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有一瞬的怔愣,不過很快就微笑著道:“諸位,不嚐嚐本公主特特準備的佳肴美饌?”


    仆婦們已經陸續將菜肴呈上來了。


    大家紛紛笑起來:“多謝公主!”


    常念再笑笑,藏在桌下的小腿輕輕踢了踢江恕。


    跟貓兒撓癢癢似的。


    江恕凝著她臉頰上的緋色,慢悠悠給她續茶。片刻之後,才客套招待使臣們用膳。


    眾人推杯交盞,左右交談,一點小插曲放在心底,宴席很快熱鬧起來。


    可是沒有美人和奏樂,呼延川很不滿意。


    噢,美人倒是有,是江恕的,瞧瞧那膩歪勁兒,誰敢信這是寧遠侯?


    呼延川對別人的女人不感興趣,盡管那公主當真美,膚若凝脂,冰雪似的玉人兒,一顰一笑既有中原人的古典優雅,又透著股不可侵犯的聖潔高貴,就是可惜了。


    呼延川叫了身後的屬下去安排歌舞。


    一群衣著暴露卻分外妖嬈的異域美人款款入內時,四座都安靜了,一群大老爺們,看見美人眼神都直了。


    那短短的衣衫,薄薄的一層,隻遮了胸脯及至肚臍下,半身裙亦是輕薄紗質,下垂流蘇珍珠,動作稍大,便在半空中滑成了一個圈,露出筆直白皙的腿。


    這下子,呼延川總算滿意了,舉杯起身道:“來來來,跳起來給大家夥助興!算是我東月國提前獻上的大禮。”


    美人旋轉起舞,珍珠流蘇叮鈴作響,可是大腿根都快露出來了!


    常念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放浪不羈的舞,一時有些呆住,她下意識看一眼江恕,江恕垂著眸子在挑魚刺,仍舊麵無表情的模樣。


    呼延川往上瞧了瞧,道:“那夜被拒在城外,寧遠侯可是看了一晚上美人起舞還不肯走啊!想來還是我們東月美女更勝一籌。”


    江恕才抬抬眼,視線越過一群搔首弄姿的女人,睨向呼延川,他冷冷道:“既然東月美女這麽會跳,便跳上三天三夜吧。”


    聞言,一群舞女有些僵住,她們都是呼延川精挑細選而來準備送進宮給老皇帝的,大多聽得懂大晉語,可是跳三天三夜……到時候還沒到皇帝跟前,不死也是殘廢了吧?


    呼延川嗤笑一聲,狠心道:“都給我跳!”


    才將停下的舞姿,又飛快擺動起來。


    常念抿抿唇,再看看江恕,他將碟裏的魚肉推到她麵前,他的臉上,實在看不出有其他情緒。


    那一雙眼,沉靜幽深,無波無瀾,漠視著,又像是,他根本看不見。


    可是常念看著底下越發放浪大膽的舞姿,心裏慢慢湧出一種怪怪的感覺。


    “困了嗎?”江恕在她身旁溫聲問。


    常念搖頭,使臣在場,不是家宴,多少得給幾分麵子。


    大約一個時辰後,宴席才散去。


    十騫帶人護送使臣們回下榻府邸,渲羽廳由熱鬧變得安靜,然主子不喊停,一屋子舞女便繼續跳。


    呼延川是較上勁了。


    這是個沒有底線的瘋子。


    江恕冷眼漠視,與常念回了朝夕院。一路上常念都沒有說話,回去就沐浴梳洗。


    然後,她躺在床榻最裏側,也不像往常那樣抱著江恕親親了。


    江恕沉著臉,從身後將人撈過來,言簡意賅地解釋:“呼延狗賊不是好東西,那夜在城外,我與龍副將安排布防,並未見什麽舞。”


    “哦。”常念推開他,“本公主又不是那麽小氣的人。”


    江恕深深皺眉,抱著人翻身過來,凝著她:“還氣什麽?”


    常念別開臉:“倒也沒有生氣。”


    江恕默了片刻,常念忍不住,問道:“你怎的叫她們美女?”


    江恕:“……??”


    常念終於不樂意地瞪他一眼:“是覺著她們身形窈窕舞姿優美所以叫做美女是嗎?”


    京城是沒有這樣的舞女的。或許某些地方有,可常念自幼在宮裏,被虞貴妃和豫王好好保護著,自然不會見到這樣低俗的一幕。


    在女子瞧來是低俗,可在男人眼裏呢?


    不是的。常念有看到使臣們直勾勾的眼神,那是欲。


    江恕會嗎?


    她沒有看到,卻忍不住去想,他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深沉之輩,那會子被她點破小心思都還能麵無表情的,那麽眼下呢?


    常念不知道,卻知曉她們於床笫之歡,他大抵是欲求不滿受委屈的一方。因為她的身子,委實太弱了。


    況且,即便像她哥哥那麽溫潤儒雅的男子,王府裏除了嫂嫂,其實也有一兩個妾室的。


    男人,倒也無可厚非。


    可如今,坦誠來說,她並不是很能接受,雖然當初成親的時候,她也說過,若三年之後還未誕下一兒半女,準許姨娘進門。


    這短短一瞬間,很多亂七八糟的心思從常念心裏頭閃現。


    可她又是個凡事通透的性子,反過來想想,能不能活到那時候,還當另說,瞎想操這份心做什麽呢?萬一因為瞎想反倒誤會他鬧別扭了呢?


    要緊的是,焦慮憂思說不準會折壽的!


    畢竟,江恕要實在對別的女人動了念頭,她也沒有辦法呀。


    思及此,常念倒是想通了,擺手道:“罷了罷了,你愛怎麽叫就怎麽叫吧。”


    她努力揮散開最後一點鬱悶,閉眼睡覺了。


    太醫說過,要保證充足的睡眠,不許傷神熬夜。


    江恕,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


    第82章 麵首   這個女人當真是沒把他當回事……


    “阿念?”江恕在身後輕聲喚了一聲, 他的眉頭實在皺得緊。


    常念不高興地扯著被子挪到裏麵去,嘟囔道:“我要睡覺了。”


    江恕默了片刻,他向來善於揣摩人心, 預判軍情乃至聖意, 唯獨摸不透這位小夫人的心思。既然生氣,為何不待他解釋一二就放下?還是說她根本不在意?不在意什麽呢?


    江恕闔眸深思許久,再睜眼時,身邊已經傳來輕淺均勻的呼吸聲。


    睡著了。


    她怎麽能睡得著呢?


    江恕忽然有些不高興。他伸長手臂將人撈到懷裏,親了親她的眉眼, 再親親她柔軟的臉頰,還是不夠。於是他傾身而上,親親她水潤的唇瓣。


    常念眠淺, 不過一會兒就被親醒了,剛睡醒的嗓音惺忪而困倦:“你做什麽呀?”


    江恕漆眸凝視著她:“宴席上隨口一叫,隻是個稱呼罷了, 你別放在心上,你若不喜歡,日後我不那麽叫便是了。”


    常念懵了好一會,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在解釋。她喃喃問:“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嘛?”


    江恕古怪皺眉:“沒有。”


    “哦。”常念費力推開身上沉甸甸的像大灰狼一般的男人, 倦倦轉身過去,閉眼道:“熬夜不睡覺, 對身子不好的。”


    江恕懷裏空了, 慢慢沉了臉。


    這女人當真是沒把他當回事。


    簡直不知所謂。


    半響靜默,他到底是往裏側挪了身子,將不知所謂的女人攬到胸膛裏。


    -


    深夜,兩個男子闖進城西八尺巷第五家, 將熟睡的人敲暈,扛回了昌定街。


    呼延川很暴躁,今夜的宴席讓他很不樂意,他急需什麽來發泄。今日在街上救下的那個女子從眼前浮現,他等不及明日了。


    下屬將人扛回來時,他才滿意笑了笑,可是人被敲昏了,沒意思。他罵那兩個屬下:“不知輕重的東西!擾了爺的興致要你們好看!”


    兩個屬下垂著頭,戰戰兢兢退下。


    呼延川等水兒醒過來,等到天灰蒙蒙亮。那雙眼甫一睜開,便是驚恐萬狀。


    呼延川十分喜愛這眼神,他摸著美人顫抖的身子,慢條斯理,像是欣賞什麽寶物。


    水兒嚇壞了,連忙要跑,可是屋子被鎖了,窗戶緊閉,跑來跑去也逃不掉,最後,她畏懼地看向這個金發男人。


    呼延川邪笑著:“乖乖過來,要銀子還是要首飾珠寶?爺都給你。”


    水兒不斷搖頭,哭著哀求:“求大人放我回去,我家裏還有三百擔豆子要磨,街坊四鄰都等著……求求您!”


    “豆子?”呼延川渾然不在意,“進了我的門,就是我的人,豈有回去的道理?笑話。”他一步步向水兒走過去,寬衣解帶,神色陰暗。


    水兒撲通一聲跌倒地上,慌忙間,直接拿腦袋撞上門框。


    嘩!


    鮮血順著額頭流下。


    呼延川再被壞了興致,整個人更暴躁了,一腳踢開凳子,大喊:“來人!去請醫士!”


    這傲骨美人,他非要了不可!


    -


    翌日辰時二刻,敘清來到軍營。軍營幾位帶領士兵練武的將軍們見到他都驚訝不已,趙大人下來道:“敘大人,您今兒好雅致啊!”


    敘清遙遙望一眼沙場上揮動□□的士兵,問道:“侯爺可在?”


    以往這時候,寧遠侯必定是在軍營的。


    趙大人卻搖搖頭:“不巧,今兒侯爺不在,興許府上有事耽擱了吧。”


    敘清微頓,頷首道:“多謝。”


    他去了侯府。


    十騫正在府門口,見到敘清也是又驚又喜,連忙去身後推輪椅,笑道:“敘大人,您終於來了!起初侯爺說您必定會來,我等還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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