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言鬱很討厭她這副毫不在意的模樣,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他,他跟溫淮之之間的區別對待。


    他從安棠身邊走過,來到沙發前坐下,不知是生氣,還是醋意,語氣很不好:“不是要上藥嗎?還不過來。”


    安棠沒說話,來到賀言鬱麵前,打開藥箱,取出藥膏和紗布,以及一些清理傷口的東西。


    她彎腰解開賀言鬱的睡衣,目光停在紐扣上,賀言鬱盯著她,視線一寸寸描摹她的輪廓。


    安棠這副樣子,仿佛讓他想起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年,那時她應該是從心理疾病中徹底清醒過來,所以知道他不是溫淮之,然後開始對他冷漠淡然。


    她越是佛係不在乎,而他越是想折磨她,讓她的目光像從前那樣停留在他身上。


    “抬手。”


    安棠平靜的說。


    賀言鬱照做,他身上的睡衣被脫下,結實修韌的胸膛,肩寬窄腰,腰腹肌理分明,看著就很有力道。


    然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安棠看著他心口處的刺青,伸手輕輕碰了碰,她學刺青,是想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溫淮之的身上,可是,他有血友病,哪怕出一丁點血也有可能會發生危險。


    為此,遺憾的人不僅有她,也有溫淮之。


    溫淮之曾說:“我想把棠棠的名字刻在心上,可是,我的身體狀況不允許。”


    許是看出安棠的難受,所以他又用開玩笑的語氣說:“我是個膽小鬼,很怕死的。”


    然而,嘴裏說著怕死的人,最後卻在危險突然降臨的那刻把她推開,讓自己陷入性命垂危的境地。


    安棠有些黯然神傷,俯身湊近,溫熱的吻落到賀言鬱的心口,有著說不出的溫柔繾綣。


    賀言鬱的身子微頓,搭在沙發上的手,五指驟然扣著。


    他垂眸看著安棠,她鬢邊的一縷發絲垂落,發尾掃過他的心口,像是有什麽東西降落。


    安棠親吻片刻,又蹲在賀言鬱麵前,低頭拆他右手纏著的紗布。


    他的情況不太好,皮膚受損,最後已經變得有些焦黑。


    看起來倒是挺可憐的。


    安棠簡單的給他清理,“還疼嗎?”


    “疼又能怎麽樣?你會因此擔心我嗎?”


    “愛哭的孩子有糖吃。”


    曾經無數次失望告訴賀言鬱,這種話是最不可信的。


    他垂眸盯著安棠,兩人對視著。


    賀言鬱的腦海裏突然回想起安棠之前跟他說的話,她說,她給的親吻,要學會迎合,還要學會撒嬌。


    因為,溫淮之就是這樣做的。


    賀言鬱攥緊拳頭,他不蠢,知道安棠這是在間接逼他模仿溫淮之。


    他闔上眼,忍不住想,假如有一天,他戴著溫淮之的麵具戴久了,會不會變得麵目全非,不再是自己?


    良久,賀言鬱睜開眼,像是逼著自己又後退一步,他的左手勾著安棠的尾指,然後一寸寸握入掌心。


    “棠棠。”


    “我疼……”


    簡短的四個字,把安棠拉回一場往事。


    她想起有一年溫淮之在舞台上練習,不小心摔傷,素來溫潤斯文的男人在看到她時,流露出楚楚可憐的一幕。


    他也是像這般勾著她的手撒嬌,說了句“棠棠,我疼。”


    外人眼裏,溫淮之就像天上的謫仙,斷然不會做不符合形象的事。隻有安棠知道,這個男人既可以成為她的光,成為她的避風港,也能在她麵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麵。


    賀言鬱一直都盯著安棠,然而,當他做出所謂‘愛哭的孩子有糖吃’的舉動後,對方並沒有絲毫反應,那漠然的樣子,像極了當初的溫窈婕。


    那時,他哭著求著自己的母親,可是她冷眼旁觀,無動於衷。


    嗬。


    原來安棠也是在騙他。


    賀言鬱說不出失望多些,還是麻木多些,仿佛已經習慣了,他冷著臉抽出自己的左手,正欲開口,卻見安棠的吻落到他受傷的手背上。


    沿著他受傷的肌膚,一直吻至指尖。


    她的吻溫柔而輕緩,像極了在對待自己最珍貴的寶物。


    這一瞬,賀言鬱嚐到什麽才叫‘愛哭的孩子有糖吃’。


    原來,就是這種感覺嗎?


    安棠抬頭看著他,“還疼嗎?”


    賀言鬱撇過頭,錯開和安棠的視線,嘴角微微上揚,“還好。”


    因此,他也錯過安棠臉上一閃而逝的笑意。


    恩威並施,這還是賀言鬱以前教她的。


    第30章 晉江獨家首發


    翌日天晴,周嬸把早餐備好,驚奇的發現賀言鬱和安棠又和好了。


    她心裏暗自詫異,覺得很神奇,同時又佩服安棠料事如神。


    她說賀言鬱第二天會好,結果真就好了,看那模樣,哪還有昨晚生氣的樣子。


    小情侶嘛,還真是床頭打架,床尾和。


    吃完早餐,安棠開車送賀言鬱去公司,然後就去約定的咖啡店和梁則碰麵。


    梁則跟她寒暄了會,才開始切入正題:“小棠,你給我的男四號資料表,我已經看完了,根據你的評價,我覺得陳南潯確實很適合,但是現在有一個問題,他先前沒有任何代表作,背後也沒有後台,你知道的,《焰刀》是大製作,哪怕是翻拍也有很多人想爭取。”


    他的話說得再明白不過,安棠懂他的意思。


    “我已經對《焰刀》這部原著進行了改編,陳南潯確實是很合適的人選,如果你能找到比他更合適的,那就可以把他剔除,但是如果沒有,我個人建議還是錄用他當男四號。”


    陳南潯的言行舉止和穿著打扮確實很像淮之,但是她不會因此盲目的選擇一個演員。


    “我知道你的意思,隻是……”


    “隻是什麽?”安棠也不是剛進這一行的新人,她問:“難道有投資商已經打算塞人進來演男四號?”


    梁則點頭。


    “誰?”


    “賀氏集團投資百分之五十,手中握了一半的決策權,是這次的第一投資商。”


    梁則看到安棠已經皺眉了,他猶豫片刻,繼續說:“那邊吩咐過,男四號不能讓陳南潯參演,具體由誰來演,暫時沒有給出答複,不過肯定是賀氏旗下娛樂傳媒的人。”


    上一任賀氏掌權人賀景忱在位期間,已經將整個集團的產業滲透到各個領域,而幾年前賀言鬱從自己的親生父親手上奪權後,更是把賀氏發展到新高度。


    哪怕有時候手段並不光明,但誰能保證像他們這種資本家手上是幹淨的?


    梁則的話,瞬間讓安棠想起賀言鬱之前去港戲接她時,對她說的話。


    他說:“陳南潯看著就心術不正不像好人,你離他遠點。”


    安棠闔眼捏了捏鼻梁,有些倦怠,坐在對麵的梁則瞧了,問:“小棠,你怎麽了?”


    “沒事。”


    “如果你真想讓陳南潯參演男四號,可以直接去找賀言鬱,我覺得他肯定會答應你這個小要求。”


    梁則最後的語氣太絕對,讓安棠微微擰眉,“嗯?為什麽?”


    賀言鬱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利益至上,可不像梁則認為的那樣好說話。


    “你都懷孕了,他總不能因為這點小事來氣你吧。”


    安棠正在喝咖啡,聞言,直接被嗆到,她拍了拍胸口,目光錯愕又震驚,“我懷孕了?”


    “啊?不是嗎?”這下換梁則傻眼。


    “你這消息從哪聽到的?”


    “網上啊,昨天就已經傳開了。”梁則昨晚看到熱搜時,心裏有瞬間氣憤,那是在替他的好友溫淮之感到不值,但很快他又冷靜下來。


    溫淮之已經去世了,留下活著的人痛苦,有時候也是一種很折磨人的事,安棠現在還年輕,沒必要守著已死的人孑然一身,她也有追求幸福、重新擁抱美好的權利。


    所以,梁則想通後,心裏沒有生氣,隻留下些許感慨。


    “網上?”


    “嗯,熱搜還掛著,你可以去看看。”


    安棠隻覺得荒唐,她指紋解鎖,點開微博,扒拉熱搜,在十名開外的位置找到有關她的詞條。


    #安棠懷孕#


    她點開熱搜,看到有博主拍到她和賀言鬱去醫院的照片,配文是這樣說的:“賀氏集團掌權人賀言鬱抱著安棠去醫院,動作謹慎小心,疑是安棠懷孕。”


    而評論區既離譜又惡毒。


    “我傻了?安棠真的懷孕了?!那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如果安棠的孩子是溫淮之的,那恭喜賀言鬱接盤,如果是賀言鬱的,那溫淮之可真慘,才去世不到一個月,深愛的女人就已經把他忘了。”


    “啊啊啊去tmd!淮仙怎麽會喜歡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前麵的熱評都很槽心,安棠沒有受虐傾向,直接關掉手機。


    她抬眸對上梁則的視線,平靜的澄清:“網上的事純屬捕風捉影,我也並沒有懷孕。”


    其實她大可不必在意別人怎麽看她,隻是梁則不同,他是淮之的朋友。


    安棠心裏很清楚,溫淮之的朋友很多,有些與她交好,就像梁則這類,但更多的卻有著藝術家的高傲,他們看不起她,甚至不願意跟她接觸。


    在他們心中,她配不上風光霽月的溫淮之,覺得她就像蛀蟲一樣攀附對方,肆無忌憚的享受溫淮之對她的好。


    她為此黯然神傷,拚命想盡辦法向那些人證明,她也是能夠和溫淮之相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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