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車抵達酒店的時候差不多九點半,瓢潑大雨嘩啦啦的下個不停,安棠乘著電梯直達頂樓套房。


    她敲了敲門,很快,有人從裏麵打開,暖氣從裏麵傾斜湧出,賀言鬱穿著襯衣黑褲,袖口挽起,露出修勁的小臂。


    “進來吧。”


    安棠走進屋,涼意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賀言鬱站在她身後,反手鎖了門。


    聽到“哢噠”一聲,安棠扭頭看著他,賀言鬱從她身邊走過,“這麽緊張幹嘛?我很危險嗎?”


    他的語調帶著輕侃,又有些冷笑,賀言鬱倒了杯紅酒遞給她,盯著安棠漂亮的眉眼,漫不經心繼續道:“還是說,你想替溫淮之守身如玉?”


    以前跟賀言鬱在一起的時候,安棠就已經領教過他的毒舌,說話帶刺。


    安棠沒有接那杯紅酒,賀言鬱手腕一轉,仰頭自己喝了一小半。


    沾著紅酒的薄唇透著幾分頹靡,容貌俊美,氣質如妖似魔的男人不僅有攻擊性,就連看她的眼神也讓人難以招架。


    精明的商人往往都是扮演獵人的角色,賀言鬱也不例外,他不像溫淮之那樣是高高在上的謫仙,他可以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當然,也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


    從來沒有人敢欺騙他,敢在他麵前玩心機,安棠是第一個。


    若說沒有恨,那都是假的。


    而報複她的最好方式,莫過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安棠看著賀言鬱,那張與溫淮之一模一樣的臉,他要是蓄意模仿來引誘她墜入這場荒誕、怪畸、扭曲的虛假美夢,她想,這場糾葛的硝煙隻會越演越烈,最後變成熊熊燃燒的大火將他們吞噬得一幹二淨。


    “溫淮之已經死了。”連賀言鬱自己都沒有察覺,他的眼底滿懷不甘和嫉妒,“安棠,回到我身邊來吧。”


    他不甘心自己竟然被別人玩弄感情,也嫉妒溫淮之好命,從小到大都活在愛與被愛之中。


    如果當初被溫窈婕帶出賀家的人是他,那他和溫淮之的命運將截然相反。


    委曲求全從來都不是賀言鬱的作風,安棠不相信他會愛自己,但是——


    她盯著那張臉,那張跟溫淮之長得一模一樣的臉,殘存的心理疾病讓她有時候變得很瘋狂,瘋狂得甚至願意做出有違禁忌的事情。


    安棠突然笑了,屋內開著的暖氣逐漸讓人感到沉悶,像是積壓在胸口的巨石,讓人喘不過氣,迫切想尋找一個突破口。


    她用冰涼的指腹撫上賀言鬱的臉。


    “你不是淮之,但你可以一步步變成他。”


    賀言鬱從安棠的眼裏看到久違的瘋狂,比四年前追求他的時候還要過火。


    “安棠會離開賀言鬱,但絕不會離開溫淮之。”


    這一刻,賀言鬱從她眼底看到溫柔的殘忍。


    安棠要的是把他變成溫淮之。


    她其實並不愛他,不管是擋刀,還是過生日,亦或者寫書,都是為了溫淮之。


    他不信這世上會有堅不可摧的愛情,就算真的有,他也要徹底粉碎。


    他要讓安棠也嚐嚐被人玩弄拋棄的滋味。


    賀言鬱的眼底很清醒,他和安棠相視一笑,像極了瘋子間毫無顧忌的博弈,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還真是可笑可憐又可悲。


    他長臂一伸,勾著安棠的細腰,將人拉到懷裏,室內光線橘黃,為這氣氛平添了曖昧。


    賀言鬱解開她的針織衫,“你不是想讓我變成溫淮之嗎?那就教我啊,我會很認真的學。”


    他把人抵在酒櫃前的小吧台上,拿起剛剛剩下的小半杯紅酒澆在安棠瑩白纖細的脖頸上,深紅的美酒泛著醇厚濃鬱的香氣,一路沿著天鵝頸往下淌,最後沒入裏麵。


    賀言鬱俯身沿著脖頸吻到安棠的耳邊,薄唇還沾著酒漬,他臉上帶著冷笑,嗓音卻陡然發生轉換——


    溫柔斯文,又知禮,像極了溫淮之的語調。


    “棠棠,這個口味,你喜歡嗎?”


    無形的硝煙,甚至連刺鼻的戰火味都沒有,但安棠知道,他們的交鋒已經開始。


    她背靠著冰冷的小吧台,柔軟的身段往後壓,目光流連著賀言鬱的那張臉,此刻,他已經瞬間收斂起臉上的冷笑,這會連神情也一並偽裝了。


    賀言鬱是有備而來,她太清楚這個瘋子的行徑。


    安棠的指尖輕輕點了點他的薄唇,白瑩帶粉的手指沾著紅酒漬。


    語氣輕嘲:“賀言鬱,你以為我的淮之是那麽容易被模仿的?”


    第21章 晉江獨家首發【二更】……


    明明隻是輕緩的語氣略帶一絲嘲弄,可落到賀言鬱耳裏,就像有尖銳的刀子在惡狠狠的戳破他的耳膜。


    賀言鬱盯著眉目精致綺麗的女人,針織衫已經開了,裏麵的扣子被解開兩顆,漂亮的鎖骨若隱若現,曖昧絢麗的氣氛恰到好處,然而他卻瞬間褪去所有的熱情,像是有一盆水從頭到腳淋到身上。


    他眸色沉斂,抿著唇一言不發。


    安棠被他禁錮在懷裏,背後是咯著她的小吧台,冰冷的物件傳遞的溫度順著尾椎骨一路攀爬到心髒。


    那裏,已經冷了。


    她看著賀言鬱,這個骨子裏就惡劣卑鄙的男人,企圖蓄意模仿溫淮之來引誘她墮落。


    安棠冷靜自持的反應讓賀言鬱慢慢攥緊雙手,他順勢撐在她身旁兩側,心頭湧上的燥鬱像不斷膨脹的棉花,密不透風地堵住他的鼻腔、喉嚨。


    既出不了氣,又彌漫著難言的酸澀。


    他承認他想報複安棠,想拉著她墜入深淵,想拆散她和溫淮之深厚的感情。


    賀言鬱扯了扯領帶,下顎緊繃,頸側的青筋昭示著他現在的情緒波動。


    良久,他陰戾的目光擒住安棠,笑道:“既然你的溫淮之很難被人模仿,那你豈不是更應該回到我身邊。”


    賀言鬱頓了頓,恬不知恥的繼續說:“這樣你才能更好的教我去如何模仿另一個人,不是嗎?”


    佛家常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而他,因愛生恨了。


    賀言鬱的這種行徑,不僅在毀滅自己,也在折磨安棠。


    心理的博弈往往是致命的,賀言鬱的手指掐進掌心,偏執且不可一世的男人在忍耐,忍著恥辱又笑了笑,說道:“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比我更像溫淮之,你難道就不想讓他繼續陪在你身邊嗎?”


    致命的誘惑擺在麵前,就像佛籠前彌漫的熏煙,明知道是禁忌,卻義無反顧栽進去。


    安棠看著那張臉,先前已經蠢蠢欲動的病態執念又開始肆意生長,叫囂著讓她答應賀言鬱。


    有個陰暗扭曲的小人在呐喊,不停的蠱惑她。


    安棠,溫淮之已經死了,他再也不能陪在你身邊,但是賀言鬱還活著,他有著跟溫淮之一模一樣的臉,你可以把他一步步變成溫淮之,這樣你愛的人就沒有死,他依舊還活著。


    你還在猶豫什麽,快答應他啊。


    時間像蝸牛在漫長的爬行,久到房間裏靜謐無聲,呼吸都快停止了。


    良久,安棠動了。


    她伸手推開賀言鬱,合攏自己的針織衫,用平靜且溫和的聲音說:“我給你三年時間,如果三年後,你還是不能模仿淮之……”


    安棠頓了頓,“那麽,也請你別再糾纏我。”


    她太了解賀言鬱,完美繼承他父親的狠戾、不近人情、以及冷血,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男人,但凡有一點骨氣,都不會心甘情願當另一個男人的替身。


    這是恥辱,也是折磨。


    賀言鬱現在這般偏執,大抵是心有不甘,覺得自己被她玩弄了,所以才想不擇手段的報複她。


    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溫淮之相處了十幾年,安棠也學到他幾分玲瓏剔透的心思。


    她心裏看得透徹,如果賀言鬱最後真的變成溫淮之,有一件贗品供她睹物思人也不錯。


    如果賀言鬱沒有做出改變,那未來三年也足夠他知難而退,自動放手。


    “好啊。”賀言鬱擒著她的目光,像個不知回頭的狂熱賭徒,“三年後,我要是學不會溫淮之,你大可一走了之,而我也不會再纏著你。”


    他伸手,掌心錮著安棠的側臉,低頭溫柔的吻了吻她的唇珠,“商人重信,我說到做到。”


    養了三年的金絲雀,竟然還是那麽天真,想把他變成溫淮之,嗬,真是可笑。


    他永遠都不會變成溫淮之那樣,相反,他會利用這三年的時間,讓安棠徹徹底底的依賴他,離不開他。


    他會想盡辦法,把溫淮之從她的世界裏剝離出去。


    他很早以前就說過,安棠的世界裏隻能有他,她愛的人應該是他,而不是溫淮之!


    橘黃的燈光下,兩人各懷心思。


    安棠的唇瓣沾著美酒的醇香,她微微偏頭躲開,露出一側瑩白修長的脖頸。


    “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安棠轉身想走,賀言鬱拉住她的手腕,五指漸漸收緊,“既然讓我模仿溫淮之,你不配合我怎麽行呢?”


    他找了安棠兩個多月,期間覺也沒睡好,還發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溫淮之死後那幾天,他還在處理集團的事務,為的就是騰出時間來倫敦把人騙回去。


    隻要可以達到目的,使點齷齪的手段也無傷大雅。


    安棠剛抬眸,一具結實滾燙的身軀貼過來,將她抱進懷裏,安棠微微一怔,聽見賀言鬱盡量用溫柔的語氣說:“要我模仿溫淮之,那我們睡在一起似乎也挺正常的吧?”


    話落,安棠明顯感受到落在腰上的手臂微微發緊,似乎正在繃著、隱忍著。


    安棠深愛溫淮之,說不定她離開他之後,每晚都是睡在溫淮之的懷裏。


    隻要一想到他們親密無間……


    賀言鬱闔著眼,不斷在心裏告誡自己,現在他還沒有資格吃醋、生氣、不開心,他跟安棠的關係才剛剛敲定,屬於很脆弱的階段。


    安棠拿開賀言鬱的手,語氣平靜的陳述:“我跟淮之晚上都是分開睡的,這一點就不用照搬著模仿了。”


    其實溫淮之是個非常注重儀式感和浪漫的人,他不會在婚前碰安棠,他們在一起後,頂多也隻是牽手,擁抱,親吻。


    “是嗎?”男人似乎很愉悅,薄唇微微上揚起小小的弧度,但是很快就壓住了。


    他不知道溫淮之在安棠麵前是什麽樣的,但是他知道安棠喜歡溫柔的男人,這點他記得很清楚。


    精明的商人就像一隻狡詐的老狐狸,不僅會利用自己的優勢,更是善於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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