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棠在廚房裏聽到動靜,探了半邊身子出來,瞧見賀言鬱回來了,笑道:“快去洗手,待會就可以吃飯了。”


    “嗯。”


    安棠把最後一個菜炒好,端出來放在桌上,賀言鬱挽起袖口,露出一截冷白手腕,拿碗替他倆盛飯。


    這種模式,於他們而言都習慣了。


    飯桌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安棠時不時給他夾菜,看他在國外出差辛苦,叮囑他多吃點。


    因此,賀言鬱逮著反擊的機會,借機笑話她,說現在到底誰更像管家婆。


    安棠哼了聲,罵他小肚雞腸,到現在都還記著這種芝麻小事。


    吃完晚飯,賀言鬱幫安棠收拾碗筷,兩人蝸居在廚房清洗,很快就弄完了。


    晚上十點,安棠拿出她替賀言鬱做的蛋糕,還是像昨年那樣給他驚喜,讓他許願。


    隻是這次客廳的燈沒有關,到處都是一片敞亮。


    賀言鬱說:“棠棠,還記得我先前跟你說的話嗎?”


    “什麽話?”


    “我生日這天許的願,你得替我實現。”


    “你別詐我啊。”安棠笑道:“我記得我還說過,你許的願望不要很難才行,我可不是神人,能實現你所有的願望。”


    “不難。”


    聞言,安棠頷首,看在他今天過生日的份上讓著他,“行吧,你說,你想許什麽願望?”


    賀言鬱望著蠟燭上跳躍的火光,窗外白雪紛紛揚揚,伴隨寒風打著轉兒飄遠。


    他收回視線,扭頭,垂眸凝視她。


    安棠看到男人伸手揣進西裝褲,從裏麵摸出什麽東西,他握在掌心,神神秘秘的模樣讓安棠不由得好奇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我的願望是……”男人頓了頓,眉目間籠罩著溫存的神色,這兩年多以來,他變得越來越溫柔,舉手投足間就像儒雅溫和的紳士,跟他以前陰鷙、偏執、狠戾的做派全然不同。


    賀言鬱掌心朝上,修長的五指慢慢展開,露出裏麵一枚定製的鑽戒。


    他淺笑道:“希望棠棠能答應我的求婚。”


    這枚鑽戒做工精細,價值斐然,耗時近兩年才打造出來,投入的成本和精力都很高。


    安棠怔了怔,她想過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賀言鬱會借著生日的機會向她求婚。


    她聽到他說:“這是我今年的生日願望,棠棠能幫我實現嗎?”


    曾有何時,賀言鬱的神情也開始漸漸變得卑微謹慎。


    自從上次在他電腦裏發現端倪,得知他假裝失憶後,安棠不拆穿,就靜靜看著他演。


    她有時也想過,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甚至……


    她覺得他是愛她的,可是這個想法很快又被她自己給否決了。


    因為她覺得賀言鬱對她的感情很突然,簡單來說,從前不愛她的人,以折磨、控製她為樂趣,而如今卻喜歡她,這太荒誕了,她不理解,也不懂賀言鬱的情感曆程。


    “棠棠?”賀言鬱見她不說話,心頭不可控製泛起緊張。


    蠟燭上跳躍的燈芯漸漸有熄弱的跡象,蠟油順著彩色的柱身往下滴,溫熱的蠟滴與蛋糕融為一體,逐漸模糊雪白的奶油。


    男人的掌心扣著安棠的手腕,將她飄遠的思緒來回來。


    安棠對上他的視線,聽見他說:“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需要其他的禮物,我隻有這一個願望。”


    賀言鬱的聲線清潤,帶著一聲不易察覺的澀意。


    沉默良久,安棠微不可見的歎息,“你為什麽會有這麽深的執念。”


    賀言鬱變了很多,唯獨一點沒有變。


    固執。


    明明沒有失憶,明明他還是那個他,卻開始執著於很虛妄的未來。這對他本身行事的風格而言,完全背道而馳了。


    男人抿著薄唇沒有說話,扣著她手腕的手也不曾鬆開,好像安棠今天不答應,他就一直執拗下去。


    就這樣僵持了很久,安棠率先開口打破這沉悶的氣氛。


    她問:“一定要這樣嗎?”


    “這是我唯一的生日願望。”


    “那就戴上吧。”安棠的語氣輕飄飄的,像一陣風,像一根輕柔的羽毛。


    溫柔的聲音就這樣猝不及防闖入賀言鬱的耳裏,男人咻地抬眸,視線擒住她,似乎怕剛剛聽到的話隻是幻聽。


    安棠見他傻楞著,微微歪頭,“後悔了是嗎?”


    她抽回手,“那算了。”


    回應她的,是賀言鬱微微攥緊的手勁。


    他的指腹帶著薄繭,有些粗礪,禁錮著她細嫩的手腕,稍微一用力,就能給她捏出一道紅痕。


    安棠聽他啞聲說:“不後悔。”


    男人拿起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這個過程眨眼就結束,仿佛稍慢一點,安棠就會改變心意。


    她垂眸看著手指上漂亮的鑽戒,燈光下美輪美奐。


    不過幾秒,安棠收回視線,笑道:“願望已經替你實現了,現在該吹蠟燭了吧?”


    蠟燭已經燃了一小截,跳躍的芯光漸漸湮滅,賀言鬱唇角微勾,心情很不錯。


    他吹滅蛋糕上的蠟燭,扭頭看向身邊的女人,安棠突然踮起腳尖,雙手攀著他的肩膀,仰頭湊過去,親了親賀言鬱的薄唇。


    她說:“生日快樂。”


    賀言鬱圈著她腰身的手臂收緊,那力道似乎要把揉碎到身體裏。


    他雙臂用力,將安棠騰空抱起來,嚇得她趕緊抱住賀言鬱的脖子。


    “你幹什麽?”


    微驚的話音剛落,男人抱著她轉了幾圈,那騰飛的感覺讓安棠將他抱得更緊,生怕自己會被賀言鬱甩出去。


    她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快放我下去,轉得我頭暈。”


    男人眉目溫潤舒朗,“不放。”


    *


    賀氏集團的員工們最近發現一件大事,他們的賀總這兩天不僅春風得意,而且手上還戴著一枚訂婚戒指。


    大家私底下都在猜測,多半好事將近。


    直到安棠有次下午開車來公司,乘坐電梯去頂樓辦公室,大家在她手上看到另一隻戒指。


    訂婚戒指都戴上了,看來距離結婚也不遠了。


    趙子真得知賀言鬱求婚成功的好消息後,瞬間覺得自己真厲害。


    他滔滔不絕道:“鬱哥,你瞧,我還是有用的,這不,小棠嫂子立馬被拿下了。”


    電話裏,賀言鬱輕輕“嗯”了聲,難得認可他在這方麵確實有用。


    “棠棠來接我了,掛了。”


    看到掐斷的通話,趙子真“嘖”了聲,真曲走進廚房,看著水池的水一直開著,她問:“你洗水果還是洗衣服呢?”


    趙子真三下五除二洗幹淨,擦幹手,拿著果盤帶她出去,“剛剛跟鬱哥打電話呢。”


    “說了什麽?”


    “鬱哥說小棠嫂子答應他的求婚了。”趙子真嘚瑟道:“有我出馬,必萬無一失。”


    真曲從果盤裏挑了顆色澤飽滿的草莓塞他嘴裏,神秘兮兮的笑道:“話別說太早。”


    *


    自生日結束,賀言鬱這幾天的心情格外愉悅,當喜悅褪去後,他漸漸又有些不安,總覺得這次求婚異常順利,恍惚間還有幾分不真實。


    於是,在今年結束的最後一天晚上,男人從背後將安棠抱入懷中,他埋首在她的頸窩裏,呼出的溫熱氣息灑在她的肌膚上。


    他說:“棠棠。”


    “怎麽了?”


    安棠闔著眼,已經困得神誌不清,說話的聲音也很微弱,像蚊蠅。


    她被他抱在懷裏,連寒冬裏浸骨的涼意都能盡數消散。


    “沒什麽,我隻是想說我明天休假,你有沒有想去玩的地方。”賀言鬱覺得自己不免想得有些多,這般神經質,惴惴不安,真是一副糟糕的模樣。


    他的手臂收緊幾分,依舊埋首在安棠的頸窩處,男人親了親她的脖頸,又溫聲呢喃說愛她。


    這次沒有得到安棠的回應,因為她已經撐不住睡著了。


    夜幕星河被冬日白雪替代,新的一年來臨。


    清晨,窗外的大雪下得更大,一眼望去,天地白茫茫的一片,路上的積雪很厚,光禿的枝丫不堪重負,甚至被壓得彎了腰。


    賀言鬱從健身室鍛煉完下樓,回屋洗澡的時候發現安棠竟然不在屋子裏,以往這個時候她都還在睡懶覺。


    他沒有多想,清洗完換了身居家的毛衣棉褲,就這樣幹淨清爽的下樓。


    安棠已經準備好早餐,牛奶配三明治,很健康的搭配。


    賀言鬱坐在安棠身邊吃早餐,他今天休假,忙了這麽久,難得有空閑。


    “棠棠,你今天有什麽打算?”


    有時候賀言鬱得空,也會詢問安棠最近的安排。


    安棠今天很安靜,不像以往那樣鮮活,她咽下三明治,語氣平靜:“沒有。”


    “你今天怎麽了?”


    “待會吃完飯,我們談談吧。”


    賀言鬱看著她這副模樣,突然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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