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娘見蕭寧也平靜了些,說著知道的人,確實是知道的。


    暗鬆一口氣,瑤娘道:“既如此,殿下不該與陛下請以處理姚將軍一案。”


    從前方戰事稍停,蕭諶要蕭寧請姚拾兒回來,該知道姚拾兒犯下的事的人,都知道了,瑤娘勸來,既是不想蕭寧為了手下的女將,與蕭諶有所爭執。


    “殿下苦心經營多年,好不容易才能讓女子出將入相,更能承嗣,大好的局麵,殿下萬不能因一念之仁,葬送所有。”瑤娘心下憂愁不僅僅是一樁事,還有她們好不容易才開創下的局麵。


    這一切,做到這一步容易嗎?若因一招不慎,滿盤皆輸,誰能接受?


    瑤娘凝望著蕭寧,無非是希望蕭寧可以改主意,至少不要將這樁事攬下。


    可是,蕭寧吸了一口氣,“仁侯以為,他們既然衝著我來,會允許我站你們的身後,由著阿爹親自出因處理此事?”


    不會的,有人既然出手,就會不計一切代價,一定會達到他們的目的。


    蕭寧,就算這一回蕭諶能幫蕭寧解決了所有事,早晚有一天,他們肯定會用其他辦法,逼得蕭寧一定會出手處理同類的事事。


    天下誰人敢說一輩子不犯錯,一輩子不生惡念?


    男兒不能,女子們同樣不能。


    現在,明顯是男人們想捉住一個人的錯處,要將她們女子好不容易開拓的局麵,盡都毀之。


    “殿下知陛下用意,也看穿他們的打算,明知而故犯,豈可為之。”蕭寧看得分明,亦清楚他們到底打的什麽主意,蕭諶出麵解決有何不可?


    站在懸崖邊上,那原本就是極其危險的事,若是有人願意拉你一把,為什麽要拒人於千裏之外?


    蕭寧歎一口氣,“阿爹護不了我一輩子。從我們決定走這條路開始,我們就已然明白,我們會有多難。難,更應該思及如何憑本事解決,而不是躲在別人的身後,讓別人去幫我們解決。”


    姚拾兒的事,蕭寧是痛心的,這也是為什麽她要親自走一趟,問一問姚拾兒,為什麽要做出這樣的事?


    明明作為將士,該做的是保家衛國的事,到最後,她為什麽要打開城門,為什麽要眼睜睜地看著將士百姓們慘死地西胡兵馬的刀下?


    蕭寧同樣也在反思,是她說得不夠清楚嗎?


    亦或是,她給她們的感覺就是,為了讓她們女人可以站起來,能夠不擇手段,不計一切代價?


    “殿下,此事殿下不宜插手。”瑤娘知道蕭寧從來不想站在任何人的身後,她想憑自己的本事解決問題,不願意依靠旁人。


    然而站在瑤娘的立場,她的想法跟蕭諶是一樣的,也認為這樁事蕭寧不宜插手。


    就讓蕭諶去解決,否則極有可能會挑起男人與女人之間的爭鬥。


    這何嚐不是那些男人們的目的。他們就是想通過姚拾兒這件事,把事情嚴重化,或許更是固定化。原本隻是姚拾兒犯下的過錯,他們要上升到女人當官,女人為將不利國的程度。


    明明這樣的錯誤,他們男人全都犯過,為什麽他們犯錯就可以,他們卻要把一個女人犯的錯,歸咎成了她們所有女人的過錯?


    蕭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明白瑤娘的意思了,可那又怎麽樣?


    “這樁事,我一定會插手。”這些人的意圖,就是借姚拾兒的手,抹殺掉她們女人的所有付出和成果。


    蕭諶就算出麵,蕭諶要如何去解決?


    不,這樁事如果想解決,就得讓處於風浪尖口,所有人都等著,盼著蕭寧來解決。


    下定決心的蕭寧,不是誰能輕易讓她改主意的。


    瑤娘想再攔,蕭寧已然直接越過她,走往殿內。


    正殿之內,蕭諶在上,蕭穎和蕭評,甚至是盧氏蕭鈐都來了。


    看到蕭寧回來,他們都無意外之色。


    蕭寧問安後,盧氏開門見山地問:“你父親的意思是,姚拾兒一事,不讓你插手。就是你姑母,伯父,阿翁,都是一樣的意見,你怎麽說?”


    “阿婆以為呢?”都不同意,這原是預料之中的事,蕭寧並不覺得意外。


    隻是,盧氏不曾表態,蕭寧想聽聽盧氏的建議。


    盧氏冷笑地道:“誰都會覺得,這樣扯上女人的大事,還如此罪無可赦之事,你不會插手。可你為何不能插手?你是徇私舞弊之人?亦或是為了偏袒部下,無視天下律法的人?”


    如此問來,蕭寧接話道:“人人都以為我會。都覺得我為了自己的部下,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畢竟這一事,男人們想挑起成為男人和女人間的爭鬥,恨不得將事情嚴重化,巴不得天下的男人都跟他們一樣,一起對付女人,將女人永遠踩在腳下。”


    是啊,馮非仁他們打的不就是這麽一個主意嗎?


    若以馮非仁一人之力,就算再加上一個李禦史,或者馮非仁他們一夥的人,他們一起對付蕭寧,亦不會是蕭寧的對手。


    既知勢不如人,亦明了時至今日,若想將他們看不慣的一切改了,辦法隻有一個,便是將蕭寧這個領頭人拉下馬。


    一但沒有了這個領頭人,其他女子不過是烏合之眾,男人們隻要一心對付,又怎麽會解決不了她們。


    “可是,他們想挑起兩種性別的人相爭,以一個姚拾兒就可以嗎?不,他們由始至終的目標都在我。他們定然以為我不敢親自審問我的部下,這就是他們攻擊我的機會。”


    蕭寧由盧氏的一問,更加清楚的意識到,她要做到的事,哪怕天下的人都小看她,都以為她做不到,她偏要證明給他們看,她可以。


    一群小人在背後挑撥,他們以為自己了不起,以為他們想挑兩性相爭,他們就能如願。做夢。


    “此事,由我來主審。”蕭寧言盡至此,懇請蕭諶道:“請阿爹相信我,一如這些年以來一直相信我,把事情交給我來處置,我會給阿爹,也會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必不負你們所望。”


    這是承諾,蕭寧對他們的承諾。


    不管他們如何認為蕭寧不應該去管這回事,在蕭寧看來,遇難則退,那不是她的行事風格。


    明知對方的意圖從來都是她,退了一步,落在那些人的眼裏,就是蕭寧怕了他們。


    蕭寧從來不曾畏懼於他們,無論他們用的什麽計,想讓蕭寧跳入什麽陷阱中,他們都將會失望。


    蕭諶凝望著蕭寧認真而執著的麵容,她要走的路,從來不是蕭諶安排的。


    每一步,甚至是將來,都是蕭寧自己走過來,決定如何繼續走下去的。


    從前他能相信蕭寧,支持蕭寧,現在蕭寧不需要他護著她,隻需要他支持。


    支持了,蕭寧就能走下去,走得遠遠的,任何的敵人,不管他們有多少險惡用心,蕭寧從來不怕,亦不會後退半步。


    蕭穎勸道:“非要如此不可嗎?”


    站在蕭穎的立場,讓蕭寧去審問姚拾兒的案子,這不是等於將蕭寧置於兩難之中嗎?


    不錯,蕭穎是犯下了過錯,按律法罪不容赦,就算她立下再大的功勞,也不能抹殺她所犯下的過錯。


    可是,那也是蕭寧一手培養出來的人,蕭寧用了多少心血,耗了多少精力,又寄以多少的希望,難道那一切都是假的?


    讓蕭寧去審問這個案子,決定姚拾兒的生死,蕭寧心下會有多難過。


    “是,非如此不可?世人都以為我不敢過問這個案子,以為我會躲在阿爹的身後,他們想看到的,我為何要如他們所願?”蕭寧偏要迎難而下,叫這群人看清楚了,想跟她鬥心眼,門都沒有。


    “你想好如何處置姚將軍了?”蕭評在這個時候問出最關鍵的問題,蕭寧想好這一點,想清楚了嗎?


    蕭寧搖頭,蕭評道:“如此,你接手此事,想讓人心服口服,你想過你的女部,想過那一些恨不得毀了你的女部的人,他們都有何想法,要達到何種目的嗎?”


    有些事,就算現在尚未發生,已然可以猜得到。


    “除了我,你們說呢?”蕭寧的目光看向蕭評,就算她現在想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難道他們就有?


    蕭評如果是外人,不用考慮蕭寧的女部,或是對蕭寧的影響,倒是可以盡如馮非仁他們的意,可是,他們就和蕭寧不一樣,他們當真不需要考慮任何事?


    很顯然並不是。


    這一回蕭評看向蕭諶,這也是在蕭寧沒來之前,他們一致考慮的問題。


    此案怎麽審,感覺怎麽審都有問題。


    既想要服眾,也不想讓女部寒心,難有兩全之法的情況下,他們沒有辦法,便隻能將希望寄托在蕭寧的身上不是嗎?


    “你想好了?”終究,蕭諶開了口,從讓蕭寧召姚拾兒回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須得想清楚了,接下來究竟如何行事,怎麽樣,才能讓他們避免受到更大的折損?


    “想好了。天下人都認為我不會做,不該做的事,我偏要做,我倒要看看,他們能奈我何?”蕭寧就是這樣的性子,迎難而上,絕不會因為眼前已然存在的問題,退縮不敢前進。


    馮非仁這些人,他們想為難蕭寧,想讓蕭寧處於兩難之中,更或者是想讓蕭寧偏袒於姚拾兒,蕭寧總會讓他們看看,比起他們這群居心叵測之人,她,永遠都是他們仰望的存在。


    “我知道了。”蕭寧已然想好,也做下了決定,一往無前,絕不後退。


    蕭諶既是想護著蕭寧,亦明白他不可能一輩子護著他。


    到最後,到最後,路還須得蕭寧走下去。


    “陛下,公主府外麵聚集不少女兵,皆是風聞姚將軍被捉,趕來求情的。”於此時,一人進來稟告,帶來的消息卻不是一個好消息。


    果然,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天下間多少等著看熱鬧的人,豈由得他們靜?


    蕭諶一聲輕歎,“這世上的人,有太多見不得太平安樂的人,非要挑動人心,叫這天下不得安寧。”


    不錯,能如此迅速的得到消息,若不是有心人為之,怎麽可能。


    “此事,我會處置。”女兵,那是蕭寧一手練出來的,除女兵外,蕭寧手上的女官,女將,樣樣都齊全了,合稱為女部。


    蕭穎往前邁了一步,與蕭寧輕聲地道:“我陪你去?”


    不想蕭寧搖了搖頭,“都是衝著我來,就讓我去解決吧。姑母該相信我,我能解決好。”


    問題一個個的來,蕭寧就會一個一個去解決,來多少她都不怕。


    最終蕭穎還是沒有再多話,蕭寧既然說了由她去,她定能解決。


    蕭寧朝眾人作一揖,“阿爹,我這就去見女兵們。”


    “好。”事情一鬧大,不管是什麽女兵,必須要有人出麵解決全部問題,絕不能放任事情不受控製的發展下去。


    蕭寧退了出去,盧氏眼中閃爍著叫人無法忽視的光芒。有時候看似是危機,未必見得不是良機。


    此時的鎮國公主府外,跪滿了一地的人,皆是身著鎧甲之人。


    蕭寧趕來時,聽到一陣叫喚公主殿下的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殿下。”


    看到蕭寧,女兵們就好像看到了主心骨。


    可是,蕭寧凝望著她們,“私出軍營,該當何罪?”


    此一問落下,看到蕭寧更歡喜的人皆一頓。


    “答!”沉寂不答,難道以為這件事就可以掀過?蕭寧厲聲喝問。


    “私出軍營,當仗二十。”有人代為答之。


    蕭寧聞之,立刻下令道:“來人,行刑。”


    誰也沒有想到,蕭寧一來竟然就要對她們動刑。一群人不由地喚著殿下。


    “怎麽?你們不服?軍法明紀,我跟你們說過多少回?軍中立法,就是為了約束你們這些不守規矩的人。


    “再有天大的事,你們敢私出軍營,敢聚眾鬧事,我執掌天下兵馬,便罰不得你們?”


    蕭寧看得出來,一群人的臉上都是不服,既是不明蕭寧為何如此動怒,也不明白蕭寧為何一來就要責罰於她們。


    可是,軍法就是軍法,她們敢私自出營,敢聚眾到蕭寧的公主府前鬧事,就該想到最後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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