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滿見得他這模樣,心知今夜無論如此是沒法趕他走了。再說了,清思宮離紫宸殿還有好長一段路,若是讓他回去,這一耽擱,他可不得到三更過後才能入睡了。他要是沒睡好,明日大朝會上說不會又發脾氣,到時候爺爺會不會又要直言相諫?大臣們會不會無辜被罵?


    郭小滿思前想後,想想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元瑜見她點頭,頓時滿麵歡喜起來,正待伸手掀開郭小滿裹在身上的被子,然後自己鑽進去好抱著她一塊躺倒,可不想郭小滿一個機靈連人帶被子就滾到了床內側。


    “外邊的小榻上還有被子,你去拿過來。”郭小滿蜷縮在床內,自被子裏隻露出一張臉笑盈盈地道。


    元瑜一聽頓時泄了氣,眸內的光茫瞬間就熄了去,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一臉不情願地起身下床,去小榻上抱了床被子,然後靠在郭小滿的身側躺了下來。


    “你好狠的心……”元瑜麵朝郭小滿,說得一臉的幽怨之色,心頭越發氣恨起謝貴妃及謝盈盈來。


    “若不是那些瞎了眼的混蛋突然闖進來,我和你,這會兒,這會兒……還不知怎樣的快活。”元瑜很是不甘心地又添了一句。


    郭小滿哪裏聽過這般粗鄙直露之言?當即滿臉通紅,連耳根子都紅了起來。她忙伸手捂了臉頰,又將臉縮回到了被子裏。


    “呸!果然是個口沒遮攔的軍漢子,竟說出這樣不要臉的話來!”郭小滿隔著被子罵道。


    “唉,你這麵皮兒也太薄了,軍中皆是粗漢,比這粗的話多了去了,我無奈做了這皇帝,已是挑著斯文的說了。”元瑜湊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將郭小滿頭上的被子扒拉開了。


    “好好,你斯文。斯文人,快些睡了吧。”郭小滿聽得哭笑不得,隻好順著他道。


    元瑜聽得這才作罷,可是又忍不住,低頭湊了過來,尋著她的粉唇又輕咬了起來。郭小滿一看情勢不對,這樣下去,今夜哪裏還能安歇?若是耽誤了明日大朝,她可不得落個媚君惑主的罪來?郭小滿想到此處,忙伸手推開了元瑜,然後飛快地翻轉了身體,將臉對著床內側睡了。


    “我這會兒困得很,快些睡了吧。”郭小滿背對著元瑜,一邊說著,一邊還打了個嗬欠。


    聽得郭小滿有些困倦的聲音,元瑜當即生了憐惜來,隻得將心頭衝動生生壓抑住了。


    “罷了,睡吧,來日方長,以後我與小滿,有的是好時候。”元瑜低著嗓音,低喃一聲過後,真的閉上了眼睛打算睡了。


    郭小滿這才鬆了一口氣,也閉上了眼睛。正昏昏欲睡之時,她心底突然響了一陣聲音,那聲音在說,小滿,你還有樁事沒和他坦白了,如何能就此睡去?別忘了,別說他是皇帝了,就算是普通男子,這件事如果不及時說清楚,也是會在心裏紮下根刺的。


    “聖上……”郭小滿忍不住輕喚了一聲,又睜開了雙眼。


    “嗯,何事?”元瑜的聲音裏有些朦朧的睡意,可他還將腦袋靠了過來一職業。


    “聖上,我今晚在萼輝樓後苑,見到……見到太上皇了。在此之前,我們還見過一麵,是那次南苑辦喪事,我聽到動靜,以為是你出事了,和阿茉兩人混進了南苑,見到了太上皇。”郭小滿輕著聲音,將與元朗兩次見麵的事說了出來。


    “是嗎?怪不得你那時一口一聲地叫我‘太上主子’,原來是生我的氣,故意來慪我的。”元瑜聲音悶悶的,竟是低笑了起來。


    “嗯……你們見麵都說什麽了?”頓了一會兒,元瑜還是問了一聲。


    “頭一回,我見了太上皇畫的白鶴圖,就安慰他說,他的白鶴不是死是,而是化仙去了。今晚,太上皇畫了一副夜景圖,我提了點建議,他欣然接受了,還誇我有指點之功。”郭小滿輕笑著回道。


    “噢,我的小滿可真是聰慧,我那兄長一向清高,可不輕易誇人。”元瑜低著聲音,呢喃似的說了一句,帶著濃濃的睡意,之後便沒了聲音,呼吸也漸至悠長勻稱了。


    他竟是睡著了,郭小滿大感意外,心頭慢慢就溢過一絲甜蜜之意,她重新閉上了雙眸,唇邊含著一絲微笑,慢慢地也隱入了夢鄉之中。


    ……


    次日清晨,郭小滿悠悠醒轉過來後,突然想起昨夜之事,忙翻過身來,就見得自己身側空蕩蕩的,根本沒有元瑜的影子。


    “也不可何時起的身?我竟一點知覺也無。”郭小滿輕歎一聲,忍不住伸手過去,在元瑜睡過的枕頭上輕撫了下,心頭卻是掠過一陣空落落的感覺來。


    郭小滿趴在枕過愣了好一會兒神,才起身坐了起來,又伸手掀開了軟羅帳。坐至了床沿邊。


    “娘娘,你起來了嗎?”阿茉在門口問了一聲,然後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他,他何時走的?”郭小滿看著阿茉問。


    “娘娘,聖上寅時末就起身上朝去了。臨出門時,還特地吩咐不叫吵醒了娘娘。”阿茉一邊替郭小滿披著外衣一邊道。


    阿茉說完之後,一雙眼睛還有意無意地往床榻上看過去,郭小滿見她雙眼直往床單上瞅,當即臉一紅,口中斥道:“你這個丫頭瞅什麽呢?這床單上還有花不成?”


    阿茉被喝得嚇了一跳,忙吐了吐舌頭笑開了。郭小滿怎麽不明白她的心思,她是想著皇帝在此歇了一宿,兩人必是圓房了,她是在尋落紅之處呢。


    “你別亂想了,什麽也沒有發生。”見得阿茉一臉的意味深長,郭小滿趕緊又添了一句。


    “不是吧,什麽也沒發生?娘娘還真是好狠的心,聖上,他……他竟也依著娘娘。”阿茉意外極了,睜大了眼睛口中很是感歎地道。


    好狠的心?郭小滿聽得一陣恍神,昨夜那人可不也是這樣說她的?想到那時情形,她忍不住麵上又是一熱。


    待郭小滿洗漱好了,坐到外麵的小廳內時,就見得門外走來個綠衣內侍來,生得細眉細眼很是機靈的模樣。他上前朝郭小滿躬身一禮道:“小人張興見過德妃娘娘。”


    “你有何事?”郭小滿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德妃娘娘,聖上今早說清思宮人手不夠,盧公公就派了上小人前來伺候娘娘。”張興恭敬著聲音道。


    “原來是這樣,你快起身吧。”郭小滿笑了笑,想來也是元瑜的主意,他可是說過她這清思宮除了阿茉就沒個得力的人。


    “娘娘,聖上還說了,如今娘娘住在清思宮多有不便,請娘娘這兩日做些準備,盡快搬到漪蘭宮去。”張興又道。


    搬到漪蘭宮去?郭小滿聽得有些驚訝起來,前次元瑜去郭府時,可是答應她不用急著搬出清思宮的,如今怎麽這麽快就讓搬了?而且當初他說過,想讓她搬到離紫宸殿最近的宜春宮的,這怎麽臨時改了地方要去漪蘭宮了?


    罷了,搬就搬吧,這漪蘭宮沒怎麽聽說過,想必是一處不起眼的地方,搬過去也不會引起多大注目,想是他深思熟慮過後才決定的。再說了,經過了昨夜之事,她已是不可能再像從前一樣,躲在清思宮一隅,過與世無爭的安穩日子了。


    “娘娘,聖上還說了,清思宮裏原有的宮人,一個不落,全部都遷到漪蘭宮去,仍在娘娘跟前伺候著。此外,盧公公還指了六個宮女,八個小黃門並二十粗使雜役供娘娘差遣。”頓了頓,張興又稟道。


    “如此,以後,就有勞你了。”郭小滿聽得心下大安,衝著張興點點頭道。


    第46章 獨發晉江文學城18   如今他一心隻想著……


    這邊清思宮眾人歡天喜地忙著遷宮挪地方, 東麵的萬壽宮內,卻是另一番情形。


    趙太後清早才起了身,心腹太監沈德海就急匆匆地進了殿。將昨夜趙貴妃帶人闖入清思宮捉奸, 卻是將皇帝與德妃兩人堵在床榻上的事情稟報了。趙太後聽得自是勃然大怒,立即叫人召來了趙貴妃。


    “華兒啊華兒, 你怎的如此糊塗, 做出這般魯莽之事來?哀家跟你提醒過多少次了, 後宮行事,當小心謹慎,步步為營。你以為, 你這樣事事撥尖,樣樣爭先,那皇帝就會注意到你,寵愛於你了?”趙太後指著趙貴妃的鼻子喝罵道。


    “太後,華兒實在冤枉,都是謝盈盈那禍精挑撥於我,華兒這才一時失了理智,莽撞行事了。”趙貴妃哭得眼圈紅紅地道。


    “唉,謝盈盈這樣的貨色, 都能輕易利用了你,你以後還如何在後宮立威, 又怎麽討得皇帝歡心?又何談入主中宮呐?”趙太後又長歎一聲道。


    “華兒愚昧,求姑母教我。”趙貴妃一邊抽泣著, 一邊長跪在地。


    趙太後聽得眉心緊蹙, 細量了一會兒,臉上閃現了一抹狠厲之色。不過一瞬即失,片刻之後就恢複了平日裏的雍容不怒自威之樣。


    “你先回去吧, 記得這段時日,當自減用度,拋了奢靡,另外,要寬待眾宮人,叫人一提到你,就會想到恭順刻已,賢淑大度的溢美之辭,真正做出一個眾妃之首的模樣來。還有,對那郭小滿,要表現得親近有加,關懷備至,切記不可主動去尋她的麻煩。”趙太後緩緩交待道。


    “臣妾謹遵太後旨意。”趙貴妃忙恭身謝過,麵上也露了十分的感激之色。深深一禮後,退後幾步然後轉過身出門去。


    “你記住了,不管皇帝他喜不喜歡你,這皇後之位,隻能由我趙家女子坐得。”


    趙貴妃臨出門前,聽得趙太後在她身後又說話了,聲音緩慢,卻是隱著一絲篤定與威壓之息。


    趙貴妃忙又恭敬一禮,心裏已是明白過來,以後,她隻要扮得一個賢良淑惠的貴妃模樣,剩下的路,自有姑母會替她鋪平。


    趙貴妃出門之後,趙太後又喚來貼身伺候的周嬤嬤。


    “你悄悄地去麗正宮一趟,去給謝家那小蹄子透個風,就說皇帝褫奪了她的封號,降為美人也沒什麽打緊的。叫她使出渾身的勁兒,隻要扳倒了那郭家女,哀家就再給她一個妃位也未嚐不可。”趙太後垂著眉眼,口中慢條斯理著道。


    “婢子遵旨。”周嬤嬤點頭應了下來,心裏卻在想,這就是太後娘娘的過人之處,即使是一粒廢子,娘娘也會想法促使這廢子去發揮其最後一絲殘餘價值。


    “沈德海。”趙太後咐咐完周嬤嬤後,又喚了心腹太監沈德海。


    “太後,老奴在。”沈德海忙躬身上了前。


    “派些可靠的人,多關心皇帝的起居及彤史冊,若是發現皇帝連著寵幸郭德妃,就放話出去,說郭德妃天生媚骨,皇帝對其癡迷沉淪不已。另外,給太師傳個信兒,奏立皇後之事暫且擱置,等這了這陣子再提。”趙太後語氣平靜著吩咐道。


    ……


    東麵的萬壽宮一副嚴肅之狀,可西邊的福寧宮氣氛卻是截然不同。


    容太後一早起來,就聽得楊嬤嬤將昨夜皇帝在清思宮被趙貴妃帶人堵在床上的事兒說了一遍。容太後聽了竟是樂不可支起來,笑得直捶了好幾下案幾。


    “哎呀,我這肚子笑得疼得很。”容太後趴在軟榻上揉起了肚子。


    過了好一會兒,容太後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意,又問楊嬤嬤道:“我那傻兒子是不是氣得想殺人了?


    “回太後的話,聖上此次表現得很是克製,隻處置了鍾粹宮及麗正宮的兩個掌事太監,褫奪了謝淑妃的封號,降為美人了。對趙貴妃則是罵都沒罵一聲兒。”楊嬤嬤回道。


    聽得這話,容太後點點頭表示讚同皇帝的做法,思忖了片刻之後,又吩咐楊嬤嬤道:“等到皇帝下朝的時候,你去一趟紫宸殿,替我囑咐皇帝幾句。出了這樣的事,東邊那位不會袖手旁觀的,可不能叫我兒著了她的道。”


    “是,太後。”楊嬤嬤恭敬應下。


    ……


    奉天殿內的大朝會經曆了整整一個上午才結束了,退朝過後,元瑜回到紫宸殿內,已是午膳時分了。


    “盧盛,遷宮的事兒,進行得怎麽樣了?”用過了午膳,元瑜坐在案前問道。


    “回聖上話,按著聖上的吩咐,老奴已著人將漪蘭宮收拾得妥帖了,德妃娘娘很快就可以搬過去了。”盧公公回道。


    “別急著催,讓他們慢慢地收拾,清思宮那些花啊草的,她定是不舍得,還有,她總是看書,寫寫畫畫的,那些個書啊,紙啊墨的,可不得叫人都整好了?對了,還有那隻叫珍珠的小黑狗,也得有人照料著。”元瑜垂著眼很是絮叨地道。


    “聖上,您就放心吧,老奴將張興那小崽子派了過去,定不會出差錯的。”盧公公笑著回道。


    元瑜聽得這才放下心來,片刻之後,他又想起一事來,忙又叫住盧公公。


    “麗正宮有些什麽動靜?”元瑜問道。


    “回聖上,謝美人昨夜回去之後,隻哭哭啼啼了一陣,倒沒什麽大動靜,隻是今兒一大早,萬壽宮的周嬤嬤悄悄去了一趟麗正宮。據小內侍傳出話來,說是周嬤嬤走後,謝沒人的精氣神看著就好多了。”盧公公忙上前回道。


    聽得這話,元瑜微微皺了下眉頭,麵上分明露出一絲憎惡之色來。


    “盧盛,等過了這陣子,朕便不想在後宮再看見她。”


    元瑜的聲音淡淡的,盧公公聽得心頭一凜,皇帝對那謝盈盈可謂是深惡痛絕了。昨夜隻褫奪她的封號降為美人,他還以為皇帝心存不忍,卻不想,皇帝這已然是動了殺機了。看來,他得著手去準備了。唉,怪隻怪那謝盈盈太蠢了,放著好好的太平富貴日子不過,非要去尋德妃的麻煩。德妃是誰?那可是皇帝的小祖宗,心尖尖肉。


    “老奴遵旨。”盧公公躬身應了下來。


    元瑜吩咐完之後,揮手讓盧公公退了下去,心裏卻又琢磨著起來,既是讓那小丫頭不急著搬,那今晚她定是還在清思宮了,也就是說,他今兒晚上還得爬一回牆了。哦,不對,用不著翻牆,反正都已經被人知道了,如今他隨時都可以去得了,她也再沒有躲他避他的理由了。


    元瑜想到這裏,唇角不由自主地彎了起來,腳底板也感覺癢癢的,正考慮著要不要就此起身,去到清思宮裏看看,看看整理得怎麽樣,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兒也好啊。元瑜越想越是心動,正待站起來出門去。


    “聖上,福寧宮楊嬤嬤來了。”就在這裏,門口小內侍進來稟報道。


    “楊嬤嬤來了?快請她進來。”一聽是福寧宮的人,元瑜自是不好怠慢,忙又返身坐了下來。


    “老嫗給聖上請安了。”片刻後,楊嬤嬤走進來施禮道。


    “楊嬤嬤,免禮。是阿娘要話要吩咐嗎?”元瑜抬抬手道。


    “回聖上,太後讓老嫗給聖上帶兩句話。頭一句說的是,請聖上不可讓德妃搬入宜春宮。”楊嬤嬤起身回道。


    元瑜聽得微微一愣,過了一會兒才笑著道:“阿娘這是與朕想到一處了,朕已讓德妃搬去漪蘭宮了。”


    “聖上聖明。還有一句,太後說了,聖上以後不可獨寵德妃,尤其是近期,不得與德妃表現得黏黏糊糊,膩膩歪歪的。”楊嬤嬤又道。


    黏黏糊糊,膩膩歪歪?元瑜聽得臉上一陣尷尬,這話的確是自己那做太後的親娘能說出來的,可是怎麽辦?如今他一心隻想著與那小丫頭時時刻刻黏糊在一處,就在剛才,他還正準備出發前去清思宮與她膩膩歪歪一番呢?


    “聖上,太後還說了,來日方長,請聖上忍得一時,以後才會有大把黏糊膩歪的日子可以過。”楊嬤嬤瞧著皇帝的臉色,適時又添上了一句。


    “朕曉得了,你回去轉告太後,朕自有分寸,不會叫旁人如了意的。”元瑜隻好揮揮手對楊嬤嬤道。


    楊嬤嬤聽得鬆了一口氣,又躬身一禮後,才告退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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