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三個字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當初是他自己親自下的旨,將自己一直念著的人冊封為自己皇弟的王妃。


    “朕今日召你入宮還有別的作用,你的想法之於朕毫無意義。”


    如此說著,他直接開口將張彥喚入殿。


    “帶孟夫人去偏殿休息。”


    孟林氏不知他為何如此,可還不待她開口,便聽得上首的人又沉沉地接了句。


    “孟夫人好好在偏殿等著,過會兒朕的皇後,你的女兒便會入宮了。”


    及至此時孟林氏才終於明白過來。


    原來讓她入宮,不過是天子的一盤棋。


    以她為棋子,誘晚兒入局。


    “陛下,您怎能如此!”她怎麽也沒想到,唐唐大恒之君竟會做出這等脅迫於人的事。


    可天子卻沒了和她再說話的心思,隻是稍稍抬手,便讓張彥將她帶下去了。


    半刻後張彥再回來,跟天子說了偏殿的情況。


    “孟夫人不願留下,臣叫人在殿內守著她了。”


    言下之意,便是孟林氏不能輕易離開宮中。


    天子聽後沒說什麽,隻是嗯了一聲。


    半晌才開口問了句。


    “魏王妃入宮了嗎?”


    張彥搖頭,正要說沒有。


    卻聽得殿外有動靜,接著便是內侍匆匆而來回話。


    “陛下,魏王妃在殿門外求見。”


    .


    阿月在紫宸殿外沒等多久。


    很快,那原本入殿回話的內侍便出來了,而和他一道出來的,還有張彥。


    “王妃。”張彥看見阿月的第一件事便是見禮,就好像當初阿月還是皇後那樣,但阿月卻沒有受他的禮,而是往一旁側了側,避開了他的見禮。


    張彥見狀也沒說什麽,隻是道:“陛下正在殿內等著您。”


    他說著身子往後側了側,意思是讓阿月進去。


    阿月看著眼前高大的殿門,這裏還是一樣的熟悉,甚至就連候在殿外的內侍都有這麽兩個和當初是一樣的人。


    可她的心境卻不複當初。


    曾經的她每每來紫宸殿心中都是雀躍和期待的,可眼下,她的心中竟平靜得毫無波動。


    她沒理會張彥,而是直接舉步,踏過高高的門檻,走進了那曾經她來過無數次的地方。


    及至她的身影消失在殿門處,門外的張彥才往旁邊一看。


    “關門。”他吩咐了句,“都離開殿門處。”


    阿月進去後,甚至不需要多考慮,便直直往裏走去。


    很快便到了天子理政之處。


    台階之上的禦案處,她看見了正坐著的天子。


    對方並未在看折子,反而抬著頭,一直望著她來的方向,顯然在等她。


    他早就猜到了,阿月一定會來。


    因此在看見阿月的瞬間,他幽深的眼中瞬間迸發出灼熱的光。


    “梓童……”他不由地開口,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深情。


    阿月卻沒有因為他的深情而有任何觸動,她隻是微微福身,接著聲音冷靜帶開口。


    “陛下,妾名為阿月,乃魏王妻室,陛下莫要認錯了。”


    天子原本唇邊勾起的那抹溫柔的笑霎時凝滯住。


    第六十六章 似曾相識燕歸來(七)……


    阿月一句話, 讓天子心下一沉。


    “直到此時,你還不承認你便是朕的皇後嗎?”


    天子看著對方。


    “你若果真隻是阿月,又為何要入宮?”


    若月親筆所寫的那封信, 已經召孟林氏入宮,不過都是天子有意為之。


    阿月若選擇了入宮,就代表她承認了自己曾經的身份。


    確實, 阿月最終沒選擇離開京城,她就已經做好了承認的準備。


    因為她知道, 再瞞下去也沒意義。


    可不代表, 她還會認可皇後的身份。


    “先皇後已逝, 她死在了那場大火之中, 這是整個大恒都知道的, 妾如今是魏王之妻。這點,陛下應該很清楚。”


    在說這句話時, 阿月整個人顯得十分平靜,仿佛就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可上首的天子卻不能接受。


    “你分明就是什麽都記得, 為何要裝作不認識朕?為何當初要離開,為何不回來?”


    一連幾個問題, 問出了天子心中最想知道的事。


    阿月卻笑了一聲。


    “陛下, 您說錯了。”她道,“我並非什麽都記得。”


    秦淮瑾一怔。


    “當初離宮後不久, 我便出了意外,忘了所有的記憶, 甚至忘了自己叫什麽。被人救了後才去了渭寧,之後遇見了王爺。”


    “至於為何不回來……”


    “因為當初的皇後已經死了呀。”阿月徐徐道,“她已經不複存在了,她死了, 就沒有必要再活過來了。”


    她分明還活得好好的,可卻說皇後已死。


    這便是她心裏的想法。


    她並不希望自己再成為那個皇後,那個被困於深宮之中,不得自由的皇後。


    她的話,仿佛尖銳的針,一點點紮入秦淮瑾的心中,讓他的心細細密密地泛疼。


    可他竟不敢開口問其他,隻是沉沉喘息幾下,接著道:“你恢複了記憶,不想回來便罷了,為何……”他說著停了停,似乎不想說後麵那句話,半晌才說了出來,“為何要嫁給魏王,你明知他的身份……”


    “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阿月道,“一個女子,會選擇嫁人,在沒有父母之命的情況下,無非是因為她對那個男人有了感情。”


    有了感情這四個字讓上首的天子一震。


    “你……你說你對他有了感情?”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不過短短一年,你怎會對他情根深種?”


    他說著,似乎想到什麽,猛然看向阿月,眼中的濃墨逐漸凝聚。


    “你和魏王,你們可曾……”他的指尖不由地一點點攥緊,“可有……”


    他似乎想問什麽,可始終問不出口,那句話就好似有千金重,一直卡在喉中。


    但即便他不說,阿月也知道他想說的話。


    “陛下是想問,我和王爺是否有夫妻之實,對嗎?”


    她看著上首的人,對方沒回答她,可麵上的神情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顯然,天子很在意這一點。


    他甚至自我開解。


    “你沒有,是不是……”


    他覺得不過這麽短的時日,即便她對魏王有了感情,也不會直接接受對方。


    可偏偏,阿月的回答讓他如遭雷擊。


    “陛下,您在說什麽呢?”阿月直視著對方,一字一句慢慢說道,“我如今是魏王妃,是您親自下旨所封,王爺是我的夫君,我和他怎會沒有夫妻之實?”


    一句話,讓秦淮瑾如墜深淵。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的皇後會嫁給別人,和別人日夜相伴。


    那樣的場景,讓他心痛欲裂。


    “梓童,你是騙朕的,對不對……”他看著對方,眼底逐漸浮現出祈求之色,“你以前不是說過,此生的心願,便是和朕白頭偕老嗎?你嫁給魏王,隻是為了氣朕的,你沒有和他……”


    “陛下。”他的話還沒說完,阿月便直接打斷,她的一雙星眸之中逐漸染上一絲好笑,“您是不是覺得,我離開了您,就活不下去了,無論您如何對我,我都應該始終愛著您,即便和旁人成親了,也應當為您守身如玉?”


    她說著又是一笑。


    笑聲中帶著譏諷。


    “您想什麽呢?”


    “您怎麽會覺得,好不容易從死裏逃生,重活過來的我,還會將您放在心上。您覺得……您有哪一點值得我為了您守、身、如、玉?”


    最後那四個字,她說的一字一頓。


    似乎在譏笑天子的自我欺騙。


    而秦淮瑾在聽了她的話後,眼底的祈求一點點散去,她每說一句,他的指尖便攥緊一分,及至聽見最後幾個字時,秦淮瑾忽然猛地喘息一下,接著另一隻手揪住了自己身前的衣物。


    接著劇烈地喘息著。


    他直直地盯著阿月,眼底有血色彌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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