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用說,為了讓他放心,若月在信中還特意寫了他的好,讓皇後不要再記恨他。


    這信若是旁人見了還說不好。


    可若是皇後見了。


    隻怕立時三刻便會起疑心。


    因為皇後肯定知道,若月對他有怨。


    定不會寫出這等為他說話之語。


    這便是天子要的效果。


    “將這信收起來。”天子把那封信疊起來,接著重新給張彥,“明日便照著朕先前所言,定要將這信送到魏王妃手中。”


    “再吩咐城門侍郎,城門照開,但若是見了魏王的馬車,先攔下來。”


    張彥聞言正要應諾,天子便又接了句。


    “若是魏王不出城,抑或是自己出城,便讓城門侍郎放行。”


    張彥一愣。


    “陛下……?”


    不是要攔著嗎,怎麽又要放行了?


    天子的指尖卻在禦案上一下下輕敲著。


    “魏王是不是在京城,並不重要。”


    他想留下的,隻有那一人而已。


    而他清楚,明日那人見了若月的信後,定然不會再走。


    但為了防止有意外,該做的還是要做。


    “對了,明日將那封信交給魏王妃時,記得告訴她,朕還請了孟夫人入宮。”


    秦淮瑾知道自己眼下的手段很卑劣。


    可他沒別的辦法了。


    隻有這樣,他才能知道,那個說自己叫阿月的魏王妃,究竟是不是他的皇後。


    若確定了是,他再卑劣的手段都使得出來。


    .


    翌日。


    天還未亮,阿月便起身了。


    魏王見她已經洗漱停當,還以為她著急回去,便說眼下還不到城門開放的時辰,還要再有半個時辰。


    可阿月卻不是因著這個才起得這麽早的。


    “阿曄,我的心一直在跳。”看著跟前的人,阿月蹙眉,“昨夜我做了一夜的夢,夢裏的一切似乎都很可怕,我感覺自己都呼吸不過來了,可醒來後,夢中的內容卻都一下沒了,我怎麽也想不起來。”


    聽得她做了噩夢,魏王便忙拉過她的手。


    “別怕,那都隻是夢罷了,且你想不起來的夢,應當也不是什麽重要的內容,忘了便也忘了。”說著她將冰冷的指尖一點點納入自己的掌心之中,“你看,這樣冷的天,你也不多睡會兒,手都是冰涼的。”


    阿月任由著他替自己暖著指尖,心中的那股壓抑之感卻始終未曾散去。


    “我總覺得,會有什麽事發生。”


    明明再有半個時辰他們就要離開了,可她心底的不安卻越來越濃烈。


    魏王原本還在安慰著她不會有什麽事,可眼見她眉心越蹙越緊,似乎真的很擔憂後,便也逐漸重視起來。


    “你是擔心,皇兄會攔住我們?”


    阿月點頭。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對不對,可心底的那種不安卻始終散不去。”


    魏王便沉默了半刻,接著道:“阿月,別擔心,即便皇兄攔住了我們,可你是我的王妃,便是他要下旨召你入宮,屆時我說要與你同去,他也說不得什麽。總之,我不會讓你獨自一人入宮的。”


    “且我的封地在京城外,總歸是要回去的,就算我不走,朝臣也會上折子,依律有封地的親王不得在京中久留,屆時我若回了渭寧,你定然是要跟著我一道走的,沒有王妃獨自留在京中的規矩。他便是要留,也留不了我們多久。”


    聽得這話,阿月才稍稍放了些心。


    “希望隻是我自己杞人憂天罷了。”


    可事實證明,她的預感是正確的。


    在聽得仆從回話,說宮中來人後,阿月的心狠狠一跳。


    卻又不得不去見。


    魏王見狀便說陪著她一起,她沒拒絕。


    兩人到了正廳後,來的卻不是禦前的人,反而是金吾衛長史。


    那金吾衛似乎也沒想到魏王妃和先皇後竟生得如此之像,乍一見著都有些晃了神。


    可很快,他便調整好自己的神情,將那封信拿了出來。


    “王妃,這是陛下吩咐給您的,請您親自過目。”


    說著將信遞給阿月。


    阿月看著那封沒有署名的信,心跳得越發厲害,可麵上卻絲毫不顯。


    說了句“有勞”後,她將那封信拿過來,接著拆開。


    原想著是天子親筆寫的信,可當看見那上麵熟悉的自己後,阿月指尖猛然一收。


    狠狠喘息幾下後,她幾乎是咬著牙看完了那封信。


    “這封信……”她抬頭,看著跟前的金吾衛,“是出自誰的手筆?”


    盡管已經看出來了,可她還是問了這麽一句。


    那金吾衛似乎早猜到她會這麽問一般,便拱手道:“是先皇後身邊大宮女若月所寫。”


    阿月聞言便猛地吐出口氣。


    她怎麽也沒想到,陛下竟會讓人送來這樣一封信。


    盡管心中若月寫的都是自己眼下過得多好,又告訴了她當初那場大火的真相。


    可越是這樣,她越是不信。


    陛下這是在告訴她,若是她堅持要走,當初在那場大火中逃生的若月,今後會如何,便不好說了。


    他這是在逼自己做選擇。


    “阿月……”眼見她的麵色不好,一旁的魏王開口喚了她一聲,同時握住她的指尖,似乎在告訴她不要怕,還有他在。


    可阿月卻隻是捏著那封信,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那金吾衛似乎來之前便得了什麽令,眼見魏王妃眼中神色變換,接著便說了句。


    “王妃,陛下還有一句話,讓臣帶給您。”


    “……什麽?”


    阿月下意識便清楚,這也不會是什麽好話。


    那金吾衛打破:“今日一早,孟夫人奉旨入宮,眼下正在紫宸殿麵聖。”


    “——!”


    如果說,剛才那封信還不夠讓阿月確定天子究竟有沒有發現她的身份,那眼下這句話,便讓阿月知道,天子已經是在比她自己承認了。


    無論是讓若月寫了這封信。


    還是召她的母親入宮。


    都是在拿捏著她的軟肋。


    若是她沒恢複記憶便罷了。


    可偏偏她恢複了記憶。


    及至現在,阿月才確定,昨日她去將軍府見外祖父,天子必定是知道了。


    否則不會這樣精準地在她即將離開時讓人送來了這信,又告訴她,她的母親入宮了。


    而顯然,一旁的魏王在聽了那句話後,也明白了幾分。


    他正要說什麽時,卻見阿月抬頭,看向那金吾衛。


    “陛下應該還有話要你帶給我,是也不是?”


    那金吾衛聞言一頓。


    似乎是沒想到對方會猜到。


    “是。”他應了聲,“陛下說,若是王妃眼下打算入宮,他會在紫宸殿等著您。”


    說完這話,金吾衛還看了眼一旁的魏王。


    “陛下的意思,是王妃您獨自入宮。”也就是說,魏王不能跟著她一道去。


    果然……


    聞言,阿月的指尖一點點攥緊,被魏王握著的那隻手也不由地輕顫著。


    魏王見狀十分擔憂。


    他自然清楚天子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可眼下看著阿月的模樣,他甚至連生怒都沒有,反而心中一陣陣泛疼。


    因為他知道,阿月眼下在被逼著做選擇。


    所以他沒再開口。


    這種時候,他不該讓阿月更加難以抉擇。


    而阿月捏著那封信,用力地幾乎將那張紙揉碎。


    半晌後,她狠狠閉眼,再睜開眼時,卻忽然轉向魏王。


    “阿曄,我要入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春未暮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百酒狂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百酒狂宴並收藏春未暮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