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啤酒,進房間很快換了一身衣服出來:“現在可以了吧?”


    他仰頭又喝了一口啤酒解渴,聽到周雲錦啞著嗓子問:“一大早你就喝酒嗎?”


    “一大早?”陳牧雷把茶幾那頭她的手機丟給她,“再等一會兒天都要黑了,還記得怎麽回事嗎,小祖宗?”


    周雲錦一看手機,馬上下午五點了,有些詫異:“我睡了這麽久?你怎麽沒叫醒我?”


    “好問題。”陳牧雷隨口譏諷,他坐進另一側的單人沙發,長腿搭在茶幾上,“我發現你也不是那麽笨,發著燒都能找到我家,咱倆多大仇,你死也要纏著我?”


    周雲錦暗忖:既然沒死成,那就隻能纏著你了。


    她的小九九沒人知道,況且陳牧雷怎麽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已經慘到這個分兒上的小姑娘心裏頭居然還在打著自己的主意。


    周雲錦突然看到自己手背上細小的針眼還有茶幾上那一兜藥,小眼珠一轉:“你帶我去輸液了?”她知道自己應該在發燒,就是沒想到一直覺得自己麻煩的陳牧雷沒放著她不管。


    “算這第三回 ,我都送你進三回醫院了,你知不知道老子最討厭醫院?”


    陳牧雷的語氣並不算好,卻讓周雲錦鼻子酸酸的:“謝謝你。”


    “別謝,你好點沒有,如果好點了——”就滾蛋。


    “頭還疼得厲害,還有,”周雲錦捂著肚子,可憐兮兮地說,“我餓了。”


    陳牧雷瞪了半天眼睛,最後把“滾蛋”兩個字乖乖地咽回去。


    因為他也餓了。


    陳牧雷拿手機剛準備點外賣,胡小鈺的電話打進來。


    “哥,我在老四喜呢,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帶過去。”


    老四喜是離陳牧雷家不遠的一個菜館,開了幾十年,食客無數,當然也深得他們二人青睞。


    這大概就是陳牧雷還願意帶著胡小鈺玩的原因吧,雖然人傻氣了點,但總能在關鍵時候出現,比如現在。


    陳牧雷點了幾道愛吃的菜,想到周雲錦,又加了兩道菜,還囑咐胡小鈺:“清淡點,給病人吃的。”


    胡小鈺:“你哪不舒服?”


    “不是我。”


    “???”


    “別廢話了,趕緊的,要餓死了。”


    陳牧雷掛了電話回到客廳,周雲錦居然跪在了地上,手撐著沙發艱難地想起身。


    陳牧雷歎氣,過去把她抱了起來重新放到沙發上。


    大概是罵都懶得罵她了,也可能是太餓了沒心情,總之,陳牧雷沒說什麽。沒有他的數落嫌棄,周雲錦都有點不習慣,主動解釋:“我想去倒點水喝,但是腿沒力氣。”


    她嗓子已經燥得開始噴火了,又不敢使喚陳牧雷。不過她太高估了自己的體力,一起身膝蓋酸軟到直接跪了下來。


    不多時,陳牧雷端來一杯水遞給她,看她把杯子放在嘴邊幾次試探都沒有喝,又把杯子從她手裏拿走了。


    過了一會兒,陳牧雷從廚房出來,重新把杯子塞到她手裏:“可以喝了。”


    聽語氣就知道他原本就不多的耐心將要耗盡。


    周雲錦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雖然還是有點燙口,但已經比剛才好多了。


    她很快把水都喝光,玩手機等外賣的陳牧雷察覺到她的目光,抬頭看了她一眼。


    周雲錦呐呐地說:“還想喝,可以再給我一杯嗎?”


    “……”


    陳牧雷給她換了一個家裏吃麵用的大碗,用勺子攪和半天,喝了一口覺得溫度正好才給她端進去。


    周雲錦雙手捧著大碗喝水,那碗幾乎比她的頭都大。


    陳牧雷摸著下巴觀察著這個倒黴蛋兒,她一直發著燒,臉蛋都是紅撲撲的,嘴唇幹的起皮兒,眉眼間盡是憔悴,腦袋上又綁著紗布,就連身上穿著的都還是一套睡衣。


    其實早上給她脫外套的時候陳牧雷就發現了,而且她腳上連襪子都沒穿。


    “你是被趕出來的嗎?”


    陳牧雷突然問道,周雲錦動作一頓,臉從碗後麵露出來,小聲應著:“嗯。”


    陳牧雷:“為什麽?你犯什麽錯了?”


    周雲錦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抿唇不語。


    陳牧雷似乎也沒有真的想知道:“你身上的那些舊傷,和這件事有關係嗎?”


    見周雲錦還是不吱聲,他又換了個問題:“那天打架的人是你什麽人?”


    周雲錦:“我爸。”


    陳牧雷忽然想起水果鋪老板娘的話,好像很多問題瞬間有了答案。


    一個令人所不齒的酗酒又家暴的男人,虧得這個蠢蛋還不要命地上去拉架,讓人打死得了。


    這個倒黴蛋身上好像有挺多秘密似的,怎麽看都不像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胡小鈺拎著兩大袋打包回來的飯菜來到小院,連招呼都沒和陳牧雷打,飛奔進屋內,就要看看他屋裏到底藏了誰。


    憑直覺,應該是個女的;但講道理,又不可能是個女的,那可是陳牧雷啊,能金屋藏嬌?


    這可把胡小鈺好奇死了,一路上都在琢磨這個事。


    當他在客廳看到周雲錦時,不禁呆立當場,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但轉念一想,不禁有種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感覺,他衝著隨後進來的陳牧雷怪叫一聲:“哥,你怎麽真把她給接回來了?”


    “少說廢話。”陳牧雷從他手裏拎過那兩袋吃的,在心裏嘀咕:你以為我想嗎?


    盡管吃了不小的一驚,但是胡小鈺好歹也是目睹了周雲錦被傷的經過,還記得她一臉血的模樣呢。況且胡小鈺人傻心大,既然這姑娘已經進了他陳哥的門,不管是怎麽進來的吧,都沒有再趕出去的道理,不僅如此,他還對這個姑娘產生了幾分憐惜。


    陳牧雷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麽和胡小鈺解釋,畢竟連他自己也知道他破例了,至於為什麽破例,看起來好像都有合理的理由,但放在他身上總是有那麽點“不應該”。


    陳牧雷去廚房拿啤酒回來,看到胡小鈺把那幾道清淡的飯菜擺在周雲錦麵前:“我哥給你點的,吃吧,你叫什麽名字?我叫胡小鈺。”


    陳牧雷:“……”


    周雲錦:“……我叫周雲錦。”


    “哦,對!我那天看過你的證件。”胡小鈺恍然大悟狀,接著就要打開話匣子,“誒,你知道嗎,你那天被打的可慘了,那血流的啊,要不是我哥出手相救——”


    陳牧雷踢了胡小鈺一腳:“把嘴閉上。”


    “閉上就閉上。”胡小鈺一臉滿不在乎,端起一盒白米飯,夾了一塊粉蒸肉大口吃著。


    他不管吃什麽,嘴裏都能發出一堆動靜。陳牧雷雖也是個糙人,但和他相比就文雅多了,至少不會發出那麽多奇怪的聲音來。


    周雲錦雖然餓壞了,但是胃口並不好,不經意間看了眼胡小鈺的吃相,居然被勾起了一些食欲。


    她不是什麽矯情的小女孩,病了難受了就哼哼唧唧要別人哄著勸著才肯吃東西。或許曾經是吧,但自從她把周辰星弄丟了,自覺罪惡加身,就算有人肯哄她,她也覺得自己不配。


    所以不管什麽時候,周雲錦都不會和吃飯過不去。


    吃飽吃好才有體力和精力,辰星還在世界的某一處等她,她沒有那麽多時間去浪費。


    有胡小鈺在,有的事就不用陳牧雷插手了,比如帶周雲錦去輸液。


    社區醫院的護士對周雲錦印象深刻,見今天換了個人陪她來,不免有幾分失望。


    周雲錦依舊虛弱,趁輸液的時候又補了一覺,雖然睡得並不□□穩。


    回家的路上,兩人打了一輛車。胡小鈺沒好意思和小女孩一起坐後排,把她扶進去後自己坐到了副駕。


    周雲錦話很少,胡小鈺不時回頭偷看幾眼:“那個,周妹妹,呃……”


    感覺叫妹妹怪怪的,好像在占人家便宜似的,胡小鈺撓撓頭,改口:“周同學,是我哥把你接回來的?你這個情況應該繼續住幾天醫院才好呀。”


    “不是的。”周雲錦聲如蚊呐。


    “我也覺得不太像他的作風,他可懶得管閑事了。”胡小鈺百思不得其解,但看周雲錦閉目養神,就沒再追問,又總覺得一定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陳牧雷和這個小姑娘發生過什麽“不可告人”的事。


    醫院到小院還不足十分鍾車程,胡小鈺已經在腦子裏上演過不知道多少出大戲了。


    待車停穩,胡小鈺把周雲錦扶下車,還是沒忍住又問了出來:“周同學,你和我哥怎麽認識的?因為陳琰嗎?”


    周雲錦原本不想理會胡小鈺,但聽到陳琰的名字時不由得一愣:“陳琰?”


    “啊,你和陳琰不是同學嗎?”胡小鈺哼了哼,“不會是陳琰讓你來接近我哥的吧?那個臭小子憋什麽壞呢?”


    周雲錦狐疑:“陳琰和他什麽關係?”


    “啊?”胡小鈺詫異,“他們是兄弟啊,原來你不知道嗎?”


    周雲錦瞪大眼睛,著實吃了一驚,但是她還沒從驚訝中回神,就聽陳牧雷飽含怒意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胡小鈺,我是不是挺久沒揍你了?”


    第15章 我會小心的,韓刑哥哥。


    胡小鈺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回頭看到的第一個人卻是簡繹,而簡繹身後那個叼著煙、大半個身子都在黑暗之中的男人才是陳牧雷。


    周雲錦看不清陳牧雷的臉,但就是知道他在注視著自己,且眼神一定是很凶還帶著警告的那種。


    “簡哥!你來啦?”


    胡小鈺好些日子沒見簡繹了,一見到他就特別開心,在簡繹麵前也顯得特別狗腿,陳牧雷憑空翻了個白眼。


    “喲,這姑娘是誰?胡小鈺搞對象了?”簡繹應該是從什麽地方剛回來,身邊還立著一個小拉杆箱,手臂上搭著一件外套,應該之前正在和陳牧雷聊著什麽的樣子。


    “呃?噢!嗐!”胡小鈺指著周雲錦急於撇清關係,“簡哥你說她啊,不是不是,她是我哥的人,跟我可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哥的……人?”輪到簡繹一腦袋問號了,轉頭看陳牧雷:“我不過是出了一趟差,錯過了什麽?”


    “簡哥你忘了?我跟你提過的呀,她就是之前一直——啊——”


    陳牧雷實在忍無可忍,跨步上前一把將胡小鈺揪了過來,掄起手臂就要揮拳過去。


    “哥哥哥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說了!我不說了!別打我!簡哥救命!”


    胡小鈺反應奇快,雙手護頭立即認慫,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還不忘請救兵。


    可惜簡繹也隻顧著看熱鬧,並沒打算出手相救。


    陳牧雷不是沒辦法治他,而是在外頭當著別人麵給胡小鈺幾分麵子,小夥子也要臉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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