,一般人還真鬧不過他們。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威遠侯夫人跟平寧候家的大姑奶奶在年少的時候也如她跟蘇彎彎一般,是手帕之交,最是相好不過。


    威遠侯夫人其實說起來,跟折霜的性子真有一些像,年少的時候也帶著一股俠義之心。


    折霜聽自家阿娘說過,當年平寧侯家大姑奶奶也是為人怯弱,十分良善,卻性子軟的很,時常被人欺負,威遠侯夫人實在是看不過去,幫了幾次,兩人這才成了手帕交。


    不過脾氣秉性不同之人,在事情的看法上麵也是不一樣的,威遠侯夫人是個炮仗,對夫婿看不慣的時候便要打罵,就要回娘家,可是平寧侯家大姑奶奶卻不同,她是任打任罵,怎麽說也說不通,好的平寧侯老太爺是個好的,也是個厲害的,幾次三番的勸慰和對大姑奶奶夫家施壓,最終要兩人和離。


    然後將人接了回去,就住在平寧侯府裏,不管是任何人來說,都不願意讓她出門開府,生怕她將來被人欺負了。


    而有了如此的父親,在一次各家夫人都齊聚的宴席之上,她竟然說出和離都怪自己不夫家的話,威遠侯夫人徹底傷了心,寫了決絕信,再不肯跟她來往。


    平寧侯老太爺沒有辦法,長籲短歎的,知道自家閨女不喜歡交際,便也不催著她出門玩樂,隻專門在平寧侯後院開辟了一個單獨的院子給她,平日裏禮佛拜神,時不時再做些花箋,寫幾首詩,日子倒也還過得去。


    威遠侯夫人卻看不慣她這幅樣子,覺得她把活人的日子過成了死人,十幾年都沒有再來往了。


    不過,到底是曾經的手帕交,雖然看不慣,卻也容不得有人欺負她,平寧侯夫人平日要是在外麵敢說她一句不好的話,威遠侯夫人就開始懟天懟地冷嘲熱諷,時不時就要刺她一句容不得人。


    “人家自己的爹養自己的閨女,兒媳婦倒是在外麵說自己的小姑子不好,又沒吃你一粒粟米,那都是平寧侯家自己的家財,是人家老太爺給她的嫁妝,你上前抱怨個什麽勁,難不成還想人家的嫁妝搶過來給自己的兒子嗎?”


    “我真是見過不少不要臉的人,像你這般的人我卻是頭一回見,人家說搶兒媳婦的嫁妝,天怒人怨,你這搶小姑子的嫁妝,也不怕平寧侯家祠堂裏麵的老祖宗半夜去找你。”


    折霜曾經有幸見過一回這樣的場麵,記在了心裏,新中式十分佩服威遠侯夫人的。


    她就對威遠侯夫人道:“你也知道我,是見不得有人欺負弱小的,跟你一樣的脾氣,當初彎彎被承恩侯夫人欺負,我看不過去,這才跟她玩在一塊,後來,承恩侯夫人去世了,雖說我也傷感,卻著實是彎彎鬆了一口氣的。”


    威遠侯夫人點頭。


    折霜就歎氣,繼續道:“可我著實沒有想到,好不容易日子看著好了吧,她卻又想尋死了。”


    威遠侯夫人立即道:“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折霜露出為難和恨其不爭的神色,道:“彎彎沒跟我說她尋思的事情,而是她們家的姨娘跟我說的,說是——哎喲,說是蘇大人,就是彎彎的父親,他要彎彎殉葬呢。”


    此話一出,威遠侯夫人立即驚訝的眉毛都要掉了。


    “京都可沒有此種先例,如何能使得,再者說,從江南嫁來京都的女子不少,難道每個人死了丈夫,江南的家裏,都要她們去殉葬嗎?”


    折霜也愁,“是啊,我也是如此想的——實不相瞞,我在京都過了這麽久的日子,雖然聽聞過江南有女子在丈夫死後也撞碑而死的事情,可真沒想到,還能發生相熟悉的人身上。”


    她歎氣,道:“所以,我明日還是要去看她的,就怕她一個想不開,直接走了偏路。”


    折霜抹抹眼淚水,“可憐見的,我一個不怎麽哭的人,都要被她氣哭了,怎麽就有這般軟性子的人呢?我怕此時此刻一想起來,就渾身不舒服。”


    威遠侯夫人深有體會!沒錯,之前她也有對友人這般恨其不爭的時候,沒想到十幾年一個輪回,又輪回到了蘇彎彎跟折霜身上。


    她恨道:“如此不爭氣,咱們是不能幹預的,得要她們自己立起來。”


    折霜就小聲的道:“如何立起來?說句老實話,我父母可從沒有教過我夫君死後,我去撞碑守節,可彎彎的父母卻是自小就這般教導她的。從牙牙學語開始教導,到如今出嫁,統共十幾年了,可我才認識她多久呢?我怎麽掰過來她的念頭?”


    她又要哭了,“以前,我總以為她再如何,也不過是一輩子不嫁人,這也沒什麽,她自己喜歡就好了,可我著實沒想到,蘇家老爺夫人竟是這般的教導女兒。”


    “彎彎之前還總覺得莫知曉活在世上,所以還肯出來跟我看看戲,如今夢見了他的鬼魂,覺得他肯定是不在了,按照她爹娘說的,她便要去死的。”


    如此駭人聽聞!


    威遠侯夫人嚇的臉色一白,立馬站起來,“哎喲喲,我說阿霜啊,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也不想想,你這般走了,她要是想不開怎麽辦?”


    威遠侯夫人著實是個實在人,連忙拉著折霜要走,折霜就道:“你家還請著客呢。”


    威遠侯夫人罵道:“還請什麽客,我家有兒媳婦管著呢,我主要請你呢,你還給我裝不知道。”


    她氣衝衝的往外麵走,她家大兒媳婦看見愣了愣,笑著圍過去,“母親,瞧你這樣式,便是去打仗的。”


    威遠侯夫人瞪她,“走走走,今日不跟你們貧嘴,我有要緊事情呢。”


    折霜就朝著她笑,“大嫂嫂,我們得出門一趟。”


    她家大兒媳婦也是個喜歡看熱鬧的,瞧自家母親這般,便將請客的事情都交給老二媳婦,也跟著擠上了馬車,“母親,你嘴巴笨,打架罵人我怕你吃虧,我跟著你去,阿霜打人,我罵人,正好合適。”


    威遠侯夫人就哼了一聲,“你也就這點子用了。”


    威遠侯家大少夫人嘿了一聲,問折霜,“阿霜妹子,到底怎麽回事,快些跟我說,免得到了地方我都不知道還嘴,還得醞釀醞釀。”


    折霜就這般如此如此這般的說了,道:“我覺得不會出什麽事情?但被你們這般一說,還真的不確定了。”


    大少夫人就道:“你啊,還年輕呢,不知道這裏麵的彎彎繞繞——唉喲,馬兒快些跑吧,這去晚了,說不得就出事情了,我這心裏著急的很。”


    折霜就覺得,威遠侯夫人選媳婦是照著自己的模樣性子來的,十足的一個模樣。


    然後三人坐著馬車到了威遠侯家裏麵,威遠侯是上朝去了,並不在家裏,陳姨娘見了她們來,慌忙迎上去,道:“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


    主要是這架勢,也太像打架的了。


    折霜就道:“彎彎呢?”


    陳姨娘指指東院,“在裏麵呢——今早上好好的,我都去看了。”


    威遠侯夫人就呼了一口氣,“那應該沒事,我去看看她,哎,我有經驗。”


    她當初對著平寧侯家的小姐妹沒少費口舌。


    一路平靜的走進去,威遠侯夫人就有些笑意在臉上,隻覺得可能情況沒有自己想的那般的遭。折霜也笑著跟她一起進去,看見了桃令,她正端著一盆水站在花壇邊發呆,折霜笑著叫她,“桃令——你家主子呢?”


    桃令手裏的水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折霜連忙拉著威遠侯夫人過去,道:“你這是怎麽了?如何站在外麵?”


    桃令就呆呆的,“主子叫奴婢在外麵澆花,可是我剛剛澆過花了啊,怎麽還讓我澆花?”


    如此,威遠侯家兩個夫人立即發現不對,立馬飛奔到屋子邊去,想要推開門,門確實關著的。敲門,卻沒有人來開,威遠侯夫人著急了,喊道:“阿霜,快,快跟我一起撞門。”


    桃令開始哭,“少夫人,少夫人——你怎麽樣啊,你怎麽鎖門了,你說話啊,你別嚇我啊——”


    聲音淒慘,響徹了整個威遠侯府。


    陳姨娘再忍不住,連忙叫人,“還愣著去做什麽,快些,快些去請白大夫來,快。”


    別管裏麵出事情了沒有,先叫大夫來是最要緊的。


    她如今對蘇彎彎也有著真心呢。


    然後門一撞開,就見著裏麵懸梁了一個人,就是蘇彎彎。


    威遠侯夫人連忙大喊一聲,“快,快,叫大夫!!!”


    頓時亂了起來。


    折霜去探蘇彎彎的鼻息,哭著道:“還好,還有氣呢,差點就沒救了。”


    威遠侯夫人看她脖子上勒痕,那裏已經烏青一片,蘇彎彎嘴唇發白,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死氣。


    陳姨娘叫人拿來了人參兌水,就那般的往蘇玩玩嘴裏倒,一邊倒一邊哭,“我早上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就這麽一會功夫,人就想不開了?”


    威遠侯夫人也掉眼淚,“才十七歲呢,哎,才十七歲呢。”


    承恩侯家亂成了一團,威遠侯夫人也不回去了,隻道:“阿霜,你回去多找兩個人,咱們日夜守著她,她這是被人哄著去死,是人都不能見死不救。”


    她都如此說了,折霜自然是哭著領命。她這家夫人去一去,那家夫人請一請,都是請相熟的武將人家,一個上午沒過,京都就都因為蘇彎彎要自殺的事情震驚了。


    南陵侯夫人沈凝正在外麵做客呢,聞言抹淚,“之前阿霜跟我說過一次,卻沒有說這般的詳細,隻說是她跟彎彎性子實在是合不來,但彎彎如此時刻需要她,她也不能不管她,便去她家看看她,回來之後還長籲短歎的,我還勸阿霜,說是合不來就算了,別人家的事情,你如今這個身份,管太多了遭人嫌棄,阿霜聽了我的話,這才沒有日日上門。”


    有人就說沈凝,“你這般可不好,瞧瞧,這也是阿霜心好,去威遠侯家做客,也想著承恩侯少夫人家的事情,這才跟威遠侯家的那個辣子說,不然,但凡今日錯一步,便是死一個人了。哎,可憐見的,也實在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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