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脾氣不好,對你奶奶說話毒,誰知道你以後回了程家跟他們親親熱熱的時候,我會不會被你記恨。”


    “我才不回去!”趙思睦在媽媽肩膀搖頭。


    她的碎發都擦在程靜脖子,有些發癢,她就笑了笑,可還是嘴硬,“隨便你。”


    趙思睦摟得緊緊的:“媽媽,從小到大,我一直努力想做到您要求的淑女,想成為您欣賞的人,因為我希望自己永遠是您的女兒。”


    “媽,現在還是一樣,永遠不會改變。”


    程靜垂在兩側的手終於抱住了女兒,她慢慢笑起來。


    脖子可真癢啊,趙思睦的禮儀真是喂了狗。


    蔣銘繹在程靜進來時就悄悄退回了客廳,跟趙行之大眼瞪小眼,他決定主動出擊,“叔叔,您今天中午想吃什麽?”


    “你下廚?”趙行之脾氣好,跟程驍一樣溫文爾雅,又是做研究的,比常人更有耐心,“你會哪幾道菜?”


    他竟是擺出了真要探討廚藝的架勢,蔣銘繹難得不好意思起來,“我會的並不多,蘆筍炒蝦仁,咕咾肉,還有糖醋小排。”


    蔣銘繹報的都是趙思睦愛吃的,趙行之來了興趣,“平時下廚嗎?”


    “很少下。”


    趙行之點點頭,端起茶杯,“中午一起下廚?”


    蔣銘繹愣了愣:“好。”


    “你做小排,我做咕咾肉,行不行?”趙行之已經摩拳擦掌,“不告訴榕榕哪道菜是你做的,看她喜歡吃哪道。”


    蔣銘繹看著麵前恨不得現在就開始的趙行之:“好。”


    這是要比試?


    他要贏還是輸?


    要不要在線等?


    趙行之想好要做的菜,話鋒一轉,突然嚴肅起來,“你不問榕榕跟程家的事?”


    蔣銘繹不知道別人是怎麽見家長的,他這幾次見麵是挺不走尋常路的,他想了想,還是決定順從自己的本心,“我答應了榕榕,不會私自插手她的事情。”


    趙行之被反將了一軍,半天沒說出話來。


    許久,他點頭,“好,好啊。”


    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趙行之起身,蔣銘繹跟著,趙行之擺擺手,“你坐著,陪你程阿姨聊聊。”


    他已經看到趙思睦了,也看到了程靜。


    等在門口,他朝女兒招招手。


    “爸?”趙思睦跑過來。


    趙行之笑著摸摸她翹起的碎發:“榕榕,你想不想知道你父親的事情?”他頓了頓,“親生父親。”


    第52章 端水大師趙榕榕。


    關於親生父母, 趙思睦到底想不想知道?其實是不想的。


    知道了就能親親熱熱叫一聲爸爸或者媽媽?那當然是不能的。


    在她心裏,她的父母一直都是趙行之和程靜。


    在趙行之溫和的注視下,趙思睦點了點頭, 她想知道的是自己如何來到爸媽身邊的。


    趙行之看著女兒, 忍不住歎氣,“榕榕,你的爸爸媽媽很愛你。”


    她抿嘴不吭聲, 倔強的將臉扭到一邊。


    她脾氣倔, 一直都是。


    趙行之拉著趙思睦到院子裏,院子裏有個小茶幾, 還有四個小矮凳, 兩個人隔著茶幾,麵對麵的位置。


    “我跟你爸爸是大學校友, 關係很好。”他娓娓道來,“但其實大學以前,我們在莫斯科就認識。”


    趙思睦說著不在意,還是忍不住豎起耳朵, 眼睛也慢慢轉過去,幾乎黏在爸爸臉上。


    這就是血緣的牽絆。


    趙行之見狀,笑了笑, “後來,你爸爸先我回國, 在一次畫展遇到了你媽媽。”


    “那時候是國內淩晨三點,他跨著時差給我打電話,說他找到了想要用畫筆永遠留住的人。”


    “然後,他們相愛了。”


    趙行之實在不是個適合講故事的人,平平淡淡一點沒有吸引力, 更是言簡意賅,三兩句話總結,弄得早做了心理準備的趙思睦都愣住了。


    就……這樣?


    她挺迷惑的眼神,趙行之幹咳,也知道自己敘述故事能力有限,“那個……我習慣了做報告。”


    研究所的報告枯燥又乏味。


    趙思睦被逗笑了,搖了搖頭。


    趙行之繼續:“你應該能猜到,程家不是一般權貴人家,不會允許你媽媽進門。在他們眼裏,演員不是個高尚的職業,你爸爸就帶著你媽媽走了。”


    難怪何清歡說馮如果在事業巔峰消失,眾說紛紜,最帶桃色色彩的莫過於她跟豪門的牽扯。


    但那時候傳的……卻是趙行之。


    趙思睦一時心緒複雜。


    趙行之似是看出她心裏的想法:“他們一起去了寧波,象山的海邊,你爸爸靠賣畫為生,是不是很像拍電影?”他又笑了一下,目光一下子遠了,像是裝滿了回憶,“我去看他們的時候,你媽媽肚子裏已經有了你。”


    “你爸爸卻滿麵愁容,我才知道他生病了。”他頓了一下,“ 是腦瘤,他沒有告訴你媽媽。”


    趙思睦心口一緊,想起程驍說的,那時候,他的小叔生命無多。


    “可……20多歲的腦瘤?”她有些不敢置信。


    趙行之點頭:“嗯,知道的時候你媽媽懷孕五個月,已經不適合流產,引產又傷身,你爸爸左右為難。”


    趙思睦驀地想起了蔣銘繹,似嘲諷,“總有人打著為對方好的名義自作主張。”


    趙行之一愣,隨即莞爾,“你爸爸很愛你媽媽。”


    “但不愛我。”


    趙行之徹底被堵了,沉默了許久,他越過茶幾,食指點了點趙思睦的額頭,“不許這麽說你爸爸。”


    趙思睦揉著額頭:“哦。”


    後來的故事很狗血,程文博擔心自己和孩子拖累馮如果,聯係上了趙行之,兩個人一起做了局,讓他的孩子一落地便“夭折”,馮如果因此昏睡了三天,醒來後得知自己的女兒已經落了葬。


    “你爸爸的本意是帶著你回程家,將你交給你爺爺,就讓你媽媽以為他背棄了她。”趙行之聲音裏有些顫抖,“是我不忍心。”


    趙思睦眼皮跳了跳,抬頭看過去,她的爸爸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有了白發,鬢角尤其多,還有那雙曾無數次抱著她的手也已經布上了紋路。


    她長大了,而爸爸不再年輕。


    她眼睛裏無端彌漫起水霧,爸爸的側影越發模糊。


    “他是不希望我拖累她一輩子,是嗎?”趙思睦低頭眨了下眼,眼淚水就掉了。


    發頂忽然一片溫熱,是爸爸的掌心。如同兒時她每每撒嬌了,難過了,爸爸就會溫柔的撫著她腦袋,一聲聲的哄著,直到把她哄高興了。


    “你爸爸走後,你也許會在程家孤立無援,所以,你爸爸將你托付給了我。”趙行之半蹲在女兒跟前,非要看清她紅通通的眼睛,“榕榕,你爸爸和媽媽都是愛你的,如果你爸爸沒有生病,你會是他們最寵愛的女兒。”


    他不厭其煩的強調,趙思睦的眼睛又失控了。


    趙行之又說:“你爸爸是打算瞞你媽媽一輩子,因此你媽媽不知道你的存在。假如她知道,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你。”


    “榕榕,你爸爸這一生太苦,我們不曾走過他走完的路,沒法體會他的個中酸楚。可我相信,他做下這個決定的時候,一定是輾轉反側。”


    “我記得送走你那天,你爸爸一直看著我,卻沒有抱抱你,我想,他是舍不得你。”


    “榕榕,別怪他。”


    趙思睦眼淚水一顆顆掉在手背,越積越多,最後滑向手指。


    “爸,您放心,我不難過的,也不怪他。”她笑著說。


    因為他們素未謀麵,因為他在她這裏隻是“父親”一個詞,卻始終沒有清晰輪廓。


    趙行之起身,又摸摸她後腦勺。


    趙思睦擦幹眼淚,她仰頭,眼睛還是紅的,“那……您是真的喜歡她?”


    趙行之眼神閃爍,還是對著她笑,“她跟你爸爸感情很好。”


    “那她……”她覺得自己還挺八卦的,不大好。


    “傻孩子,她隻是如你爸爸所願,沒有因為他誤了終身。”


    “嗯。”


    趙思睦又想哭了,她矯情的想,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喜歡是放肆,愛卻是克製?


    她是不懂,但她隻想放肆的愛,放肆的笑,放肆的哭。


    她想蔣銘繹了。


    被她想著的蔣銘繹這會兒正跟程靜聊著引資的事情,沒有過分熱情,他客氣有禮的純粹是公事公辦的態度,程靜算是滿意。


    看趙思睦眼紅鼻子紅的進來,她狀似不經意的瞥了眼趙行之。


    趙行之訕笑著揉了揉鼻子:“銘繹啊,跟叔叔去買菜。”


    程靜眉頭一皺,趙思睦也是狐疑的眼神,他又說:“今天我跟銘繹下廚。”


    蔣銘繹穿上外套:“好。”看向趙思睦,他克製住想捏臉的衝動,“我先跟叔叔買菜。”


    他再衝程靜欠了欠身,就這麽跟著趙行之走了。


    走了?


    趙思睦驚疑不定,看著程靜,程靜卻是挑剔的眼神,“像什麽樣子?回去洗洗。”


    哦,這話聽著真是……舒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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