澱粉是很難成團的。


    羅九又加了一些米粉,手感要好許多,至少散的不再零碎。


    在加了一倍米粉的情況下,麵團粗略成形。


    羅九揪下一個小劑子,試圖把它拍平,但麵團黏在她手心上, 很影響後續操作,她買了一根擀麵杖,往上麵和手心都塗了核桃油,總算不用擔心麵團黏的到處都是,破壞品相了。


    等夏遲剁好肉末、蘑菇丁時,羅九的手邊已經高高摞起十幾二十厘米厚的白麵皮,每一片約有掌心大,呈現比較規整的原型,一根普普通通,發著油光的棍子,在羅九的手上飛快地移動著——


    她時不時往板子上拍一些米粉,再小幅度移動麵團(如果那還叫麵團的話,),右手的擀麵杖也隨著左手的移動,把麵餅邊緣擀的更薄,也就幾秒鍾的功夫,一張薄薄的麵皮就誕生了。


    夏遲睜大眼睛,也沒看明白羅九是怎麽操作的。


    “老大,能、能慢點兒嗎?”


    “慢?”


    羅九試圖放慢速度,但在夏遲看來,還是很快。


    這是她剛剛摸索出來的擀麵手法,一開始速度是很慢的,甚至兩手的動作都不太協調,但隨著一張一張麵皮成功擀出,她開始熟練起來,七八張後,已經能達到十秒左右一張了。


    “對了,快把餡兒給我。”幾種切成丁的餡兒堆在一口盆裏,羅九加了一點點的澱粉和核桃油,讓口感更加的細潤,又放了粗鹽、磨成粉的辣椒和胡椒,剁成沫的甜葉菊,以及幾滴檸檬汁。


    夏遲發現羅九總在一些難以想象的地方放檸檬汁,他忍不住問:“老大,檸檬味道重,你放在餡兒裏會不會很奇怪?”


    “檸檬味道重是不假,但也要看劑量。如果我擠半碗檸檬汁,肯定能吃出味兒,加了酸就顯得奇怪,隻有這麽幾滴,你嚐嚐有什麽變化?”羅九挑了一點生肉餡兒,讓夏遲嚐。


    他在嘴裏嚼了嚼,眼裏閃著光,“真的沒吃出來檸檬的味道,就是覺得……覺得有種清新的感覺,這是老大加檸檬的原因嗎?”


    羅九嗯了聲,讓夏遲把餡兒吐了。


    “每一個做吃的人,都要有一條會吃的舌頭,好的食物是在不斷的嚐試中誕生的,食物沒有固定的模式,而菜譜是匯集了前人的經驗形成的經典菜式。它並不意味著一切,隻是參考。


    “要學會從舌頭帶給你的味覺反饋上思考,要不要放它?放多少?還缺了什麽?你隻有吃了才會知道,不吃隻會覺得檸檬汁放進去很奇怪,芒果跟椰子不搭,你說呢?”連羅九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已經潛意識將夏遲當成了徒弟,把她的個人經驗一點點地教給了他。


    好在這個徒弟很省心,她隻需要偶爾點撥,他自己就很努力鑽研。


    就比如現在,夏遲已經把羅九說的都記下來了。


    “現在把它包起來。”羅九捏了一片皮,往中間填了一大勺的蘑菇肉餡兒,用麵皮一褶一褶地將肉餡兒包起來,看著像個半月形的枕頭,白白的胖胖的,特別可愛,讓人很想捏一捏鼓鼓的肚子。


    羅九一連包了五個,讓夏遲來試。


    夏遲有點怕,但還是接過一張皮。


    他沒做過這種事,手指笨拙地打架,有時候力氣大了,直接把皮給捏破了,裏頭的餡兒就漏出來,他不得不又去揪麵團劑子,把破洞補上去,好端端的食材,弄出來的成品醜的要命,奇形怪狀的,跟羅九包出來的簡直像兩個東西。


    “老大,還是你來吧。”在失敗了兩個後,夏遲飄著嗓子說。


    “醜,真的醜。”羅九毫不客氣地批評,“你手指下那麽大的勁兒幹什麽?米皮那麽軟,你一捏不就破了?手指要輕柔,把它當你情人,隻有在捏褶子的時候,再用點勁兒,看看我做的——”


    羅九又給他示範了一個。


    這一回,夏遲做出來的米餃終於有了點形狀。


    他高興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跟剛進遊戲的麵癱宛如兩人。


    “你包的這麽醜,一會自己吃。”


    “好!”


    兩人一起忙活,速度雖然不能翻倍,但也加快了不少。


    羅九第一次嚐試製作米麵團,數量不多,隻包了不到二十個米餃。


    第二次又包了五十多個。


    第三次六十多個。


    直到她將所有的米粉都消耗殆盡。


    米餃個頭很大,遠超過星網上的普通餃子,一人吃五六個都能半飽,羅九先蒸了20個,又水煎了15個,其他的米餃收進了自己儲物格,算是今後的幹糧。


    “來吧,都過來試試!”羅九迫不及待地想讓其他人吃吃看。


    一般的餃子用的是麵粉,而麵粉是小麥製成的。


    羅九的米餃用的是米粉和澱粉,再加上擀的薄,雖稱不上晶瑩剔透,但蒸熟的餃子透著一種朦朦朧朧的磨砂質感,半透明,能看到裏頭飽滿的餡料,一個個白胖子整齊的擺在蒸籠裏,再加上騰騰的白霧裏彌漫的米香,肉香,蘑菇香,簡直令人口水直流,眼冒綠光。


    他們就像是不怕燙,伸手就去抓。


    蒸米餃的底下還墊了放粘連的紙,一張一個,正好整個拿著吃。


    董先餓死鬼投胎一樣咬了口,被裏頭爆出的肉汁燙的咧嘴狂吸氣,繞著帳篷跑了兩圈,才總算發泄掉嘴裏快燙破皮的疼痛感,含糊著說:“好特別的味道。”


    “這皮有點糯,有點軟軟的,一開始沒覺得有味道,嚼著嚼著慢慢覺出甜味兒來,跟涼粉的彈爽完全不一樣!”夏遲激動地臉都紅了。


    他不像董先狼吞虎咽,學會了品嚐食物。


    先咬破薄皮,吸掉裏頭的鮮濃的肉汁兒,再咬一口薄皮,嚐嚐米粉和澱粉的混合能有什麽不一樣,最後再吃肉餡,嫩嫩的,滑滑的,有點麻麻辣辣,卻又不覺得膩,反而充斥著一股特別的清新味道,雖然沒有酸味了,但夏遲知道這是檸檬汁帶來的。


    他又吃了一個米餃,不過這一回,他選擇連皮帶餡的吃。


    不同的吃法,有不同的風味,那不同的做法呢?


    夏遲將目光移向了還沒出過的水煎米餃,躍躍欲試。


    “去端吧。”羅九說。


    鍋蓋一掀開,跟蒸米餃完全不同的水煎米餃就出現在他們眼前。


    如果說蒸米餃是白白胖胖,水煎米餃就是精壯結實。


    磨砂質感的半透明薄皮貼在鼓鼓的蘑菇肉餡上,與鍋相接處,一片金黃焦色,看著就覺得酥脆可口,實際上吃起來更脆,一口咬下去,能聽到清晰哢擦響聲。


    用水澱粉燜出來的脆底,比起徹頭徹底的軟糯,還多了酥脆元素,再加上核桃油香,和起鍋時撒進去的一把細碎野蔥,每一口都是精華,是各種食材相輔相成又交融升華的鮮美,是純粹野性的呼喚,明明是同樣的食材,同樣的調味,隻因為不同的做法,就有迥異的味道。


    這就是老大所癡迷的美食世界嗎?


    如此……令人向往。


    要不是羅九夾了幾個米餃在夏遲碗裏,恐怕他都來不及吃第四個,就被董先和陶芝芝掃蕩光了。


    董先還可以理解,他一貫如此。


    就是沒看出來陶芝芝個子瘦瘦小小,居然有大胃王潛質,可以和董先分庭抗禮,兩人以飛一樣的速度各吃了7個,還要下筷時,被羅九用筷子抽打在手背上,迅速留下一道紅痕。


    “一共35個,我才吃5個蒸餃5個煎餃,剩下25個給你們吃了14個,劉一峰和夏遲隻能吃不到6個,你們還想吃?給我下桌!”最後一句,羅九擰著眉斥道。


    竹桌矮小,多了一個人,顯得特別的擁擠。


    兩人依依不舍地離開,一下子寬敞了許多。


    “老大生氣了嗎?”陶芝芝滿足地揉著肚子,打了個飽嗝,小聲地問。


    她跟董先同時搶吃的,又同時被趕下來,迅速拉近了關係。


    “隻要你不浪費食物,做事勤快,老大脾氣好得很,哪那麽容易生氣。你別看她說話聲音大,說不定心裏還特高興。”董先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吹著濕濕熱熱的海風,愜意地說。


    “高興什麽?”陶芝芝疑惑。


    她跟羅九相處的少,還摸不透脾氣。


    “高興我們很喜歡她做的食物啊!因為隻有喜歡才會搶著吃嘛!”董先大大咧咧地說。


    陶芝芝點了點頭,好像有點明白了。


    “相處久了你就會知道,老大是最好的老大。”董先翻了個身,撐著腦袋看向帳篷方向。


    陶芝芝順著他的視線看。


    羅九艱難地從自己的碗裏夾了一個蒸米餃,手在半空中停頓了好久,才放進夏遲碗裏,一臉掙紮地說:“快吃吧,這是你該得的。”


    “啊!老大真好!”


    董先激動地在泥沙地上滾了兩圈,爬起來說,“我去海裏洗個澡。”


    陶芝芝:“…………”


    他真的是隊伍裏年紀第二大的人嗎?


    過了一會,她搖頭。


    不對,現在是第三大了。


    第73章


    113


    因為隊伍了多了個女玩家, 兩頂帳篷就分成了男一頂,女一頂。


    隻不過羅九跟陶芝芝睡得是大帳篷,三個男人睡得是單人帳篷, 當然單人帳篷再怎麽擠都是睡不下三人的, 因此守夜模式就變成了兩男或者兩女, 這樣就能騰出帳篷,讓其他人獲得充足睡眠。


    這個主意來自陶芝芝,當夜她跟羅九在大帳篷裏睡得特別香,天快亮的時候,才跟她一起爬出帳篷, 換董先和劉一峰去睡覺。


    羅九煮海鮮粥,陶芝芝在一旁打下手。


    粥不能急, 特別是野生稻米油不如養殖稻,要小火慢慢煨著才能出米油, 等到上午九點多, 補覺的兩人也全部醒來, 蝦子扇貝海鮮粥也已經熬得粘稠入味。


    一人先喝半碗清淩淩的海鮮米漿,滾燙誘人, 暖了身體, 也清了腸胃, 接著才開始喝粥。


    這是一鍋足料的海鮮粥, 每一勺下去都能挖到切成丁的扇貝和裙邊,還有一指大小的蝦子,以及不足半個巴掌大的軟蟹,白米熬得入口即化,連鹽都沒有放,就這麽吃著已經足夠鹹香鮮美。


    兩碗下去, 每個人都精神百倍,收拾好了海灘上的雜物,換了一身又厚又嚴實的防護服,在海灘近百名玩家的注視和祝福下,五人向著岩壁出發了。


    “總覺得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


    走路的時候,董先感慨,“同樣是十天,在無際平原那麽漫長,長的我覺得像過了一個月。”


    “這裏很安逸。”羅九說。


    “我不安逸,一點都不安逸。”陶芝芝耷拉著眉毛,摸了摸因為隔夜而變得青紫的脖子,那是孟虎掐她脖子留下的痕跡,跟戴了一圈圍脖一樣,看著怪滲人的。


    “那等安頓下來了,你一人多吃一份,好不好?”羅九伸手輕碰了一下陶芝芝的脖子,後者被驚地猛一退後,樹梢上正好垂下來一顆蛇頭,被羅九一把擰斷,不動彈了以後,給了劉一峰。


    剝了皮死蛇一直都存在他那裏。


    “小心點。”羅九溫聲說。


    比起對董先三人,她的語氣明顯溫柔了一些。


    陶芝芝用力點頭,拽了拽類似頭盔的帽子,把微微發紅的臉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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