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她。”陳琰三兩步來到病床前,滿眼焦急,小聲叫她的名字:“周雲錦?”


    周雲錦此刻雙眼緊閉,一動不動。


    她運動服上都是已經幹涸的血漬,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陳琰轉頭問那個小護士:“她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昏迷不醒?”


    “沒事,ct做完了,就是輕微腦震蕩,縫了幾針。”小護士語氣輕鬆地寬慰他,“不用擔心,她這情況就是看著嚇人罷了。”


    “她什麽時候能蘇醒?”


    “那沒準兒,快的話,幾個小時也差不多了。”小護士出門前忽然想到什麽,好奇地問,“小弟弟,你是傷者的男朋友嗎?那送她來的那個男人是她什麽人呀?”


    “男朋友”三個字頓時讓陳琰臉上發熱:“我們隻是同學……”


    小護士聳肩,以為小帥哥是在害羞。


    陳琰又問:“送她來的人長什麽樣?”


    “挺高的一個男人,身高應該跟你差不多,長得特別好看,二十幾歲吧,反正挺年輕的。”她回想一下,又搖搖頭,“不清楚多大,抱著她來的,哎喲,弄了一身血呢,不過這人太凶了,說人是他打傷的我都信。”


    小護士說完就出去了,單單和他身高差不多這一條線索來看,陳琰莫名想到陳牧雷。


    不過他很快否定了自己荒唐的想法,陳牧雷不至於這麽做,他完全沒有理由這麽做,他們兩個又不認識。


    陳琰從飲水機裏接了點溫水,用紙巾沾濕,小心翼翼地擦幹淨周雲錦臉上的血漬,靜靜地注視了她一會兒。


    一個高中女生,能和誰結這麽大的仇,誰又能下這麽狠的手。


    陳琰心頭疑雲仍在,索性走到窗邊撥通陳牧雷的電話。畢竟在他的世界,陳牧雷就是最惡劣的壞人了。


    另一邊,陳牧雷看著手機來顯跳動著陳琰的名字,皺眉接通。他還沒開口呢,陳琰率先質問起來:“陳牧雷,你在哪兒呢?”


    “沒錢了?”


    “沒跟你說這個,我問你現在在哪兒呢?”


    “什麽時候有資格管起我了?”


    陳琰一向說不過他,語氣不自覺地衝起來:“我就問你一件事,上次你在我學校見過的那個女孩,你找她麻煩了嗎?”


    陳牧雷掐掐眉心,忍住去對麵房間揍他的衝動:“我沒閑工夫跟你們玩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


    他為什麽要去找周雲錦麻煩,是周雲錦一直在給他找麻煩好不好?


    “她出事了,現在在醫院並且昏迷不醒。”陳琰回頭看了看臉色蒼白的周雲錦。


    “這跟我有什麽關係?”陳牧雷罵了一句,胡小鈺著急地擺手,又指指對麵,示意他小聲一點兒。陳牧雷壓低音量,畢竟兩個房間離得很近,“我會對一個小女孩動手?理由呢?”


    “沒有就好,如果讓我知道這事和你有關係,我絕對不放過你。”


    陳琰口出狂言,陳牧雷譏諷一笑:“被你這麽一說,我開始有點兒好奇了,那小姑娘要是真和我有點兒什麽關係,你打算怎麽不放過我?”


    “你敢——”


    “你先想想,想到了再告訴我。”


    陳牧雷主動結束通話,胡小鈺一臉詫異地提醒:“我剛才還看她運動包裏的遊泳證了,那姑娘可沒成年呢……”


    陳牧雷歎口氣,一把給他扒拉一邊兒去:“我拜托你長點腦子吧胡小鈺。”


    陳琰揣起手機坐回病床前,悄悄握住周雲錦冰涼的手,喃喃自語:“最好和他沒關係。”


    陳琰記得方燕說過,陳牧雷十二歲之後性格大變,叛逆暴力,壞事做盡。又過了幾年,陳牧雷和陳永新的關係已經差到能用“反目成仇”來形容了。陳永新被他氣到住進醫院數次,還有一次兩人動手被陳琰撞見。也是那一次,陳牧雷仿佛被人撕破了虛偽的麵具,在陳琰麵前再也懶得去扮演一個好哥哥,而原本特別依賴他的陳琰自那以後再也沒喊過他一聲哥。


    即便如此,陳永新卻容不得陳琰說一句陳牧雷的不好:“我和你哥怎麽吵、怎麽打,那都是我們的事。他是你哥,你什麽時候都得護著他,怎麽能和旁人一起去罵他?有你這麽當弟弟的嗎?”


    當時陳琰還小,完全理解不了陳永新為什麽在背後如此偏袒陳牧雷。因為不服氣頂撞陳永新反而被打過幾次,陳琰和家裏人的關係也變了。他和哥哥之間、和陳永新之間,仿佛都橫著一座山,無法跨越。


    胡小鈺偷偷把觀察室的房門打開一條縫,看見陳琰寸步不離地守著周雲錦。他又把門關上,跑到急診樓外找到陳牧雷匯報。


    陳牧雷聽完沒說什麽,如獲大赦,從兜裏拿出車鑰匙迅步往停車場走去。胡小鈺趕緊跟上:“我們不等她醒了再走嗎?”


    “我是她保鏢還是保姆?要等你等。”


    “那你為什麽送她來醫院?”胡小鈺早就想問了,“趙哥和白公子可都睜眼兒看到了,你說和你沒關係就真沒關係了?就連我也想不通你為什麽替她出頭啊。”


    就胡小鈺這實心腦子,能想明白什麽?


    “你是不是也想腦震蕩?我成全你唄。”陳牧雷側過身單臂鎖住胡小鈺的脖子,“廢話這麽多,你把陳琰叫過來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他本想著就算日後陳琰知道了周雲錦被打傷的事,估計她的傷已經無礙了,應該掀不起風浪,誰知道胡小鈺一個電話就壞事了。


    “那我們又不知道她住哪裏,不叫陳琰來你打算怎麽辦?把她帶回小院嗎?”


    “……”陳牧雷手臂一個用力,胡小鈺被勒得說不出話來,突然指了指他的外套。


    陳牧雷低頭看一眼,這才發現他身上都是周雲錦的血:“晦氣。”


    他放開胡小鈺,三兩下脫了外套甩進前麵的垃圾桶,然後發現裏麵淺藍色的襯衫上也沾到了血,還是胸前的位置被染了一大片,十分顯眼。


    陳牧雷臉色發白,強忍心頭湧上來的不適,眉頭緊鎖,動作利落地把襯衫也脫下扔了。


    胡小鈺趕緊把自己的外套給他披上,從他手裏拿過車鑰匙推著陳牧雷往前走,用哄孩子似的語氣安撫著他:“沒事沒事哈,咱們回家,我來開車。”


    *


    疼。


    太疼了。


    周雲錦從頭痛中醒來,眼皮像灌了鉛似的發沉。好像有人在握著她的手,一個聲音在耳邊輕聲叫著她的名字。


    “周雲錦……周雲錦!”


    周雲錦緩緩地睜開眼睛,視線焦點還是虛的。她閉了閉眼,重新睜開才慢慢聚焦。


    眼前的那張臉十分熟悉,她凝視良久,終於認出是陳琰。


    “陳……”


    “你別說話。”陳琰輕聲道,“這裏是醫院,你昏迷了幾個小時,天還沒亮,你再睡會兒,我在這兒陪你。”


    醫院,昏迷……周雲錦努力消化著這些字眼兒,然後疲憊地閉上眼,她頭痛極了,卻忍不住努力回想發生過的一切。


    腦中像電影回放一樣重複著昨晚的事:學校,訓練,楊露的電話,周文斌在打架,她去勸阻,然後被打到了頭……


    最後,回憶定格在暈倒之前抱著自己的那個人身上。


    應該……是個男人。


    那個男人的肩很寬闊,在他的懷裏感覺又溫暖又踏實,她腦中閃著幾個模糊的片段——


    她被他抱著在醫院走廊裏跑,聽他喊醫生、喊護士、喊自己的名字。她也曾想看清那人的臉,實在睜不開眼睛,意識逐漸消失。


    周雲錦想不起他是誰,但她確定——絕對不是陳琰。


    一隻手蓋在她的眼睛上,陳琰的聲音再次傳過來:“別想了,你需要休息,睡吧。”


    這句話仿佛有魔力,周雲錦很快就昏睡了過去。


    等周雲錦再次從頭痛中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楊露坐在她床尾不知道在想什麽。


    “媽……”周雲錦虛弱地喚了一聲。


    楊露見她醒了,起身來問:“感覺怎麽樣?”


    “我沒事,媽。”周雲錦想坐起身,一陣惡心的感覺襲來,不得已又躺回去,“就是有點兒惡心,頭也有點兒疼。”


    “嚴重嗎?”


    楊露盯著她問,那個眼神讓周雲錦說不出別的話來,勉強扯出一抹笑:“不嚴重。”


    “那就是沒事。”楊露沒再說什麽,轉身出去了。


    周雲錦也不知道楊露去了哪裏,直到走廊裏隱隱傳來幾聲爭吵聲,她才知道楊露是去幹什麽了——楊露去找醫生提出出院,醫生護士怎麽勸都沒用。


    “病人這個情況至少也得住院觀察幾天才行,怎麽能現在就出院啊!”


    小護士不厭其煩地解釋給楊露聽,但楊露一再堅持,小護士也沒辦法:“那你們得簽一個《拒絕住院知情書》才能走,回去之後萬一出點什麽事——”


    “後果我們自負行了吧?”


    楊露撂下話,小護士也沒再多說什麽。


    周雲錦躺在病床上聽著外麵楊露的聲音,發覺自己手攥被子的力氣都使不上來。


    第10章 他還能搶你女朋友不……


    周雲錦不像別人出院大包小拎,她就一個運動包。


    楊露把她扶上出租車,司機大哥回頭看了一眼,八卦道:“謔,這是讓誰打了?得縫幾針吧?小姑娘家家的,這倒好,破相了。”


    楊露沒說話,周雲錦囑咐道:“麻煩師傅開慢一點,我頭疼。”


    “誒,沒問題沒問題。”


    這個司機大哥一路上嘴就沒停下來過,周雲錦和楊露都不是話多的人,卻根本不耽誤他自問自答,自娛自樂。


    “看你的樣子還是個學生吧?哪個學校的啊?


    “現在的學生打架這麽狠嗎?打人的學生得被學校開除吧?不開除也得好好教育教育。


    “嘖嘖,現在的人啊,不好說,心裏都憋屈,壓力大,你們學生也一樣,指不定都把壓力發泄在打架上了呢,下手沒輕沒重,看把孩子打的。”


    周雲錦沒接話,扭頭問一直寡言的楊露:“爸爸呢?”


    “他沒事,在家裏養著呢。”楊露看著車窗外,心事重重。


    “媽,是不是出了什麽事?爸爸還好嗎?”周雲錦握住楊露的手,“如果有事你別瞞我。”


    楊露淡淡地笑了笑,抽回手在她手背上拍拍:“他沒事,還沒你傷得嚴重呢。”


    “……”


    周雲錦回到家裏,周文斌果然在,一臉鼻青臉腫,看上去慘不忍睹。


    她進門的時候周文斌剛醒過來,正在家裏找飯吃,看了她一眼,回想了半天。


    “傷成這樣了?怎麽整的?不是我和人家打架嗎?怎麽你比我挨打還嚴重?”


    敢情他隻記得自己幹過什麽事,就完全不記得她有出現過。


    不過周雲錦已經見怪不怪了,皮笑肉不笑的冷笑一聲:“大概是我倒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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