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氣又無奈地歎了口氣,看老人油鹽不進的模樣,關支書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趕緊一起幫忙勸勸,而他,還是趕緊去給老人的家裏人打電話吧。


    “哎呀,您老人家這是幹什麽呢?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啊?”


    在關支書的授意下,晏雲清上前兩步,趕忙扶住老人,看她手裏緊緊拿著藥水瓶,生怕她來搶的模樣,晏雲清也不和她計較,而是好聲好氣的勸著:“來,我們去會議室坐。”


    半拉半哄的將老人帶進了會議室,找了個一次性杯子給她倒了杯水,“來,你先喝口茶,有什麽話,咱們好好說,有什麽事情不好談啊?非要這樣子。”


    “談?有什麽好談的,都談了多少回了啊?我今天來就是為一件事,就是要低保!”


    老太太雖然年紀大,可精神氣倒是不錯,耳朵也好,這說話聲音、氣勢比晏雲清都要響亮。


    看著老太太一頭銀白色的頭發,臉上布滿皺紋,這會兒卻還在這裏以死相逼著要低保。


    家裏也不是就等著這幾千塊錢過日子的人,何苦來哉?


    “您今年高壽啊?”


    “七十九。”


    “哦,來,我這邊再次跟您講解一下這個低保政策……,其實您心裏應該也清楚,您肯定是不符合這個申請條件的。”


    “您別看低保聽著好,可它限製也多呀,就是給您報上去批下來了,一查您的賬戶什麽的,這不還是要收回?”


    “對了,我聽說您女兒家是開公司的啊?這麽好的條件,您不跟著一起好好享福,還來要什麽低保啊,這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嗎?”


    “你知道什麽喲。”聽小姑娘說了半天,老太太也有點放鬆警惕了,喝了口晏雲清倒的茶,潤潤嗓子,“像這個低保什麽的,不都是國家發的,跟你們村裏有什麽關係?把我報上去,申請下來了,我拿一點,你們拿一點,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啊?”


    聽到老人這樣說,晏雲清沒忍住,當場就笑了。


    “這個就是瞎說了啊,奶奶你可能不清楚,這個低保的錢啊,我們村裏是接觸不到的,是直接打到您卡上的。再說了,現在上麵查的這麽緊,賬務又基本是公開透明化的,哪有這麽多漏洞給你鑽啊?”


    “而且啊,低保,是國家給貧困戶的一個基本的生活保障,讓他們能吃穿不愁的。您有看過扶貧的宣傳片嗎?或者再近一點,村裏的那些貧困戶您肯定都認識對吧?你看看人家多可憐啊,有了低保日子不還是過得緊巴巴的?”


    “騙領這個錢,還要三五不時的應付上麵的檢查,商品房小轎車一個都不能有,你說說這樣煩不煩?而且拿著騙來的錢,再看看周圍的貧困戶,您這心裏虧心不?”


    “就是您一心為了錢,咬著牙說不虧心,我都替您覺得虧心啊,這老了老了,風光了一輩子,臨了了,還來騙去國家的錢,你說說,這要是申請下來了,您這脊梁骨還站得直嗎?這村裏人的嘴,有多毒,您肯定比我清楚,這要是……晚節不保啊晚節不保!”


    晏雲清設身處地的想了想,一想到那個場麵,頓時就捶胸頓足,唉聲歎氣起來。


    這一番唱念做打,把老太太哄得一愣一愣的,還真順著她的思路想了下去。


    看她有些意動,晏雲清趕緊趁熱打鐵,“你可能不了解,這騙保啊,後果……嘖嘖嘖,您老了沒關係,你總得為女兒女婿想想吧?尤其是這做生意的人,您跟國家過不去,這到底是給誰找不自在呀?”


    感同身受的搖搖頭,又瞅了眼老太太放在桌上的農藥瓶,“您呐,活了這麽大歲數,這吃過的鹽肯定比我吃過的米都多,也就是一時沒想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您呐,回去在好好想想,要是覺得我說得不對,您也可以去其他貧困戶家裏走走,看看人家都過得是什麽日子。想明白了最好,這要是想不明白啊,您這藥,下次再來也不遲。”


    “哎呀,大媽啊,你怎麽又去鎮上鬧事了呢?又不是關支書打電話,我都不知道。你好端端的,拿著個農藥過來,這不是讓人戳姐姐姐夫他們的脊梁骨啊。”


    這時,關支書和老太太的侄子也進來了,一進門,就對著老太太就是好一頓說。


    “好了好了,別說了,我們先回去,回去。”老太太還琢磨著晏雲清說得話裏呢,這會兒看到侄子也來了,心裏也清楚,今天這場鬧劇,該散了。


    “欸?”聽到她這麽說,侄子和關支書都不禁一愣,這老太太的思想可比那路邊上的石頭還要頑固不化,不然也不會成為村裏的老信、訪戶啊。


    今兒個這是轉性了?還是這農藥接觸多了,多少沾了點毒性?


    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好說話了。


    往日裏哪次不是連哭帶罵,鬧得人不得安寧,才肯罷休。


    “行,您呀,回去的路上小心些,別摔著了,這人老了呀,就是禁不起顛簸折騰的,每天在家打打小麻將,看看電視聽聽戲,偶爾去姑娘女婿那邊小住住,頤養天年,玩玩小孫子小重孫,這才叫天倫之樂啊。”


    摻扶著老人的手,親自把她送上侄子的車,晏雲清邊走邊叮囑著,遠遠看去,倒像是一對親祖孫。


    關廣州看著她輕輕鬆鬆就送走了村裏最難纏的老太太,心裏還挺納悶。


    這細胳膊細腿,連方言都不會的小丫頭,怎麽做到的?


    “你和她說了什麽?居然肯聽你的話,就這麽走了?”


    給她簽發、票的時候,關廣州到底沒忍住,還是問了出來。


    平日裏也沒看這高材生在處理矛盾糾紛上有什麽天賦呀,這會兒還真是讓他刮目相看了。


    “也就是聊聊天,講講道理呀,老人家嘛,對她客氣點,她也總不能伸手就打笑臉人呀,尤其我年紀小,和她又不是站在什麽對立麵,又沒什麽利益衝突,和她好好說話,反複洗腦,這不就成了。”


    處理矛盾,可不能比誰聲音大拳頭硬,更不能官大一級壓死人,出口的都是金口玉言,不容別人辯駁,你得和對方統一戰線,在他的立場上,潛移默化的影響他,讓他自己去思考這樣做的得失。


    這才是處理矛盾的做法。


    第41章 *


    “做的不錯。”


    關廣州點點頭, 讚賞的看了她一眼,“前幾天去鎮上開會,會後顧書記還提到你了, 說我們村新來的那個小姑娘不錯。”


    晏雲清笑笑,隻當他是說客氣話。將他簽好字的□□收好,“那我先去弄扶貧檔案啦?”


    “行, 你先去忙,我也去鎮上開會了。”


    關廣州也就是敲打兩句, 看晏雲清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他也就不多說了。


    心裏卻也在嘀咕, 也不知道這丫頭是什麽來曆, 居然能讓顧書記記住, 難道私下有什麽關係?還是上麵有人?


    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可能, 這要是上麵有人有關係,她哪裏還用得著來他們這。


    怕是就算有, 關係也不硬。


    臨近清明節,這返鄉的人員也多了, 有些因為之前疫情被困在家裏的人, 也還沒來的及走,這每天閑著沒什麽事, 就弄個棋牌室什麽的玩玩,也算是給自己在疫情期間增加點收入。平日裏民不舉官不究的, 也沒人去做這個蠟燭主動舉報。


    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臨近中午下班時,幾輛警車悄無聲息地來了,十幾個警察、輔警們一下車就目的明確的直奔一戶人家。


    “這是怎麽了?”看著一群穿著製服的人匆匆從自己麵前走過, 晏雲清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在看到宋會計也匆匆出來後,連忙問了句。


    “派出所查賭場,應該是有人舉報了,去看看?”


    擔心出什麽事,宋會計帶上晏雲清,也一同往那戶人家跑。


    等他們趕到時,這家已經鬧翻天了,裏裏外外圍著一圈看熱鬧的人,裏麵還有人在罵罵咧咧的,聽起來極為凶惡。


    “該死的,別讓老子知道是哪個死人舉報的,你看看你還有沒有好日子過......”


    等晏雲清好不容易走進去,就看到幾個人正被警察兩個看一個的控製住,屋裏的麻將桌已經被砸了,桌子上的牌和錢還在明麵上放著,紅豔豔的幾遝,玩得還挺大。


    一看就是突然襲擊沒有防備,被當場抓獲的。


    “好了,別吵,跟我們走吧,小陸,把這裏的賭資賭具全部沒收,清點一下,大概多少。”


    晏雲清一看這說話的人,有點眼熟,再一看小陸,哦,巧了,熟人,這不就是上次她報警時的那兩個嘛。


    幾個人帶著人出來時,看到他們,也笑著向宋會計和她點點頭,打個招呼。


    “你們做什麽啊,這過完年打打小牌怎麽了?哪家不打啊,憑什麽不查別人家,就查我家啊。”


    開棋牌室的老太太不樂意了,今天整這麽一出,她這個場子還怎麽開下去?


    “好了,就跟他們走一趟唄,總不可能把我一直關裏麵吧,等我回來,我們再好好算賬,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個不要臉的,這麽看不得我家。”


    老太太家兒子也就是剛才那個罵罵咧咧的男人,目光在圍觀的眾人裏掃了一圈,眼神凶惡,單看麵相,就是一個極其不好說話的人。


    一行人急匆匆的來,又呼啦啦的走,一時間隻剩下老太太罵罵咧咧的叫罵聲,極為難聽。


    她似乎知道是誰舉報的,罵的話都目標明確,指向鮮明,很肯定是村裏另一家棋牌室舉報的。


    那家今天恰好沒生意,也可能是聽到風聲,提前散場了,家裏也是個老太太,脾氣也不好,一聽到對方在那含沙射影指桑罵槐,脾氣上來也炸了,兩個人就在那裏對罵,周圍人要麽圍在那裏看熱鬧,要麽受不了這兩老太的汙言穢語,覺得沒意思回家了,倒是沒有一個上前勸架的。


    這也是人之常情,一個疫情把人天天關在家裏,已經憋得很無聊了,難得有點樂子看,調劑調劑生活,誰會去勸架呢。


    再說了,這世上老好人難做,非親非故的,何必趟這趟渾水,勸好了也就算了,這勸不好,可不就成了兩邊不討好的傻子了。


    “我們也走吧。”


    看兩個老太太隻是嘴上罵罵,並沒有什麽肢體衝突,宋會計也不願意當這個傻子,去勸架。


    有些情緒,吵一頓罵一頓,發泄出來反而好。


    而且兩家都是開棋牌室的,本來就有一個競爭的利益衝突在,平日裏也是互相比較,拉踩對方的。


    今天這一出,不過是把暗麵下的矛盾一下子拿到明麵上了而已。


    “大家都看到了吧,村裏說了多少次了,你們就是不聽,現在看到了吧,麻將桌砸了,錢什麽的也被沒收了,前車之鑒啊,以後注意點,小牌小麻將什麽的,也就算了,玩這麽大的……”


    既然來了,那肯定不能白跑一趟,再忙也要說兩句場麵話,讓村民們引以為戒。


    “都看到了,嗯,大會計這風涼話、馬後炮的說得不錯。”一旁有看不慣的人,在那陰陽怪氣的挑事。


    宋會計有些尷尬,這種矛盾糾紛什麽的,他本來就不擅長處理,平日裏也是悶聲做事的老實人,突然被這麽擠兌,除了笑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們走吧?”


    看宋會計陷入尷尬局麵,晏雲清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這種看不得人好的人,哪裏都有,不用給他眼神。


    越是給眼神,反而越容易產生糾紛。


    說兩句就說兩句吧,當幹部的,哪個不是用的著你的時候,與你稱兄道弟,用不著你了,把你罵得一文不值。


    世人秉性如此,習慣就好。


    “他們是怎麽知道賭場在這裏的呀?”


    回去的路上,晏雲清怎麽也想不明白,就算是有線人舉報,按道理來說,也不可能這麽清楚具體位置,簡直就像是遊戲裏直接跟著導航自動尋路一樣。


    而且,這種賭場什麽的,玩得比較大的話,一般周圍都有人放哨看著的呀。


    好神奇。


    “估計上午就已經摸排到我們村了,一般他們的工作流程就是先找線人打入內部,然後讓便衣警察進來查看情況,特警們則在外圍清理控製,避免有人通風報信,等便衣警察們找到地方和線人會合了,發送信號,就直接一擁而上,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村裏和派出所雖然不屬於一個係統,但是平日裏交集也多,熟人什麽的也都認識。這時間久了,倒也知道一些流程。


    “這樣啊,好神奇,感覺像是一個小規模的諜戰片一樣。”


    “不知道這些人抓去派出所,會有什麽處理結果。”宋會計憂心忡忡的看了眼那戶人家,“這家從老到小,可都不是好相與的。”


    “很麻煩嗎?”晏雲清不解。


    “和我們村裏沒什麽關係,既然抓去了派出所,就是按照他們派出所的流程走了。就是那家人今天損失這麽大,怕是村裏要好一陣子不得安寧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晏雲清歎了口氣。


    做什麽不好,非要賭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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