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琰小傷,錢旭不擔心,所以沒立即追上去。他也認為應該先送陳牧雷去醫院,但陳牧雷卻忍著疼把錢旭招呼過來。


    “我們見過,你還記得嗎?”


    這哪能忘,錢旭還琢磨著要不要替陳琰道個歉什麽的,就聽陳牧雷說:“陳琰沒看起來那麽成熟懂事,渾蛋小子太倔了。”


    他疼得冷汗嘩嘩地淌,還不忘損陳琰,錢旭剛準備開口又發現陳牧雷眼底仿佛閃過一絲黯然:“如果可以,這段時間你多費心照看著點兒他,免得他走極端,畢竟……他身邊沒別人了。”


    ……


    “我覺得——就算是男人的直覺吧,反正我看到的他和你形容的他不太一樣,他沒必要在我麵前演,也知道咱倆是哥們兒,沒那話我也得管你啊。他完全就是一時著急沒收住情緒,因為太擔心你就禿嚕嘴了。”錢旭往辣鍋裏下了幾片肥牛,“你倆挺有意思的,一個那麽恨,一個那麽狠,要麽兩不相見,見了不是掐就是打,到頭來倆人還都惦記著對方。這在電影裏的話,他那個角色身上一般都得有什麽驚天秘密,不是什麽深仇大恨就是因為什麽在忍辱負重,不然沒法解釋。”


    “就不能因為他道德品質有問題?”


    “壞人做事也得有動機啊,為財?你家裏有礦要繼承嗎?排除為色,權?他不是走仕途官場的人,就算是,你的存在既不能耽誤他也不能影響他,他這麽對你,動機是什麽?”


    陳琰拒絕思考:“就是壞。”


    “……”錢旭一臉無語:“陳琰,我發現你這人的弱點了,原來我以為是學妹,但不管怎麽說你麵對學妹的時候還是有理智的。今天我才知道我錯了,你的弱點是他。隻要提起他,你聰明的小腦袋瓜就變成了一個籃球,不,是鉛球。籃球給點力還能拍起來呢,你腦袋裏麵純屬灌鉛了,聽不進去一句人話。”


    陳琰還在垂死掙紮:“你到底站在哪邊的?不是我哥們兒嗎?怎麽一直向著他說話?”


    “就因為是你哥們兒才不想看你這樣,不然有這個閑工夫我練會兒球或者去王者峽穀虐菜不好嗎?跟你這兒費什麽勁?”


    陳琰的心病錢旭是知道了,以前覺得這是人家家裏的事,輪不到他發表意見,可是他實在不想看到一個陽光青年內心被這個事一直困擾著,終究沒忍住管了閑事。這一說不要緊,越說越覺得這其中有誤會,偏偏陳琰這臭小子還真和陳牧雷說的那樣倔的很。


    錢旭:“別我說什麽你都認為不對,認為我不了解內情什麽都不懂,你得承認有些事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老話不是沒道理。”


    陳琰還要說什麽,錢旭一抬手:“打住,今天的話療時間到了,再聊下去得加錢。”


    陳琰閉了嘴,給了他一個白眼。


    酒足飯飽,錢旭要回去看錢瑩,上車前拍了拍他的肩:“你以為你是在和他過不去,其實也是在和自己過不去,好自為之吧兄弟。”


    錢旭苦口婆心了一晚上,陳琰也是好幾個晚上睡不好,每天都在腦子裏盤旋他那些“洗腦言論”,最後竟真開始思考陳牧雷對自己這樣惡劣的動機。在這件事上他偏執了太久,很難理智分析,苦惱得抓狂,還去求助了“錢醫生”。


    那天剛下課,陳琰就回過敲了敲錢旭的桌麵:“錢醫生。”


    錢旭在寫題,頭也不抬地說:“又來話療了?”


    “你都把我洗腦了,又不給我正確答案。”


    錢旭:“我隻是提供一種解題思路,不保證是正確答案,想要答案你得自己去找,我沒上帝視角。”


    自己去找?陳琰垮了雙肩。


    麗嘉


    上海路飲食街。


    一輛轎車在某餃子館外停穩,一個男人下車後四處望了望,卻過了馬路走進另一家飯店。


    他沒坐散台,直奔樓上。


    二樓樓梯口立著一塊禁止入內的牌子,那人對此視而不見,越過標牌在空蕩蕩的就餐區隨便找了個卡座坐下。


    不消片刻,二樓衛生間裏走出來一個男人坐在他對麵:“你總算來了,我都叫你多少次了?”


    這一層沒有開燈,整層樓都顯得有些昏暗。


    韓刑沒和他寒暄,直截了當地問:“為什麽又找我,我不是說了不要再聯係了嗎?還約在這這個地方。”


    “你怕什麽啊?怕的該是我才對吧?”邱剛陰陽怪氣地冷笑,“這兒的老板我認識,在這兒我放心。”雖然當初就是在這家店的後巷,他被打成重傷。


    韓刑:“有話就說吧,什麽事?”


    邱剛從兜裏拿出來一張銀行卡放到桌子上:“陳牧雷給的,你說他到底是懷疑我還是沒懷疑我?”


    韓刑問:“多少錢?”


    “我去查了餘額,這個數。”邱剛比劃了一個數字,“說是看我過的太慘了,替陳永新來救濟我的。這錢燙手,我沒敢花。”


    “你居然沒拿去賭,令人驚訝。”韓刑沒碰那卡,“管他有沒有懷疑,既然是他給你的那就是你的了,你不花,錢放著就是一堆廢紙。”


    邱剛抓耳撓腮了一會兒,氣憤地捶了下桌子:“我幫姓趙的除掉眼中釘,他居然一點表示都沒有,還嫌我多事,說得好像是我和陳永新的私人恩怨,這人太能裝孫子了!”


    韓刑淡淡地說:“他不是幫你把剩下的高利貸都還了嗎,也算夠意思了吧?”


    “他利用我幫他做了多少事,替我還點錢不應該嗎?他要是一早就幫我把錢還了,後麵也沒那麽多事了。”邱剛越說越氣,“還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他的那些髒事我隨便抖露一件都夠他喝一壺了。”


    韓刑露出些許興趣:“哦?什麽事?”


    邱剛張了張嘴,似乎有所忌憚,韓刑就沒再問下去。


    邱剛再度確認了一次:“這些錢,我能花?”


    “不想花就給他退回去。”


    “那怎麽行,哪有到手的錢又退回去的道理。”


    邱剛又膽小又貪婪的德行讓韓刑厭棄:“你找我就是問這個?”


    “這錢對我這小老百姓來說是一筆大數目,除了你,我還能問誰?”邱剛意有所指地說道,“再說了,我變成現在這樣你也不是一點兒責任都沒有,陳牧雷要是知道了當初是你——”


    韓刑低聲打斷他:“用不著威脅我,有本事你可以去和他坦白,把陳永新推下去的人又不是我,你看他知道了以後是給你人民幣還是冥幣。”


    邱剛臉色變了變,呼吸也急促起來,他知道自己沒有韓刑聰明,不宜結仇撕破臉,於是說出他考慮了多日的想法:“我……你說我離開阮城怎麽樣?惹不起我還躲不起?”


    “趙是什麽人你還沒看明白嗎?你不聽他的話在先,他放過了你一次不代表能放過你每一次,他這個人非常討厭有人自作聰明自作主張,你想走對他來說就是叛逃,恐怕你逃不了多遠就要被他的人滅口了。他能在陳牧雷麵前保你,也可以棄了你這個沒用的子。”


    邱剛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那我該怎麽辦?兩個人我都惹不起!他們一個比一個狠……”


    韓刑垂首整理袖口:“你以為這些錢他是白給你的嗎?”


    邱剛這草包腦子當然不懂他什麽意思,韓刑道:“他是在和你買消息。”


    “買什麽消息?”


    “趙的消息。”韓刑雙手十指交握輕放在桌上,“有句話你應該聽過。”


    “什麽話?”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你可以從他們兩個人之中選擇一個敵人,一個朋友。”


    邱剛盯著那張銀行卡,陷入糾結。


    第94章 遺照   我要他親口告訴我到底瞞了我多少……


    因為數學老師請了事假, 數學課變成了隨堂測驗。


    班主任燕婷在上課前抱著一摞試卷進來,教室裏頓時哀嚎遍野。臨時小考,監考沒有那麽嚴格, 基本靠班幹部監督, 燕婷把卷子給了班長靳小依就趕緊去給別的班級上課了。


    周雲錦經過一個寒假的惡補,也不再害怕數學考試, 還在響鈴前五分鍾檢查過一遍。


    靳小依收完大家的考卷塞到周雲錦懷裏:“拜托,幫我送去老師辦公室, 我尿急。”


    周雲錦在研究貼在課本背麵的手寫日曆表, 然後用紅筆在幾個日期上勾了個圈,那是陳琰考試的日子。


    她抱著試卷來到辦公樓,辦公室裏人還不少, 各科老師桌旁基本都有幾名學生,整個屋裏嘰嘰喳喳的。


    周雲錦一眼看到人群中身高最為突出的陳琰, 而陳琰也像是察覺到了似的抬頭和她對視, 片刻後又繼續和老師說話。


    周雲錦把試卷放在數學老師桌上,沒做逗留離開了。


    沒過多久, 陳琰也從辦公室裏出來。在樓梯拐角處, 他毫不意外地看到在等自己的周雲錦。


    陳琰腳步不停, 周雲錦跟了上去和他並肩同行:“你報名了嗎?”


    “早報完了。”陳琰應聲。


    “北城體院嗎?”


    “對。”


    “馬上就要專項考了吧?”


    “是的。”


    兩人一問一答,沒有半句多餘的廢話。


    “你訂票了嗎?去北城的票。”


    “回去就訂。”


    “訂票的時候給我也訂一張,你知道我身份證號碼。”


    陳琰步速放緩,這才歪頭看周雲錦:“為什麽?”


    “哪有自己去考試的?我和你一起去,提前感受一下氛圍, 來年就到我了。”


    “你也要考北城?”


    “考哪裏的學校我還沒想過,以前經常聽你在我耳邊念叨北城,就對這裏印象深一點。”


    “你一個練體育的, 都高二下學期了想去哪個學校心裏還沒點兒數?”


    陳琰說完就走了,周雲錦趕緊追上去:“所以這不是要借機會去了解一下嗎?”


    陳琰冷哼,她對自己的事還不如對陳牧雷的事上心呢。


    周雲錦在講著自己的計劃安排:“我查過了,那幾天的課我可以請假,回來讓靳小依給我補一下就好,臨走之前我幫你去收拾一下應該帶上的東西,免得你丟三落四,還要提前確定一下住的地方。”


    “你也把我當小孩了?”之前被錢旭把自己和錢瑩相提並論就已經刺、激到他一回,現在周雲錦這番話又讓他哭笑不得,陳琰再次停下腳步,“周雲錦,我承認之前是我不理智,現在我已經冷靜了。你想和誰在一起是你的自由,用不著對我有愧疚感,也用不著用這種方式彌補我、討好我。”


    “可是——”


    “沒有可是,我就要參加考試了,別讓我分心,好嗎?”


    陳琰的聲音不算大,卻也被周圍的同學注意到了,周雲錦沒好意思再追上去。


    她不是要彌補更談不上要討好,隻是覺得這麽重要的考試他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未免有些心疼。


    陳琰每天都忙於訓練和複習,隻是錢旭的話在他心裏落地生根,讓他無法專心,可是事情總要解決。


    那晚錢旭還他筆記的時候發現陳琰像尊雕塑似的盯著書一動不動,目光發直。


    錢旭在他眼前揮揮手:“琢磨什麽呢?”


    陳琰收回視線,闔上書,像是終於下了什麽決心似的猛然起身。


    錢旭往後退了兩步:“怎麽一驚一乍的?”


    “你說的對。”陳琰從衣櫃裏拿了件外套,又換上鞋,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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