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蘇一杳也挺年輕的,不曉得能不能注意到病人該吃點什麽、補點什麽。


    傅雪皓這才注意到他媽來的時候,手邊多提了一盅保溫罐是給誰的。


    “我去敲門問問?”他順勢說。


    聞月點了點頭,繼續放涼雞湯的動作,示意大兒子去問問看。


    傅雪皓又到809門口,敲了敲門,很快門就開了。


    這回開門的是牧雲。


    病房裏,除了他之外,還有個人——側身對著門口,鬢角帶灰,輪廓鮮明,像是外國人。傅雪皓定睛一看,才分辨出這位中年人應該是個混血。


    長相很英俊,穿著考究的襯衫,旁邊的椅子上放了一件外套。


    他坐在床邊,認認真真地給病人正在掛水的手臂用熱水袋捂捂——一些病人在輸液時,手臂僵冷,動彈發麻,因為注射液需要長達數小時才能結束,常常掛了半瓶,手臂就開始泛濫痛意、冰冷。


    大夏天輸液倒還好,天氣一冷,室溫低,在這還沒正式供暖的大環境下,輸液對於病人來說是有點痛苦的事。


    年輕女孩皺著鼻子,拿熱水袋捂熱手時,還忍不住痛得小聲嘶嘶。


    她的手臂上有留置針,意味著近期每天都要輸液。


    中年人拿熱水袋給她捂手臂,一邊捂,一邊給她僵冷的手指按摩,動作很輕,很溫柔,像是一隻大貓在給小貓崽舔舔頭毛,把它團在身下取暖。


    “有什麽事嗎?”牧雲的管家來過一趟,從牧宅拿了合適的換洗衣服,他的精神狀態好了些許,臉上的疲憊少了,點漆般的黑眸裏透出淡淡的疑惑。


    傅雪皓將自己的來意說明。


    “我媽怕你們家屬沒準備好,順手做多了份雞湯,秦池要是已經吃過飯的話,放著一會當夜宵吃吧。”


    他說得誠懇。


    809病房內,正在輸液中的年輕女孩,聽到門邊的對話,她喚了一聲牧雲的名字、


    牧雲“嗯”了一聲,仿佛心有靈犀般,側了半邊身子,讓秦池能看到傅雪皓。


    傅雪皓為他們之間的默契心驚不已。很快,他聽到了秦池說:“謝謝傅先生,也謝謝你媽媽,我今晚吃過飯了——”


    牧雲接了她的下半句話,“雞湯我們就收下了,也確實是我們沒想到,麻煩聞阿姨了。”


    他臉上有著感激,在接過他手中的雞湯時,還不忘微微鞠了個躬。


    非常客氣,非常禮貌,也是真的非常感激傅家人的關照。


    傅雪皓留在809久了點,他手機收到聞月發來的消息,裏頭叮囑他告知對方,雞湯裏加了什麽補品,如果有禁忌的話,就讓他們不要吃。


    他複述了她的話。病人躺在床上,倒沒有很認真地聽,倒是她的兩個家屬——牧雲和給她拿熱水袋捂手的中年男性,特認真地聽完了。


    然後,他看到秦池被牧雲親自一口口喂雞湯的樣子。


    中年人在一旁按摩她的手,拿熱水袋捂捂手背、手臂。


    牧雲坐在病床另一邊,一口口吹涼,一口口喂她吃。


    第76章 路易斯:要去華夏。隻是……


    a國, 十月中旬,棋社內已經開始準備著萬聖節。


    從農場采購巨大南瓜,依照往年的習慣, 組織著大人小孩一塊雕刻南瓜, 做南瓜燈;買好迎接孩子們的糖果,在棋社園區內, 將各種裝飾品掛在門、窗上。


    十月二十八當天。


    lily作為路易斯的營養師,已經開始琢磨著萬聖節那天要給路易斯做點什麽美食。


    “理查德, 你幫我看看, 南瓜餡餅、焦糖蘋果……”lily掰著手指頭數了數,覺得還不夠,“還有什麽適合louis吃的?”


    理查德:“他最近是不是又過敏了?”


    lily說起這件事, 就很鬱悶:“乳糖不耐受,過敏這事真是說不準, 原來喝得還好好的, 就突然前兩天過敏。”


    “醫生說慢慢來,一點點耐受吧。”


    亞裔人種乳糖不耐受的概率比其他人種要高上不少。不知道是從小飲食習慣影響, 還是基因自帶, 總之, 路易斯在今年,忽然就乳糖不耐受了。


    好在這種情況可以通過飲食慢慢調節,有些人一生中乳糖不耐受的次數很多,靠著少量補充,慢慢調節, 就能夠緩解不適,最後達成耐受。


    lily說著說著,禁不住憐愛地失笑一瞬:“louis喝不了牛奶, 補充鈣質又得從別的飲食上添……”


    關於路易斯的飲食,兩個棋社大人又討論一波。


    因為討論的地點在路易斯獨住的小別墅,他們說話時,就看到少年從房間走出來。


    一雙黑眸,睫毛耷拉,神情不算非常愉快,看到他們時,勉強露出一個笑來。


    “喝水?”


    路易斯點了下頭,去直飲水下接了一杯水,他喝著的時候,很粗心,明顯是想著心事,一個不注意,濕漉漉地喝到領口。


    lily和理查德對視一眼,浮起一絲擔憂。


    “嘿,louis,你今天的練習怎麽樣?”理查德問。


    他就瞧著路易斯猶豫一會,搖頭又點頭:“練習了半小時,有點累了,不想繼續。”


    理查德越來越擔心。


    他知道路易斯平時的訓練頻率,一天至少有三到四個小時耗費在棋盤上,與棋社成員對弈、與青年棋手線上對弈等等。他有事尋他,總能看到他蹙著眉頭,安靜地看著棋盤,腦中風暴,為破局想出奇招。


    理查德:“怎麽了?”


    他直接開問。


    “……”


    少年的臉色極其蒼白,他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極力鎮定下來,“有個朋友進醫院了。”


    “我很擔心。”


    lily看到他的眼角是泛紅的——要說是不是為了朋友進醫院掉眼淚,她不能肯定。但一起生活多年,lily知道路易斯在心情焦慮、身體不適時,精神狀態就很是不佳。


    她:“是哪個朋友?”


    理查德和她下意識以為是路易斯在a國內的朋友——不怪他們這麽想,路易斯的社交圈基本在a國,同校同學、青年棋手等等。


    一小瞬的沉默。


    他低垂眉眼,烏黑濃睫在室內白熾燈下,印下淺淺的陰翳。


    “她在華夏……”


    一個“她”。一個“華夏”。


    兩個大人立刻就知道他在說誰了。


    lily呆住,理查德亦然,他們心中忐忑不已,過了幾秒鍾,lily很輕柔詢問:“嚴重嗎?”


    “嗯。”


    “要去看望她嗎?”


    理查德皺眉,他看了下時間,打開航班,得到路易斯一個搖頭:“這周有萬聖節,我答應皮娜她們一塊去玩的。”


    皮娜等人是棋社今年剛收進的小朋友,年齡不過五六歲,天真可愛。路易斯和孩子們玩的很好,還約定好萬聖節那天喬裝打扮去鄰居家要糖。


    做好約定,不好違約。


    路易斯這麽說,理查德也就暫歇了買機票的動作。


    但是,下一刻,理查德聽到路易斯語氣輕柔說:“萬聖節後,我想去華夏一趟。”


    lily看著路易斯,發覺他的臉上有著難以掩飾的焦慮,她心髒刺痛地疼了下,立刻答應下來。


    直到路易斯捧著水杯,怏怏不樂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兩個大人又看了彼此一眼。


    lily苦笑:“難怪這幾天他提不起興致,我還以為是因為過敏身上不適……居然也沒想著多問幾句。”


    理查德:“他喜歡的女孩生病了……不知道嚴不嚴重,我瞧他這副樣子,像是挺嚴重。”


    如果隻是簡單的小毛病,路易斯絕不可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們心中有了猜論。


    當天,理查德就聯係了棋社老板,簡單複述了路易斯準備在萬聖節,即十一月一號後,去往華夏的打算。


    a國時區較華夏遲了數個小時。


    十一月一號,正好卡在夏令時最後幾天,按照時差公式來算,十一月二號坐飛機,到達華夏,是當地時間的十一月三號傍晚。


    老板知悉情況,也同意了購票去華夏的計劃。


    理查德說明了具體情況,剩下的就是這對養父子間要私下聊的事了。


    翌日,棋社老板特意來路易斯獨住的小別墅,兩人談了談關於這件事的態度。


    名義上的“棋社老板”,法律意義上的“養父”。


    路易斯在棋社中一直被保護得很好,從小到大不缺吃穿,他在良好的物質條件中長大,長輩們寬容,同齡人們友愛……


    就這樣,將【路易斯】寵得有點嬌。少年甚至還不到華夏的法定成年年齡,按照a國當地州的年齡,甚至是喝酒違法的小孩。


    平日裏,大家都把他當做小朋友看待。


    養父溫和地詢問了路易斯,關於那個華夏女孩的事。


    他本來沒以為能從路易斯口中得到什麽很有用的信息——養父也算是看著路易斯長大,很了解他,知道他從沒談過戀愛,又天然有著亞裔人的羞怯、斯文,在大人問起他喜歡的人是誰時,總是不情不願。


    此前,甚至還特別認真地要求他們不再過問——“我的私事,我會處理好的”,路易斯是這樣說的。


    但這一場對話中,他窺見了路易斯的幾分脆弱和坦誠。


    關於那個他喜歡的華夏女孩。


    “我想,大學交換去華夏讀書。”少年一邊說,一邊焦慮咬著手指關節,他目不轉睛地看著不遠處的綠植,遠遠窗外,有正在暴曬的南瓜,圓溜溜、橙黃色,燦爛濃鬱的色彩,跳躍在人類的視野中。”


    “這件事我已經找人問了,放心,明年春季開學,你應該就能去華夏。”


    棋社老板當然還是有點舍不得路易斯。


    不過,孩子大了,總要展翅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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