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不是短住,許嫣然悶悶想到,直言:“也該回去多看看你母親,她就你一個孩子,平日裏再怎麽開明,也終歸是思念著你。”


    話裏話外還是趕客,沈靈均笑道:“與母親一直有通電報,之前也有通信,如果信件沒有丟失,這兩個月也該得到反饋。”


    這話說的許嫣然總覺另有深意,珍珍已經跑去纏著沈靈均東問西問。張氏像個老媽子,明明給傭人付了薪水自有她們幹活,張氏也要去幫把手。


    不過沈靈均物品少的可憐,最後那本帶來的書和硬殼本子,也把他翻譯《大道仙途》的事情讓許家幾位都知道了。


    即使是許嫣然對他如今偏見很深,也頓了幾秒,才答道:“你有心了。”


    沈靈均說:“作為忠實讀者,能為自己喜歡的小說做些什麽,我本人也很開心。”


    許嫣然差些脫口:是喜歡的小說,還是連寫小說的人也喜歡?


    這日晚上少庭並未能和沈靈均說上幾句話,他舟車勞頓,很快就也閉門休息。不過這晚過後,沈靈均就此生活規律和少庭有的一拚。


    家中許嫣然慣常睡到日上上三竿,張氏早起和傭人一起準備早餐,順便奔波麵試小學教師職位,隻是不比在滬市的救助小學,她如今已接連被拒。


    但張氏仍不放棄為自己找到份工作的想法,近來有所小學了解了她的工作經曆後,推薦她可以來試試學校的生活老師職位,主要是帶著小朋友做手工或者閱讀課外書。


    沈靈均則早起鍛煉身體,跑去碼頭環港大道再跑回來,吃了早飯就開始繼續翻譯小說。


    等到下午三點多就步行去接少庭放學,偶爾會跟著他們這些學生看場電影吃個晚餐。


    順便還兼職了少庭的課後輔導老師,如今他漢語水平和原生華夏人毫無區別。


    翻譯小說這件事讓他進步神速,如果說讓他也用漢語寫小說,張求仁應該會非常欣慰。總算不像小學生寫作文,隱隱已經有了可以發表賺稿費的水準。


    這日周五,和少庭同學們看了電影,看完後見到書局賣本字,就進去詢問:“有沒有硬殼十六開厚本子,要五百頁那種。”


    工作人員也抬頭盯了他臉幾秒,才道:“我記得倉庫有餘貨,您稍等,我去找找。”


    馮小姐就問:“要這麽大的本子,也不像是寫日記用,十六開五百頁夠我用幾年了。”


    少庭聽了就明白:“你原來那本子都用完了?”


    “還剩十幾頁。”沈靈均道,“應該多買兩個備著了。”


    馮小姐:“你們打什麽啞謎,你都寫了什麽用這麽快?”


    沈靈均並不答自己翻譯小說的事情,轉頭找了話題岔開:“你們要不要吃冰,我記得附近有家阿水冰室,謝謝你們平日裏照顧少庭,作為師兄早該請你們。”


    馮小姐的問話便很快被淹沒在起哄的同學中,剛開始這些少年人還喊“少庭師兄”,現在已經全變成:“師兄你真大方,上次請我們看電影,這次吃冰,下次應該我們請你才對!”


    徹底把“少庭”倆字省略,少庭都吐槽過:“這是我師兄,不是你們師兄,定詞還是不要省略好不好?”


    這晚因有人出手闊綽大方,大家都玩得盡興,結束後男孩子負責把女孩安全送回家,少庭和沈靈均也坐了電車。到了離家最近一站,倆人和以往般並排著走在路上。


    因為明年年初,就要進行學業水平測試,沈靈均幹脆邊走邊提問知識點。


    如今不用再寫小說,少庭也鉚足了勁兒要上大學,學習也是非常用功。


    十個提問十個全對,沈靈均都誇他:“在滬市時也沒看出來你這麽用功,張求仁老師不在,你就常常開小差。”


    “那時候心思還要分給小說連載。”少庭不好意思說道,“職業作家通病,總是無法控製大腦去想小說劇情。”


    這換沈靈均默然:“所以如今不再寫小說,就可以全部心思集中在考大學上。”


    少庭點頭,沈靈均斟酌片刻,少庭便笑道:“師兄,你我之間有什麽話你直接說,不用擔心傷到我,還是可惜我不再寫小說的事情?”


    “少庭。”沈靈均道,“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讀了大學,畢業後又能獲得什麽工作,做出什麽成就?”


    “在港島你可以用新的筆名,重新連載新的小說。”


    “嗯……還是算了,已經沒這個打算了。”


    “可你這一生……還能有比寫小說能獲得更大成就的事業嗎?”


    “我家中也不缺錢,之前賺的稿費也夠十幾年生活無憂。”


    “是我唐突了。”沈靈均深深歎了口氣,“我有什麽資格質疑別人的選擇,無論做什麽這都是你的正當權利。”


    少庭便理解笑道:“我知道,你隻是不忍明珠蒙塵、懷才不遇罷了。”


    “不是。”沈靈均道,“隻是我的私心。”


    想問什麽私心,他想想就知,以讀者的角度自然不希望自己喜歡的作者封筆。


    不過很快沈靈均就跳過這話題,又開始兢兢業業的為他學業水平測試開始提問。


    真正讓他感觸到這私心,是回到家中跟去沈靈均房間,他便坐在書桌前,久違的去翻看沈靈均翻譯的英文版《大道仙途》。


    上次看還是隨機的某一頁,他略有所思的問沈靈均:“如果我也有能把小說翻譯成英文的水平……算了,還是太難了。”


    低頭一句英文看去,十個單詞四個沒見過,根本不是非母語者能簡單學會的程度。


    沈靈均轉去書架放新買的本子,將那書局三個厚本子都包圓了買回來。


    他說:“我大學時候選修過西方文學,也有了個算不得很有水準,但還勉強可以的本科文學學士學位。”


    背後的人卻沒作答,他也未放心上。


    卻不知這人難得想到從第一頁翻看,於是就看到扉頁上,《大道仙途》英文的題目下,那幾行就連許少庭都能看懂的手寫英文句子。


    the author,


    the person i admire,


    the hero of my life.


    盡是簡單詞匯,翻譯成中文也全是短句,可前生今世那麽多長評亦或短評,從來沒有這三行英文讓他心中如此動容:


    此文作者,


    我仰慕之人,


    我人生中的英雄。


    第一百零七章 去美利堅寫作


    沈靈均並不知少庭看到扉頁上, 他的那三行手寫英文這件事。因此也不知這三行話,對少庭帶來的觸動,讓他心中某些早就決定的選擇搖搖欲墜。


    港島因夏日潮濕悶熱,便與其他三個季節比較格外的讓人難熬, 就覺這夏日也太過漫長。


    好不容易等天氣漸涼, 逐漸進入初秋時節, 少庭換上長褲襯衫和絨線外套, 周末上午要和沈靈均一同去跑步, 便有信差跑來送信。


    一封來自大陸, 一封郵戳無數,來自大洋彼岸美利堅合眾國。


    大陸那封信顯然重中之重, 是許懷清寄到滬市,又由滬市轉寄到港島, 看日期走了將近個把月才來到這裏。


    當即叫醒全家人,許嫣然也困意全無,下了樓坐在客廳,和張氏同是欲言又止,兩人誰也不敢拆開信封。


    平日裏並非不擔憂許懷清,但偶爾也會想, 沒有消息未免不是好消息。


    如今來信,生怕拆開內容是讓人去領遺體,縱是張氏覺得與丈夫感情已消磨殆盡,可也絕接受不了這樣的結局。


    還是少庭拆來了信封, 一目十行看完。


    許嫣然捂著胸口焦慮問道:“你隻說……人還活著嗎?”


    “活著呢。”少庭答道,“如今南下要去重慶,信中問候姑姑、母親還有珍珍與我,說他一切安好, 不用擔心他。”


    張氏雖然沒有出聲,但臉上神情糾結,顯然也是不放心許懷清。


    許嫣然將信拿了過來,她就再也沒忍住,和珍珍一左一右湊在許嫣然身邊,三個女性湊在一塊誰也等不了看完後再輪給下一個。


    至於另一封信,是沈靈均母親陸華然女士來信,自是有沈靈均本人拆開閱讀。


    少庭有些好奇,不過也沒湊過腦袋,隻是等沈靈均仔細看完,問他:“阿姨都說了些什麽?”


    想了想,大概是被許嫣然影響,也問道:“是催你相親交女朋友?還是讓你解釋為什麽辭去工作和退伍?”


    沈靈均抬頭定定看他,少庭覺得這目光另有含義:這信內容似乎與他有關似的。


    沈靈均看那邊許嫣然幾人也看完信件,三位女士都放下心來,也問他:“萊恩,你母親信中說了什麽?讓你去美利堅找她嗎?”


    說到這裏,許嫣然便有些糾結,確實打從心底,兩個人分開看,都是她喜愛的孩子,可為什麽偏偏要湊在一起?


    除此外可也要承認,有了沈靈均陪伴之後,侄子確實開朗開心了很多。


    就連家中多了這位紳士文明當過軍人的高大男士,也讓她們三位女士心安了不少心。


    沈靈均沉吟片刻:“我曾將《大道仙途》英文版前十章,寄去母親所在城市。原本隻是向母親推薦少庭所著小說,同時拜托她將這十章轉交給我大學時期的文學老師,希望他能指導下是否翻譯通順準確。”


    “華森特老師看完後,對此十章表示大加讚賞,也認為我翻譯的十分用心,甚至懷疑原著小說是否有英文版這麽精彩。”


    許嫣然立刻不滿回道:“這話說的,那英語能表達出十分之一原著的精彩就不錯了。”


    “不說別的,隻是裏麵的古詩詞與成語,英語都是無論如何也譯不出其中的美感內涵。”


    “我也是這樣認為,翻譯過程中確實難以表達其原文十分之一二的瑰麗浪漫。”


    “但這封信中,母親主要是代華森特老師詢問,是否有將小說在美利堅初版的打算。他已經向熟識的書商推薦,看過這十章後,全部都非常熱情,紛紛詢問作者簽約意向。但前提是,至少要讓他們看到第一本的翻譯全稿。”


    “以及盡可能的,書商們需要與作者本人見麵。”


    沈靈均說到這裏,便誰也不再看,隻扭過頭盯著少庭。


    對上他目光,少庭躲了下,那其中某種已經異常克製的希望。比如對他重新寫作這件事的渴求,少庭早就覺得這幾乎成為沈靈均某種微小的執念。


    乃至於他常常懷疑,表麵上能看到的這點小小執念,是否主人心中早已暗流湧動,水下潛藏著的是巨大的冰山。


    那流露出的偶爾期盼,隻是冰山微不足道的一角浮出了水麵。


    這話說完,珍珍第一個發言,十足的敬佩與興奮,嘰嘰喳喳的就喊道:“哥哥,你的書可以在美利堅出版了,太厲害了!千風明月不愧是我最喜歡的作者!”


    唯有張氏和許嫣然麵麵相覷,張氏比許嫣然還要先出聲:“美利堅坐船都要兩個月,如果海麵不平靜,這可不是好去好回的地方。”


    許嫣然也道:“就少庭這身板花費兩個月坐船去美利堅,隻怕他去時丟了半條命,回來又是半條命。再說那是什麽好地方嗎?白人排華最嚴重的國家,要我說美利堅稱第二,便沒有其他國家能稱第一。”


    “何況少庭若是去了,這四個月來返路程功課就此撂下,還談什麽考大學?”


    兩位女士說完,就如沈靈均一般死死盯著那如今胖了些,不知何時身體與麵容都有了成年男性體闊,不再那麽過於纖瘦病弱的孩子。


    就連珍珍也看著兄長說:“兩個月旅程很不輕鬆,到了後期水果吃完,最後上火牙齒都痛的睡不著覺。”


    “那是你愛吃糖有蛀牙。”少庭冷靜指出並非水果問題。


    珍珍撇了嘴,但還是說:“兩個月不見哥哥,不,是四個月,我會想你想的睡不著覺的。”


    少庭沉默,他不答,張氏和許嫣然就更慌張,成年人早就知曉不回答也是種回答,沒有拒絕往往就是讚成的前兆。


    此時客廳幾人,唯有沈靈均這個罪魁禍首說完,反而之後再無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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