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語挪一挪,坐近了認真說,“哪裏隨意了,我喜歡你很久了哎。我第一次見到你就……”


    傅晗想到病床前長篇大論的肉麻表白,還覺得一陣陣的別扭。他擔心舅媽也會被荼毒,阻止了,“停,我不願意。”


    “好吧,我下次再問。”俞子語被拒絕還是那麽淡定,夾起煎火腿咬了一大口。


    傅晗習慣了俞子語的作風,淡定喝水。


    單竹芸看得一愣一愣的,總覺得哪裏不對。


    這時,俞子語因為吃得太大口弄髒了嘴角,傅晗拿起了紙巾,不問一聲自然而然地幫忙擦了下,像是做了千百次一樣熟練,平淡裏透著親昵的感覺。


    單竹芸放心了:沒事沒事,小兩口還是恩愛的。


    家政來了,看到他們在一樓吃早餐就去收拾二樓。上樓沒多久,就拿著傅晗的外套走下來,畢恭畢敬地遞上一張名片,“傅總,您忘記從衣服裏拿出來了。”


    傅晗拿過來,看到名字才發現不大對。


    那是昨天陪酒小哥偷偷往他口袋裏塞的。


    俞子語也歪著腦袋在看,驚呼了一聲,“咦,尊士私人會所是什麽啊?”


    “沒什麽。”傅晗拿過來,揉成團扔到垃圾桶。


    俞子語眨眨眼,“為什麽要扔啊?好不容易拿回來的。”


    “我不想拿,是那人偷偷塞的。”


    “噢。”俞子語仔細思考,“能夠塞得這麽神不知鬼不覺……你們離得很近吧?怪不得昨晚你身上有奇怪的味道。他好看嗎?”


    傅晗明知他們不是真情侶,去哪裏是自己的自由,看到俞子語可憐兮兮的眼神卻覺得這是一個大錯。


    傅晗懷疑自己點個頭,小話癆就會哭出來了。


    單竹芸在旁邊看著,也是提心吊膽的,拚命給傅晗使眼色。


    傅晗便說:“忘了。”


    “哦!那應該不好看。”俞子語立刻揚起嘴角,笑得甜甜的。


    傅晗鬆口氣。


    單竹芸也放鬆下來,幫著俞子語教訓一下傅晗,“談生意也沒必要去那種地方。以後不要去了。”


    俞子語點頭,眼巴巴地看著傅晗。


    傅晗有一種自己出軌被抓的錯覺。問題來了,他和俞子語不是那種關係,他就是去私人會所吃了個果盤,都沒有正眼看那些小哥,不至於被兩雙眼睛這麽盯著吧。


    可是……小話癆都吃不下飯了,揪著手很委屈的樣子。


    傅晗妥協,“嗯,不去了。”


    “老公真好!”俞子語笑得燦爛,伸手要抱過來。


    傅晗顧忌舅媽在場,拒絕了,“吃飯。”


    “好!”俞子語繼續吃,還夾了一個蛋到他的碟子裏,“老公多吃點。對了,我找到了一個風格獨特的攝影師,叫柏予。我可以請他當老師嗎?”


    “嗯,我叫他過來。”


    “不不不,我想去他的工作室。工作室就在東陽大廈,不遠,而且因為有明星出入對安保特別注重,加上保鏢絕對沒問題的。老公,你最好了,最通情達理了,就讓我去吧。”


    俞子語抱住傅晗的胳膊,一個勁撒嬌。


    傅晗又看向單竹芸。


    位置是空的,單竹芸不知什麽時候去了,把餐桌留給他們倆了。


    傅晗就不推開,由著一隻小話癆掛身上撒嬌,自己繼續吃早餐,進食的時候甚至能配合小話癆晃來晃去的弧度,不會撒出來。


    俞子語發現他不說話,委屈嘀咕,“自己去會所玩,又不讓我出門。”


    “……”


    原來剛才沒哄好。


    傅晗發現小話癆挺厲害的。看著軟萌好哄,實際上偷偷把委屈藏在心裏,逮著機會就當殺手鐧用一用。


    俞子語沒有繼續指責,矛頭一轉開始訴苦了,“我就想多學點東西,讓自己變優秀,配得上你嘛。我什麽都不會,不會喝酒不會討你歡心,哪裏比得上外麵人帥聲甜的小哥哥……”


    “行了。”傅晗聽不下去了,“去吧。”


    “謝謝老公!”


    柏予是個獲獎無數的攝影師,走寫實風和複古風,不光攝影質量杠杠的,在大眾眼裏也有極高的知名度:柏予曝光過黑心企業的惡行,拍攝的照片被主流媒體所用,導致大家可能沒聽過柏予的名字,卻看過柏予的照片。


    俞子語喜歡的攝影師很多,最終選中柏予正是因為“揭露社會現實”這一點。


    柏予能拍到那些照片,肯定有自己的人脈。他想試著了解怎麽取證,或者直接打聽傅旬有什麽黑料。


    他有這個計劃,卻不能一開始就取得柏予的信任,說那麽嚴肅的問題。所以,他是以一個攝影愛好者的身份找過去的,見到柏予就吹一通彩虹屁。


    “大師,我終於見到你了,你真人比新聞上還要有氣質。這就是拍出這麽多好照片的手嗎?哇,光是看著都覺得榮幸……哎?你怎麽不說話,隻看著我啊?你拍照的時候也是這麽盯著的嗎?那我豈不是跟那些藝術品有同樣的待遇,嗚嗚嗚好幸福啊。”


    柏予一開始麵無表情,中途皺起眉頭欲言又止,最後放棄掙紮由著俞子語繼續說了。


    等俞子語說完,柏予才歎氣,“你不用這麽誇我。傅總發話,我怎麽可能不教你。”


    俞子語眨眨眼,“可我真心想誇你啊。這跟你教不教我沒關係。”


    柏予輕笑,“我們不說這些虛偽的廢話了。你帶作品來了嗎?”


    “嗯!我整理成冊了。”


    “我看看。”


    柏予把俞子語帶來的相冊放在桌上,隻用指頭捏著頁腳,翻了半截就隨意揮過去,讓封麵的硬皮在桌上拍出清脆的節奏。


    好像相冊很髒,會汙染手指頭似的。


    俞子語看出了嫌棄,但沒有說什麽。


    他一開始吹彩虹屁,隻是坐實自己“粉絲”身份罷了,沒指望聽多了別人誇讚的柏予會開心。


    柏予對他的印象就是“屁都不懂,仗著有後台強行拜師的俗人”,他說十句,也不如好照片有用。如果他拍的照片真的有可取之處,柏予自然會改變看法。


    柏予看到第二頁,表情就變了,“有點意思啊。”


    那張是人像,背景是俞子語和傅晗所住的豪華公寓所在的小區,人物是一個老奶奶。


    老奶奶坐在樹下的石凳上,穿著老式的、自製的花衣服,拿了把複古的蒲扇,聽著老式收音機的音樂,大半張臉因為茶杯的嫋嫋白霧而模糊了,唯有一雙迷茫的眼睛分外清晰。同樣清晰的,還有她身後的高樓大廈,簡約現代的玻璃樓身在陽光下格外華麗,與縮在樹蔭下的迷茫老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俞子語看到她就想到自己的奶奶,上前問能不能拍照。


    老奶奶對於他的拍攝並不介意,等他拍完了還聊起來,說自己原來住在鄉下,兒子總覺得鄉下條件不好,把她接過來了。她在這兒沒什麽朋友,不敢出門,還是跟住鄉下的時候一樣,倒杯茶搖個扇,一坐一天。


    俞子語還想多聊聊,保鏢卻催起來了。他隻能乖乖回去,想著下一次找奶奶聊天的,卻一直沒碰上麵,打聽了才知道老奶奶還是接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回老家了。


    老奶奶就給他留下了一張照片,正被柏予看著。


    柏予看得相當仔細,“光線處理也不錯……這是模特嗎?”


    “不是,是同個小區的奶奶。她被兒子接來大城市,不大適應,就用了老辦法自娛自樂。我看到的時候有點感慨,才拍下來了。”


    柏予沒之前那麽嫌棄他了,卻還是沒怎麽肯定他的表現,“抓拍可遇不可求,運氣不好就什麽都拍不到了。”


    “嗯,我還拍了別的,請往後看。”


    “不看了。你也就比普通人強點,拍出來的照片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我看一張就想吐槽,煩死了。”


    柏予有一點打擊的意思。打擊多了,俞子語或許會受不了走掉了,不肯走也會懷疑自己,收一收有傅總撐腰的傲氣。


    俞子語卻壓根沒被打擊到,“你在心裏點評了我的作品……天啊,大師點評我的作品了,謝謝大師!我一定會努力的!  ”


    柏予:“……”


    這孩子是不是理解有問題。


    俞子語對上嫌棄的眼神,還是笑眯眯的,“大師辛苦了。來,我讓讓位置,您看看牆上的作品洗洗眼。”


    柏予失笑,“你還挺好玩的。”


    “這是誇我吧?謝謝大師!”


    “別誇了,聽煩了。你來得太突然,我要麵試模特,不能給你上課,你先把這個屋子的作品看一遍,寫個感想交給我。”


    俞子語連連點頭,“好的大師,沒問題大師。”


    柏予擺擺手,走出了辦公室。


    俞子語從背包裏拿了紙筆,認真去看柏予辦公室裏的攝影作品。作品裏有不少眼熟的,他一看就能想起專業人員的評價,默寫能還原大半。可他揣摩了一下柏予的用意,沒有生搬硬套裝假裝專業,想到什麽就寫什麽,還大膽說如果是他在現場會怎麽拍。


    他正認真做功課,辦公室的門開了。


    “大師……”俞子語笑眯眯轉過頭,看到來人又垮了臉。


    門邊,文雲晨揚起一個迷人的笑,“你這麽討厭我嗎?”


    俞子語不說話,拿手機準備找保鏢。


    文雲晨看出了他的用意,笑意更深,“找保鏢嗎?我勸你不要這麽做。我是柏予新請的模特,光明正大走進來的。你找了保鏢趕我,柏予會不高興的。”


    “模特?你知道我在這裏,故意來麵試的?”


    “沒啊。”文雲晨抄手抬下巴,做出清傲的姿態,“我走在街上,就被他們工作室的人相中了。”


    俞子語看不慣文雲晨那個得意的樣子,卻知道這可能是真的。


    文雲晨身為原書的主角受,美貌當然是一絕。膚白如雪,瓜子臉,鳳眼上挑自帶媚色,又因為氣質高傲讓人不敢接近。漂亮大方極具侵略性,往那兒一站就是焦點。


    劇情還給文雲晨加了萬人迷的光環。星探爭相給名片,富二代坐個車經過,都會被文雲晨的美貌震驚,停車來要微信。明星公演,在台上說的好好的,見到台下有個文雲晨當場失語,把這驚鴻一瞥存在心裏當白月光了。


    相比之下,文雲晨這次被攝影師工作室邀請當模特,真的是小事一樁。


    俞子語不願意得罪柏予,跟文雲晨商量,“我們當做不認識對方,行不行?”


    文雲晨不答,皺起眉頭問了一句,“小語,你付出什麽代價才來這裏的?”


    “代價?我不坐地鐵不坐公車也沒打的,要什麽代價。”


    “……”


    文雲晨被清奇的腦回路震驚了。


    俞子語還就這麽說下去了,“工作室是不是不給你報銷車費啊?沒事,我給你報銷,我是柏予的新學生哦,為老師排憂解難是應該的。”


    文雲晨怒了,“你別裝傻了。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傅晗不會平白無故對人好,他給你介紹這種大師,肯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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