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心?你記得我了,你想起我了?是不是?”晏明軒眼睛一亮,“我知你是被迫嫁給太監,我知道,你不是自願的,對不對?你不願意,我可以……”


    “你可以什麽?”


    一道陰沉的聲音傳來。


    晏明軒一怔,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隻見殿門口站著一人,身材瘦高,著一套得體的內監服飾,式樣卻跟旁的小內監大不相同。


    他五官俊美,皮膚卻顯出一種脆弱的白皙來,就那般看過來,給人的感覺陰鬱扭曲,明明是春日裏,陽光晴好,晏明軒生生被他瞧出一背的冷汗。


    “你是……”晏明軒愕然。


    魏瀾卻不給他反應的機會,冷笑道:“雜家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做什麽?你能做什麽?”


    晏明軒下意識鬆開了對寧晚心的桎梏,魏瀾卻再進一步,咄咄逼人,聲音裏的惡意像淬毒的針,“是寫折子接著上告已經埋進土裏的寧氏族人一狀?還是再一次踩著你恩師的家人飛黃騰達?”


    “人太貪心可不是好事,你是嫌沾著人血的官位做的還不夠大嗎?”


    “你說是嗎?探花郎。”


    第11章 別扭   “那你憑什麽覺著,姑娘裝傻會告……


    魏瀾瞧著晏明軒落荒而逃的背影,冷笑一聲,“不知所謂。”


    他實在不敢相信,晏明軒這樣的人,怎麽還敢活著呢?


    餘光瞧見寧晚心還站在原地,攥著自己的手腕,頭垂的低低的,看不清情緒。


    魏瀾看向她,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審視的目光毫無保留地落在寧晚心身上。


    寧晚心似是察覺到他的視線,緩慢地抬起了頭。


    魏瀾看到一雙含著淚光的眼睛,眼眶泛紅,兩腮也粉若新桃。


    “你……”魏瀾此時差一點問出同晏明軒一樣的疑問,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我好疼。”寧晚心抬起纖瘦的手臂給魏瀾看,委屈巴巴地說。


    “……”魏瀾冷眼看她半晌,還是把人拉過來,撩起袖口。


    果然,寧晚心白皙瑩潤的手腕此刻多了四個深紅的指痕,隱隱發紫,可見抓住她手腕的力道有多大。


    莫名地,魏瀾心裏悄然蔓延一種陌生的,說不明道不清的滋味。


    他煩躁地甩開寧晚心的手,轉身大步朝門外走去。


    寧晚心一怔,不知道魏瀾突然怎麽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他越走越遠,走出了院門。


    寧晚心垂著眉眼,任和風吹亂了她垂在臉側的碎發,擋住她的視線。


    然後下一刻,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過來。


    “愣著做什麽?回去上藥。”


    寧晚心猛地抬頭,魏瀾抱著肩膀,神色不耐地倚在門側,那陣風吹起他的衣角,露出身後的鬱鬱青竹。


    寧晚心彎起唇角,提著裙擺朝魏瀾跑過去。


    她手腕傷得並不很厲害,隻是皮膚太白,才顯得那幾道指痕刺目猙獰。


    暗綠色的藥膏塗在傷處,登時一陣清涼,緩解了拉扯過後的酸疼。


    “好了,”魏瀾拿過濕帕子擦幹淨自己沾了藥膏的手指,“別用手碰。”


    他蓋緊藥膏的蓋子,一抬頭,發現寧晚心還在盯著自己手上那幾道指痕發呆,不知是想到了什麽。


    魏瀾隻要一想到她居然對晏明軒的話有反應心裏就不得勁兒,嗤笑一聲,對她的眼光相當不屑,“你什麽眼神兒,喜歡誰不行,居然喜歡上晏明軒那個蠢貨?膽小怕事,人也小家子氣,都不用我動手推,就這麽個紙糊的牆壁,風一吹就倒了。”


    他鄙夷地嘲道:“他自己都要仰仗著侯府的勢力,能給你什麽?他給你玉盤珍饈還是華服錦衣了?有送過首飾嗎?看他也不像是有錢的,送的金的?銀的?別是木雕的吧?”


    寧晚心看了他一眼,沒理他。


    魏瀾說到這些,突然想起來點什麽,喚鹹慶進來,“我記得,好像還有幾件東珠打的首飾,你去取來,下次讓他們給姑娘梳妝的時候用。”


    寧晚心入宮以來一向隻聽魏瀾的話,這一次卻怎麽也不要那幾件首飾,瞧著倒是憋著一股氣的樣子,魯班鎖眼見著都要被她拆零碎了。


    鹹慶對此嘖嘖稱奇,小聲問魏瀾:“我怎麽瞧著,姑娘好像不高興了?”


    魏瀾敲了下他的腦袋,麵無表情道:“跟你有關係嗎?”


    鹹慶抱著腦袋有苦不敢說,嘟囔道:“真不知道您氣什麽……姑娘生氣情有可原,那位晏學士明明就是你自己引過來的……雖然陛下嚴懲了二皇子,還禁了足,可要是您不透風給二皇子您最近常在內務府裏,他身邊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他麵前嚼您的舌頭?”


    “雜家看你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當麵嚼雜家的舌頭。”


    “師父,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您看,您自己造的孽,自己吃的果……結果您自己還在這裏生悶氣,嫌棄果子酸,實在是沒道理。您敢說沒存了試探姑娘的心思?按我說,都這麽久過去,要是裝的像這樣半點破綻不露,那可真是神了,您還不相信姑娘是真病了……是不是……”


    “雜家問你,勾踐先裝瘋嚐糞,後臥薪嚐膽,他告訴夫差自己裝瘋了?”


    鹹慶語塞,“沒……”


    “那你憑什麽覺著,姑娘裝傻會告訴你啊。”


    “……”


    “雜家其實……哼,沒什麽。”


    魏瀾斜倚在軟榻上,單手支著頭看著寧晚心暴力拆鎖,嘬一口茶水,不知道想到什麽,竟然笑了一聲。


    鹹慶整個人一個激靈。


    “不想要啊,也行吧……”


    很快,寧晚心也沒心思生他的氣了,因為接下來的一旬,魏瀾忙得昏天黑地,兩個人經常是魏瀾回時寧晚心早睡熟了,她早上醒來,身邊被衾裏已然沒了人。


    倒不是魏瀾想這般,是皇帝給他指派了差事。


    皇後的胞妹,晉國公府的嫡幼女薛汀蘭二八年華,經陛下指婚給永安侯次子陸檢堂。欽天監選的日子裏,就屬今歲六月裏的日子最好,若是不要這個,兩人八字都合的俱全日子就要再往後壓三年。永安侯次子倒是無所謂,但是薛汀蘭等不了三年了。


    適婚適齡的花期滿打滿算就那麽久。之前為了皇帝的大事,晉國公府不敢隨意定下女兒的親事,隻怕改朝換代,定親的人家於新皇有異,到時候紅事變白事,搭上女兒的幸福不說,更是同新帝生了嫌隙,得不償失。這一耽擱,薛汀蘭已到適嫁的年歲。


    因婚期倉促,皇後不願意委屈這個一母同胞的小妹妹,下懿旨命內務府協助操辦婚事。


    魏瀾跟著安排一整日給新人置辦的一應家具,奢華貴氣自不必提,更重要的是,大到床榻博物架,小到一桌一椅,花色用料皆不能違製。


    魏瀾讓鹹慶自去休息,也沒要其他人伺候,自己推門進屋,就著水盆裏的冷水洗了把臉,一麵走一麵解衣裳,待走到床榻跟前,撩起床帳,沒提防直接對上了一雙瞪得圓溜溜的眸子。


    “你……”魏瀾嚇了一跳,而後挑眉看她。


    “大半夜的不睡覺,眼睛睜這麽大想作甚?嚇死雜家報仇雪恨?”


    寧晚心猶猶豫豫地,等他和衣坐到床榻上,才拉住他的胳膊。


    “……抱歉。”


    魏瀾撩起眼皮,“道歉作甚?你錯哪兒了?”


    “我……發脾氣,讓你為難……不好……”


    魏瀾點點頭,也不覺得自己不好意思,“行,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歇下吧。”


    寧晚心見他要熄蠟燭,連忙扒住他的肩膀。


    魏瀾猝不及防被她一扳身子,朝榻上倒下去,寧晚心順勢倒在他身上。


    兩人一瞬間四目相對,呼吸相聞。


    魏瀾鼻端縈繞的全是寧晚心的味道,一瞬間確定了寧晚心這晚上吃的麻辣兔丁。


    “你……”他怔愣片刻,很快反應過來,想推開寧晚心,寧晚心卻不幹。


    她緊緊攀著魏瀾的肩膀,盯著他惑人的鳳眸。


    “你……生我氣,不理我。”


    魏瀾覺得自己額上青筋突突直跳,身體的疲累強迫他理智地耐住性子,敷衍著解釋道:“沒生氣,也沒不理你,雜家太忙了……”


    他說完這話,驚訝地發現,她扁著嘴,落下一滴淚來。


    溫熱的水珠滾落在魏瀾臉上,順著臉頰的弧度流到臉側,仿佛在他心上點了一下。


    “你也嫌我煩嗎……”寧晚心確實不如從前那樣鍾靈娟秀,對旁人的情緒卻更敏感,她能感覺到魏瀾先前情緒不佳,卻想不大明白原因,隻能笨笨地認為都是自己做錯才惹夫君不高興了。


    魏瀾是她現在的記憶中,對她最好,沒有目的的人。


    所以她害怕。她不知道惹他生氣了該怎麽辦。也不知道怎麽樣才能不要他把自己送走。


    都是她太笨了。


    寧晚心把毛絨絨的腦袋拱在魏瀾肩窩裏,“……我會很乖的,以後都聽你的話,我不吃那麽多肉了,你要我戴的東西我都會戴上……所以……所以……”不要丟下她好不好……


    魏瀾隻覺得自己肩窩裏一陣潮熱,斂眸道:“所以?所以你現在鬧雜家就是聽雜家的話了?”


    他這麽說,卻抬起手,手上稍稍使力,揉了揉寧晚心的頭。


    對上寧晚心像幼小動物一樣無辜害怕的眼睛,鐵石的心也硬不下去了,魏瀾難得地解釋道:“雜家真的沒有氣你,不是在對你生氣,雜家是……”他說到這裏一頓,沒有繼續,隻是道:“總之雜家不是在對你發脾氣,最近也不是故意避著你,皇後娘娘的妹妹六月裏要成親,雜家得過去幫忙,是真的太忙了。”


    “成親?”


    “嗯。其實還有個事兒……不過還沒做成,就先不說了。”


    察覺寧晚心尤不相信的神情,魏瀾生生氣笑了,“也罷,你若不信,明日陪雜家一道去,行不行?”


    寧晚心這才笑了。


    “放心了?快睡吧,明兒個一早起不來就不帶你了。”魏瀾強撐著熄了燈,感覺身邊一陣兒細碎的響動息聲,沒過一會兒,手臂就被暖融融的小手抱住,肩膀上也挨了個腦袋。


    魏瀾不怎麽耐煩地“哼”了一聲,隨她去了,“誰說你傻?雜家瞧著,沒人比你更精明了。”


    半睡半醒間,還沒忘記補一句:“該吃肉就吃,不想要的東西就不要,雜家的銀子養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第12章 丹青   “好看什麽?醜死了。”……


    翌日一早,寧晚心揉著惺忪的睡眼,隨魏瀾一道去內務府理事。


    魏瀾視線沿著被牽住的右手,餘光睨她一眼。


    小姑娘困得頭一點一點,仍然強撐著意識,漂亮地眸子半睜不睜,幾乎是閉眼任魏瀾拉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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