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將杯子斟滿,晏雲清向寧市長舉杯,“今天能夠參加寧市長的生日宴,真的是挺開心的,寧市長,這段時間受您照顧了,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說完,就一飲而盡。


    寧市長看晏雲清十分懂規矩,心中也頗為滿意,同樣也將杯子裏的酒幹了。


    飯桌上的其他人,一看這架勢,都紛紛鼓起了掌,心中對於晏雲清的識時務,也有了各自的看法。


    謝書記雖然要走了,但是他是上調而不是離職,又特意因為晏雲清和寧市長打過了招呼,晏雲清也是個會來事的人,想必之後還是要多多與她交好。


    這一杯酒喝下去後,晏雲清才覺得先前的酒意有些上來了。


    瞥了一眼角落,地上已經放著六個空瓶子了,再看看桌上的幾人,似乎也都酒足飯飽了,看了眼時間,已經九點多了。


    如無意外的話,這飯局也差不多到尾聲了。


    果不其然,幾個人聊了一會兒,又將最後一點酒分完後,再次祝了一遍市長生日快樂,又給這些喝了酒的人找了個司機送他們回去,也就準備散了。


    “小晏回哪裏啊?我看看有沒有順路的,順帶你一程。”


    “我回宿舍。”


    “謝書記也是回宿舍吧?你們倆一起走可以嗎?”


    謝修澤孤家寡人一個,平日裏基本都是住在宿舍的,所以寧市長問了句。


    “行,我給陸主任打了電話,一會兒他來接我們。”


    陸主任是政府的專用司機,已經擔任好多年了,也是新豐市人,平日裏書記、市長的車都是他開。


    “好的,你們路上小心啊。”


    熱熱鬧鬧的生日宴,沒多久幾人就被各自的人接走了,晏雲清坐在副駕駛位置上,而謝修澤一個人坐在後座,看著窗外的燈火樹影,或許是礙於旁邊還有人,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下車後往宿舍走的路上,謝修澤才開口,打破了安靜的氛圍。


    “你今天,還真的把我都給嚇到了,沒想到你酒量居然這麽好。”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聽他提起這個,晏雲清也笑了。“這是我第二次喝白酒。”


    上一次還是在薑家和王興國喝的,原以為那就是自己的極限了,沒想到今天才是。


    “誒?完全看不出來。”謝修澤認真的看了看晏雲清,看她走路步伐尚且平穩,說話也比較有條理,目光清明,如果不是她親口說的,他完全無法相信,這居然是她第二次喝白酒。


    “謝書記。”


    在走進宿舍樓的時候,晏雲清突然叫住了他。


    “嗯?”謝修澤不解。


    “謝謝你。”


    晏雲清不傻,她知道誰對她好,謝修澤今天在飯桌上的話,無一不是在幫她,這份情,她領了。


    這聲感謝,是應該的。


    可是,他為她做了這麽多,她又能為他做些什麽呢?


    “沒什麽,舉手之勞而已,你工作確實優秀,大家都有目共睹。”


    看著眼前明明年紀輕輕,卻總是故作老成的小姑娘,謝修澤唇角輕輕彎了彎,向來儒雅溫和的臉上,竟透露出幾分狡黠,他伸手,輕輕拍了拍晏雲清的頭頂。


    “小姑娘家家的,以後少喝點酒,不安全。”


    被他突如其來的親昵動作弄得有點懵,被酒精麻痹的大腦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隻眨巴著雙大眼睛愣愣的看著他,有些錯愕。


    看到她這個樣子,謝修澤輕笑一聲,收回手繼續往前走,“好了,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晏雲清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越行越遠,良久,才反應過來,她剛剛,是不是被他當成小孩子了?


    第83章 .


    晏雲清, 應該是愛哭的。


    還記得上次喝完酒,當著楚宿的麵哭得稀裏嘩啦,極為狼狽的模樣。這次同樣喝了不少酒, 甚至比上次要難受不少,可她看著洗漱台前鏡子裏的自己,卻心如止水。


    不過就是一年不到的時間, 怎麽就找不到半點以前的影子了呢?


    看著鏡子裏冷漠寡淡的女人,晏雲清嚐試著扯出一抹往日嬌縱傲慢的笑容, 卻發現無論怎麽看都很怪異。


    不過就是一年不到而已, 怎麽就把自己活成了這般麵目醜陋的模樣呢?


    回憶著過去驕傲、明豔、睥睨眾人, 萬事萬物難入其眼, 對於不合心意的人或物, 眼皮都懶得抬的晏雲清,再看看現在鏡子裏這個漠然、虛偽、卑微、毫無往日半點傲骨, 沒有半點棱角,時常與人虛以委蛇, 謹言慎行步步算計的自己,她突然就感覺到一陣強烈的眩暈與惡心感。


    這個世界上, 最厭惡晏雲清的人, 應該就是她自己吧。


    很無趣,所有的一切都很無趣。


    考上公務員也好, 在政府工作也罷,就算是怨恨著謝晉卿, 想要報複回去……


    這些事情仔細想想,其實都很無趣。


    或者說,她好像在今天,或者在很久很久之前, 某個自己也不清楚的時刻,突然間就對所有的事情,通通都失去了興趣,完全提不起幹勁。


    明明關於清玲、百百走後,那段痛苦的日子還在記憶裏,腦海中也依然記得,在那條河裏,極為狼狽的爬上岸時,心中所想的目標,可是,現在想起來,除了覺得自己傻蠢又狼狽,內心毫無波瀾。


    薑招娣已經解決了,對謝晉卿的恨,也釋懷了,現在的工作也還不錯,手裏的生意也能勉強解決自己的生活支出,剛剛還解決了借調的後顧之憂。


    明明一切都在慢慢變好,可是,看著鏡子裏的麵無表情的自己,看著除了工作,根本無人問津的社交軟件,她長呼一口氣,抬眸看著天花板,心中卻盡是荒蕪絕望。


    其實她……根本什麽也沒有改變。


    一個人孤零零的來沙溪,到現在一個人孤零零的住宿舍,從始至終,她都是一個人。


    明明一切都在變好,可仔細想想,似乎又什麽也沒有改變,她還是那個無朋無友無親無故的晏雲清。


    或許是喝了酒?


    也可能是她太閑了吧。


    無論是哪一種,她都清楚的明白,那種喪氣又無能為力的情緒回來了,就像那一個個輾轉反側獨自熬過的深夜。曾經因為工作繁忙和故人相遇,稍稍慰籍的心,再次回歸了暗色陰霾裏。


    很無趣。


    所有的一切都很無趣。


    這樣無趣的活著的自己,根本就是一個多餘的乏味的令人厭惡的行屍走肉而已。


    這一路走來,不是沒有遇到過很棒的朋友和同事,也不是沒有心動過,被告白過,可是,細細想來,還是從來沒有被愛過,也不曾有過強烈的歡喜,無論幾點回去,無論工作忙不忙,都沒有被人關心、等待過。


    原來,她以為自己走出來的,其實根本沒有啊,世界熱鬧喧雜,隻有她匿於寂靜,無人問津。


    所有的事都能夠想通,那些道理她也都深諳,人本來就是孤獨著降生於世的,孤獨的活著也是正常的。這些她都懂,能接受,也能釋懷。


    可她現在還是莫名的被那種名為難過的情緒所支配,今天並沒有不高興的事,她也不知道怎麽了,這來得莫名其妙,又無能為力的情緒讓她久違的感到喪氣失落。


    所有的一切都很沒有意思,就這樣死了的話,似乎也不會感到難過,反而,會有種解脫的愉悅,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可理智上,卻依然在告訴自己:世人皆苦,非你一人之苦。


    習慣了,沒關係,算了吧,挺好的,熬過去,就好了。


    陰霾漸漸散去,那片荒蕪裏再次被冷靜、理智、清醒填滿。


    她仰頭,在花灑的衝刷下,閉上眼睛,反手遮住了眼睛,也遮住了鏡子裏那個漠然的自己。


    今天,也在冷眼看著自己被情緒支配著崩潰,又被理智操控著治愈,就這樣不抱有任何期待感的、毫無目標的、努力而清醒的活著啊。


    洗了個熱水澡,原本朦朧的睡意連同酒意一同散了,躺在床上打開手機,消息欄裏倒是極為難得的出現了一個紅色的一。


    點進去,卻發現是熟悉的頭像,一張山水圖片。


    謝修澤:【沒事吧?】


    晏雲清對著聊天界麵看了一會兒,指尖輕點著鍵盤區域,良久,才回了一條,【嗯,洗了個澡,好多了。】


    謝修澤啊。


    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一種許久未曾出現過的情緒纏絲入骨般爬上心頭。


    她闔眸,複盤著今天的飯局,乃至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


    生活裏的人情世故那一套,她雖然略顯笨拙,但並不傻。今天的這場生日私宴,她本是沒有資格參加的。


    即使參加了,也不應該會有那麽多話題在她身上。


    但是,如果她本身,就是這個飯局的目的之一呢?


    謝修澤,晏雲清。


    她將手機從靜音調成震動,慢慢放下手機,被手遮住的眉梢處,盡是一片冰涼冷漠。


    心動也好,喜歡也罷,都隻是一時的好感,偶然間的感興趣以及偶爾的順勢而為、隨心所欲而已。


    在他這個年紀,像她這樣、甚至比他們還要親密的存在,怕是不在少數。如果她聽著眾人的起哄,真的自領身份入了戲,那就真的是把自己活成別人茶餘飯後的笑話了。


    晏雲清摸索著關了燈,搭在眼睛上的手還沒放下,黑暗裏她做了一個深呼吸,唇角扯出一個譏諷的弧度,感覺自己挺會庸人自擾癡心妄想的。


    可回想起他偶爾一時興起的隨心所欲,醉意亂人心下,又平白添了幾分年少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覺得她又有什麽配他不上?如果她想,也不是沒有可能。


    你看,心隻要稍稍懈怠片刻,鬼就會悄悄溜進來的。


    明天是休息天,可對於在二號樓上班的人來說,哪有什麽休息天,不過是事情的多與少而已。


    謝修澤這會兒還沒睡,拿著手機正在登錄學習強國做任務。剛完成最後一個任務,看著積分變成三萬,他喝了口水,指腹揉著眉心,想起小姑娘故作老成的模樣,眉眼中染了幾分笑意。


    今天這頓飯的目的,在知道晏雲清也去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幾分了,初時還覺得有些荒唐錯愕,這寧市長也真的是太關心他的個人問題了,這聽風就是雨的,居然還真把晏雲清叫上了。


    無所事事的刷著手機打發時間,卻也就是聽個聲音。


    凡事追根溯源皆有因,這流言也從來不是憑空而起的。在新豐任職的這一年裏,他自己也在不斷學習、充實自己,身邊跟著的也都是男性,這突然間向鄉鎮借調了一個女的過來自己身邊,平日裏工作交接多,又都沒有結婚,難免會有幾句戲言。


    謝修澤對於這種戲言,連同那個與他傳出流言的女人,向來是敬謝不敏,避諱著不著痕跡著疏離的。


    可這一準則,落在晏雲清身上就有些不太一樣了,他們兩個人的交集,大部分來自工作,以及辦公地點的相鄰,因為離得近,工作交接多,住的也近,就在這種種條件下,讓他們時常分不清是巧合還是必然的走在一起,機緣巧合下就變成了外人眼中頗為親近的關係。


    可是,真的隻是在外人眼中嗎?


    回憶著兩人從初遇到相處的點點滴滴,謝修澤無法精準的界定,她在他這裏,所應該身處的定位。


    上下級過於生疏,說是朋友,好像又有點過於親密。


    不可否認,他的確很欣賞她,甚至有些栽培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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