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怒意   “你想想清楚錯哪裏了,再跟雜家……


    魏瀾整理好自己的心緒,狹長的眼擱進寧晚心整個人,“嘖”了一聲,問她:“闖什麽禍了?不去找雜家,還這麽乖。”


    寧晚心過來拉著他的袖子坐下,神秘兮兮地笑,“等夫君,用膳。”


    魏瀾挑眉,還有後招?而後哼笑一聲,“行吧,用吧。”


    他當做無事發生全無察覺的樣子,簡單地淨手漱口之後才坐下,習慣性把一道醬汁扣肉換到寧晚心麵前,沒想到這次寧晚心倒不樂意了。


    她停下筷子,堅持不讓魏瀾挪盤子,大有魏瀾不吃她就絕食的意思,“夫君吃。”


    魏瀾手裏筷子一頓,抬眸看她。


    打收了魏瀾的禮,寧晚心用自己不大靈光的腦袋也下了決心。


    她得對這人更好一點兒。


    小姑娘不知道怎麽才算是對人好,隻會把自己喜歡的東西都給他。


    魏瀾被她堅持得無法,隻得意思地挑一筷子扣肉吃了,膩得喝一大口茶壓下嘴裏的味道。


    這次他試著把盤子擱到寧晚心麵前,她終於不再抗拒。


    魏瀾無奈道:“因著你愛吃膳房才做的,你沒來之前,沒人敢給雜家上這種大油大肉的菜。”


    “啊,你不愛吃,”眼看著小姑娘有點失落,可她小孩兒脾氣,馬上又笑著歎口氣,“這麽好吃的東西,你怎麽不愛吃呢?”


    說到這裏魏瀾也好奇,“按說侯府裏頭膳食都是師傅照著食譜專門配的,你家裏能縱著你胡吃海喝?”


    寧晚心筷子使得還是不大利落,魏瀾幹脆給她挽了袖子,讓她上手抓著一條燒雞腿啃。


    她學著魏瀾的樣子把一盤子翡翠玉扇挪到他跟前:“夫君愛吃這個嗎?”


    魏瀾在她眼巴巴的注視下,就著熱騰騰的梗米飯用了。


    晚膳之後的茶點活動始終使寧晚心最喜歡的環節。這時候魏瀾一般沒什麽規矩,她漱口淨手之後,就算貼著魏瀾握他的手挨著他,魏瀾也不會多言。


    今兒也不例外。她身上總是暖融融的,魏瀾嫌她挨在身上熱,嘴上說她兩句“像膏藥似的煩人”卻也不趕她,默許人倚著。


    這會兒寧晚心枕在魏瀾膝頭,仰躺在榻上,就著燭光玩自己的手指。牆上映出素指纖細的影子,比出個展翅的鳥兒,她就彎起晶亮的眼眸笑一笑,特別好看。


    小姑娘確實生得漂亮的沒話說。自小在侯府裏教養大,家裏遭了事進宮來,又有魏瀾魚肉牛乳地喂著,臉上氣色好,瑩潤的都泛著光。


    魏瀾斂眸,看她柔順的眉眼,心裏頭不由自主地想起白日裏那些雜碎交代的事。


    潮濕陰暗的刑房裏,魏瀾把一整根鞭子收在手裏攥著,抬起一個小太監的頭顱。


    “晚心的事情關鍵的地方都讓陛下和雜家按在手裏,雖然不難查,但是絕非爾等能知曉的……”


    “你們怎麽打聽來的?樁樁件件,跟雜家好好說說,雜家有的是耐心跟你們耗。”


    “我說……我說,我真的說啊啊啊啊啊啊!!”那小太監胸口的位置已經讓燙紅的鐵具烙得血肉模糊,衣袍布料糊成一團漆黑,絞在傷口裏,一片猙獰。


    這幾個小內監何時經曆過這個陣仗,身上的劇痛和入髓附骨的恐懼已經折磨得他們理智全失,不消魏瀾開口,便一股腦兒把所有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出來。


    “是安昭儀——”


    魏瀾眸色沉了沉,按在一個人皮下的蟬翼刀輕旋,薄得近乎透明的刀刃輕巧地將那片皮膚與血肉分離,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這才是魏瀾真正審人時候的樣子,果斷狠絕,同之前審寧晚心那次宛如天壤之別。他問想問的,答晚一刻,不多說一句,一大套刑具直接招呼上去,再出來人就不是個全乎人了,不給人半點猶豫的機會。


    “安昭儀會見你們?別笑掉雜家的牙。”


    魏瀾口中說著笑,麵上一點笑模樣也沒,甚至連表情都沒有,一個人招呼他們四個竟也遊刃有餘,不給任何人一點喘息的機會。


    “別、別啊啊啊——我知道……我說,安昭儀沒露麵,是來傳話的宮女,我看見安昭儀身邊的大宮女交代她做事情……”


    另一個攙著痛苦的聲音說:“我們都說了啊,都說了……放過我們吧……”


    魏瀾唇角壓了壓,說“行”。


    隻聽“噗嗤”一聲輕響,刀尖順著心口壓進去。


    那人聽聞那句“行”,如釋重負的情緒尚在眼底,下一刻不可置信地看向魏瀾。


    鮮血湧出,人抽搐著,慢慢沒了氣息。


    人瀕死時候的淒厲罵聲慘絕人寰,魏瀾眼都沒抬一下,他早聽慣了,比這狠毒一萬倍的辱罵詛咒,在他聽來也沒什麽大不了。什麽扒皮啊,不得好死,不得超生,那都是身後事,人看不見,就都以後再說。


    他丟開手裏的刀,口中默默念了個名字。


    安歲禾。


    常平宮裏,安歲禾打了個寒顫。


    秋霜見此,連忙關了一側的窗,拉開屏風擋著。


    “不打緊,”安歲禾慢條斯理地嚼一顆去了核的梅子,笑道:“讓梅子酸著了,不冷。”


    “娘娘還是小心著好。”雖說是入夏時候,秋霜還是拿了條炕褥給安歲禾蓋在腿上。


    安歲禾看著褥子上的團紋,漸漸出了神。


    小時候她去過幾次隔壁的侯府找府裏的小姑娘玩,那會兒寧晚心房裏的小炕上也有個這樣團紋的褥子,當時她覺著好看,回家跟姨娘提了一句,被兜頭扇了一巴掌。


    之後才明白,那是禦賜的貢緞,她什麽身份,她使不得。


    然後懵懵懂懂地明白,寧晚心和她是不一樣的。


    但是她不甘心,憑什麽啊?


    論樣貌身條手段,她自認不輸寧晚心。隻不過就是嫡庶之別,但是嫡庶就像山一樣壓下來。


    吃穿用度,她費盡心思也越不過一個“製”字。嫡女什麽分例,庶女什麽分例,都是祖製裏寫好,越不過去的。


    但她還是不甘心,愈是越不過去,她愈是讓妒忌燒得心肝都疼。寧晚心也漸漸不再像兒時那般純真,她身邊總有湊上來討好的姑娘,寧晚心從來不吝嗇手裏的東西,吃的用的,拿出來跟大家一起玩。


    安歲禾覺得這是施舍,是寧晚心高高在上,跟她們涇渭分明,這讓她太難堪了。


    所以她拚盡全力,就想有一日位置對換,她也能俯視寧晚心。


    她一點也不想做妾,不管是誰的妾,隻要成了妾,那就意味著,她永遠也翻不了身了。所以當她知曉自己將要被聘到燕王府做夫人的時候,她也拚盡全力的掙紮過,求父親,求嫡母,求……寧晚心。可是寧晚心拒絕了她。


    這些年,安歲禾一直都記著寧晚心當時的樣子,她當時說的每一個字。現在她熬出頭了,反而是寧晚心被踩到了塵泥裏。


    安歲禾摸摸自己已經隆起的小腹,長長呼出一口氣,“……終於。”


    秋霜沒聽清楚,她收拾好安歲禾用過的點心,拿一個美人槌坐在腳凳邊上給她捶腿,“娘娘說什麽?”


    “你要給雜家看什麽?”


    寧晚心自己掐著指頭玩了一會兒,然後咧著嘴笑開,說給他準備個驚喜。


    魏瀾一點兒也不急,自顧自倚著看一卷書,耳朵聽著隔壁翻箱倒櫃的動靜。


    “砰——”一聲響,魏瀾倏地竄起來往隔壁衝,快得人看不清。


    八角凳翻在一邊,寧晚心正揉著腰,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


    四門的榆木衣櫃上頭,頂箱櫃開著,稀稀拉拉散了不少東西落在地上。


    “我沒事……不小心。”


    魏瀾在她手腕磕出的一塊青上按了一下,小姑娘疼得一縮,卻沒敢躲。


    他語氣很不好,燥道:“誰把東西擱上頭了?誰讓你站凳子上那麽高?教沒教過你別爬高?”


    他在寧晚心麵前少有這樣真掉臉色的時候,寧晚心隱約覺出他似乎真的動氣了,下意識掙了下手臂,訥訥不知怎麽回答,隻小聲道:“真的沒什麽……不、不疼……”


    之前魏瀾稍微使點勁兒攥她手腕,小姑娘都要吵嚷著疼,這會兒胳膊青了一片,竟然不疼了。


    很好。


    魏瀾氣不打一處來,整張臉都冷下來,不管寧晚心說什麽,他都不再說話了。


    被她說煩了,手頭的古本往桌上一扔,“啪”一聲響,連外袍都沒披上就朝外頭走。


    驚喜那回事自然也沒什麽戲。寧晚心讓他鬧出的動靜嚇了一跳,到底沒忘了這一茬,還惦記著猶猶豫豫地小聲說:“夫君……給你看……”


    “不看,”魏瀾這次是真動了氣,“你想想清楚錯哪裏了,再跟雜家說別的。”


    “別跟過來,雜家現在看見你,壓不住火。”


    寧晚心剛起身跟著他走了兩步,聽見這句話,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到想清楚話中的意思,魏瀾已經走遠了。


    東西兩麵窗子都開著,夜裏的穿堂風吹得房間裏很清爽,寧晚心握著自己酸疼的手腕站在原地,茫然無措。


    偌大的房間,又剩下了她自己一個。


    第18章 繡帕   快而立之年的人,跟個小姑娘似的……


    寧晚心在軟榻上蜷成一團,臉深深的埋在膝蓋裏。


    本來還下決心要對夫君好的,可是竟然惹他生氣了。


    鹹慶進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般模樣,不由得笑了下。


    “姑娘怎麽啦?愁眉苦臉的,都不笑了。”


    寧晚心聽見他的聲音,抬起頭抹了下眼睛,話裏忐忑不安,“惹……夫君……生氣……”


    “喲,還知道他生氣啦?”鹹慶禁不住逗她,卻看小姑娘往日裏晶亮的眸子都暗了,實在是窩心,笑容才淡了點,收起調侃的心思,在她旁邊蹲下。


    “師父這人呢,都說他狠,”鹹慶說到這裏,嗤笑一聲,“那是那些人不懂,也配不上師父的好。”


    “你別窩心,去哄哄他,他不禁人哄,不會真跟你一般見識。”


    “真的嗎?”寧晚心看著他,眼睛裏帶了點期待。


    “這還有假?雜家跟你說,論了解師父,鹹福都不及我。”鹹慶掏了個小瓷罐出來,衝她擠擠眼睛,“還是師父吩咐我拿藥來給你擦,手疼了吧?”


    “夫君讓的?”寧晩心扁扁嘴。


    “昂,”鹹慶笑了,“雜家也不知道你摔了啊。”


    “但是這事真不怪師父生氣。你爬那麽高摔下來,他能不急麽?太危險了,也就是萬幸磕到胳膊上,要是磕著腦袋怎麽辦?本來就不機靈,再磕腦袋得成什麽樣啊。”


    寧晩心“噗嗤”一聲,終於笑了一下。


    鹹慶也笑,攥著她的胳膊給她推開藥膏,“你聽我的,就用現在這樣,跟他道歉,他不理你就磨他,保管把人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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