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沈雙已經走到翟墨身邊,翟墨自然而然地給她讓出了個位置,她一下就站到了翟墨原來的位置——旁邊就是季遠,兩人挨得極近,她裸·露的手臂似乎擦到他絲滑的衣料。


    鼻間又縈繞起他冷杉與煙草夾雜的氣息,還有一點青橄欖酒的氣味。


    他喝酒了?


    耳邊的音樂突然變了。


    從劇烈的朋克風變得熱情又浪漫,steven不愧是樂界盛傳的鬼才,音符轉化完全不需要過度,隨著身體的一個傾倒,音符就如跳躍的精靈,在他指尖如流水一樣傾瀉,在空氣裏造成淡淡漣漪。


    steven這樣的dj,是一個人能抵一個樂隊的。


    草坪上的氣氛立刻變了,由狂放變得舒展。


    季遠倚著琴架:


    “巴赫?用李斯特版的即興彈奏方式?”


    “嗯哼。”


    steven聳了聳肩,他作風相當洋派,做這個舉動隻讓人覺得爽朗。下一刻,手勢卻變了,比剛才要更柔更緩,與剛才一樣的音符從他指尖流出,但感覺卻不同了。


    低音和弦加重了莊嚴肅穆之感,讓人想起了布達佩斯那個中世紀古城,傍晚黃昏,風過樹梢,聖瑪利亞教堂的鍾聲杳杳襲來。


    “這個呢?”


    steven挑釁地問,張揚的眉間全是不馴。


    沈雙知道,這是steven在為難季遠。


    他彈的是完全相同的一段,但彈奏卻完全不同——


    用巴赫彈巴赫,用李斯特彈巴赫,就像劉德華唱劉德華,張學友唱劉德華,明明一段唱曲,給人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但放在鋼琴曲上,辨別難度又直線上升。


    樂感、耳感、音樂造詣不夠雄厚,是完全做不到的。這種程度的炫技,沈雙隻見過一次——那是樂界極其出名的一對音樂人,據說三歲起就開始摸樂器,樂感出眾、天賦過人,隻是彼此風格南轅北轍,誰也不服誰,話趕話就鬥起樂來,而鬥的內容簡直天南地北、信手拈來,這種即興彈奏方式既需要技巧,又需要豐富的底蘊。


    那一幕,即使現在想起來,沈雙依然覺得震撼。


    現在,她試圖去辨別steven彈的這段,很熟悉,可……


    辨別不出。


    “布索尼。”


    季遠的聲音響起,依然是那迷人的腔調,“steven,不過,我可不是你們專業做音樂的,再繼續,我可要丟臉了。當著這麽多女士的麵,放過我,行不行?”


    他這一笑,周圍一陣抽氣聲。


    steven如果會是做場麵的人,哪裏會是現在的名聲,他非但沒停,手指下去,與琴鍵碰撞出一串音符,手指從炫技式的跳躍變得舒緩。


    琴音深情憂鬱,情感如海潮澎湃。


    “他倆做什麽呢?”杠精沒搞明白,“布索尼是什麽?李斯特?巴赫?誰啊。”


    卻隻得了林仙兒一個“噓”:“鋼琴家。”


    “……哦。所以,幹啥呢?”


    鋼琴家杠精隻知道一個肖邦,還是一位流行天王的歌讓他知道的。


    林仙兒簡直不想理這不學無術的男朋友了,倒是方鳴之笑了:“沒看明白?他們倆在玩呢。”


    “玩?”


    “是啊,喜歡音樂的叫玩音樂,喜歡鳥的叫玩鳥……遠子的鋼琴彈得很好。很小的時候還去國家大劇院演出過,是不是?我記得那時候他這麽高——”方鳴之比了個到大腿的,想了想,又往下比了一點,“穿著白襯衫,係著小黑領結,像個小紳士,去大劇院給寧女士伴奏,就那首,叫什麽來著?對,天鵝之死。我那還有他跟寧女士一起領獎的照片呢。”


    在低低的絮語聲裏,沈雙卻想起七年前,黑暗的大劇院,季遠坐在音都沒校準的鋼琴架前,為她彈了兩首歌。


    一首愛麗絲,一首天鵝湖。


    當時沒有光,更沒有燈,隻有斑駁的地板,月光照進來。


    那月光似乎和現在重疊,沈雙抬頭,看向月光下身著黑襯衫的俊朗男人,他眉目彎彎,仿佛過去不曾留下一絲讓他掛懷,隻看著steven,跟他討價還價:


    “我答出來的話,把你上次得的那套漁具給我——”


    “巴赫。”沈雙突然道,“隻是巴赫。”


    女孩的聲音軟軟糯糯,在憂鬱深情的琴音裏化成纏綿的絲,鑽進人的耳朵裏,每個字都格外清晰。


    steven訝然地抬頭,仿佛才注意到她一般:


    “ss……沈雙?”


    沈雙的注意力卻不在steven身上。


    因為季遠已經抬起了頭。


    他就在她旁邊,斜倚著琴架,月色下那雙眼睛如黑夜裏的深邃星辰,兩人離得那麽近,近得他身上沾染的淡淡酒味也將她包裹,他看著她,竟讓她生出一種錯覺:


    他想吻她。


    第79章 慶功宴    投鼠忌器的石頭


    夜色撩人。


    兩人的眼神對視了一秒。


    不過, 下一瞬,季遠就挪開了視線,對著steven笑:


    “恭喜你, steven,你的漁具保全了。”


    steven卻不怎麽在意的模樣,隻是又彈了一段, 音樂如法國山間小道般活潑歡快,這回,他沒再看向季遠,那雙比一般人淺一些的眼瞳看向沈雙——


    沈雙彎了彎眼睛:


    “法國組曲裏的一段, 巴赫寫給他第二任妻子的。”


    “這個呢?”


    “李斯特,諾瑪的回憶。”


    “secret base。”


    “……”


    兩人快彈快答,沈雙一個都沒錯,steven眼裏欣賞的光越來越盛, 旁邊小丁香“哇”了聲:


    “沈姐姐, 你知道的好多哦。”


    其他人也是有些驚訝的, 尤其以翟伊為最。


    在她印象裏,這些女團愛豆大都不學無術, 文化素養極其有限,如果不是事先準備好台本, 恐怕連采訪都做不好——


    可她沒想到,沈雙對鋼琴所知不少。


    這樣一下就能答上來問題, 即使是他們這些從小刻意培養的, 也很難做到,除非像遠哥這樣博聞強識的……


    翟伊下意識看向季遠,發現他的注意力倒沒在沈雙身上,隻是執著高腳杯站steven旁邊, 月光透過舒展過來的一點枝丫落他身上,將他的白皮膚渲染出一點冷。


    在那一彈一答裏,翟墨突然擊了下拳:“啊!我想起來了,巴赫!”


    “是那個超級能生的鋼琴家對不對?二十個孩子!”


    小丁香“哇”地睜大眼睛:


    “二十個?真的假的?”


    “哪能有假?”翟墨挺著胸脯,“這可是遠哥小學還是初中,反正那時候告訴我們的。”


    沈雙沒想到,季遠還有這樣八卦名人的時候。


    她想象不出來。


    翟墨說完,牛眼又亮晶晶地看著她:


    “兩隻,你真了不起,這都知道。”


    翟墨上網時特意搜過沈雙,超話廣場也都看過,視頻網上她跳的一些舞蹈cut也在播過,他是門外漢,說不出什麽專業的話,就覺得每次看都挪不開眼睛,心裏像有股勁兒在突突突的。


    所以,他單知道她跳舞好,卻不知道,她的樂理也不賴。


    steven那小子傲著呢,沒點真才實學別想讓他搭理人。


    沈雙了解樂理,也不過是秉著一通百通的道理。


    她永遠記得當她第一次進入芭蕾世界時,那啟蒙老師說過的一句話:


    “藝術是觸類旁通的。”


    不過那時,她不懂個中意味。


    跳舞隻是跳舞。


    沈雙看向季遠,他在喝酒,嘴角噙著笑似乎在逗小丁香,小丁香被他逗得麵紅耳赤,一副春心萌動之態。


    是什麽時候變了的呢?


    高中,還是再…往後挪一點?


    沈雙笑靨甜美:


    “是,我初戀也會彈琴。”


    她注意到,自己說完這句時,季遠竟朝她看了一眼,那眼似寒星。沈雙隻回了個笑,又轉過頭去。


    翟墨也挺不是滋味的。


    男人的劣根性在求偶方麵自古到今都一樣,明明自己初戀後戀無數,卻恨不得永遠是下一任女朋友的第一任——


    沈雙這話,不就是說,她這鋼琴樂理都是初戀教的?也許教的時候還手握著手,想到對方不盈一握的腰肢,又覺得那鋼琴也實在是個好器具……


    年輕男人精蟲上腦,什麽都能往下三路去。


    何況沈雙這模樣,也確實勾人。


    翟墨心底酸溜溜一片,偏還要裝大度,隨口說了句什麽,左右看看風景,就見遠哥一仰脖,將酒飲了,空酒杯隨意一落,落得急,腕表上那滴紅色酒液就格外顯眼。


    翟墨立馬就找著事了,抽了張紙屁顛屁顛過去,幫季遠擦手表:


    “我來,我來,遠哥,你也太不小心了,這可是勞力士的古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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