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耳朵一燙,匆忙將這小角拿了下來。


    她想拿去問傅止淵,可小小聲地喊了好幾遍了,傅止淵就是不應她。虞昭氣死了,這人分明就是想讓她拿那小角聽!


    她瞅了好幾眼那小角,最後還是認命地拿了起來。


    傅止淵的笑聲從小角裏傳出來,撞擊著她的耳膜,在夜色裏顯得溫柔曖昧。他說:“昭昭,將這個東西拿到嘴邊對著說話,我就能聽見了。放到耳邊,你就能聽見我說的話。”


    “我想你一定在猜,我弄這些做什麽。”


    虞昭直覺這人又要說出些驚人的話,連忙打算阻止,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他的聲音還是順著昏寐的夜色流進了她的耳朵裏:“輾轉反側,寤寐思服,朕想念我的小皇後了,也想念她的聲音。”


    一片靜默。


    傅止淵在黑暗中靜靜聽著另一端的沉默,卻是低低笑了起來。他的眸子在夜色中彎成了一輪月牙,淺淺的弧度在嘴角漾開。


    “是我不好,我向昭昭賠禮道歉。”


    “作為賠禮,關於這樣東西,昭昭想問什麽我都回答好不好?”


    好半晌,傅止淵才得到那邊姑娘一聲小小聲的“好吧。”他便又忍不住勾起嘴角默默地笑了。


    他的小皇後大抵不知道,她手中拿著的這個係著細線的小角,還是小時候她教給他的。那次他被關在院子裏出不去,昭昭就串了很長的線,把小角從牆上拋進來。他那時餓得沒什麽力氣了,隻記得耳邊一直回蕩著小丫頭嘰嘰喳喳的聲音,他不應她,她也能說上一大堆。


    “昭昭,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會做這個東西?”夜色中,傅止淵的聲音放得很低。


    他想,他不滿足於昭昭待在他身邊卻什麽都想不起來的現狀了。


    人心貪婪,他想要他的小皇後,一點一點地都想起來。


    -


    次日清晨。


    虞昭洗漱完畢便轉去了太醫署尋傅止淵一同用膳。


    傅止淵的傷仍未好全,但如今已經能坐起來不崩裂傷口了。她到時,傅止淵正靠坐在床榻上翻閱一本小冊子,聽到她進門的動靜,抬眸彎了眼:“昭昭。”


    虞昭的耳垂漫上了一層薄薄的紅。


    她昨夜拿著那個小角放在耳邊,聽這人不知道喊了自己多少次。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她的名字,有朝一日也能被念得這麽溫柔繾綣。


    虞昭應了他一聲,而後便吩咐宮人們準備早膳。


    傅止淵的傷還未好全,太醫不建議他多走動,也因此,他的早膳是虞昭端給他的。


    兩人安靜地用著早膳。


    傅止淵問她:“昭昭,還記得以前我跟你說過的周顯嗎?”


    虞昭一愣。


    她思索一陣,終於想起來“周顯”是誰了。那時她去尋太後,從太後口中知道了傅止淵少時十分喜愛畫畫,而周顯,便是當時的教授傅止淵的丹青國手。由著這一線索,她又回憶起了當初第一次聽到“周顯”這個名字時想要做的事。


    仔細想想,因為後麵發生了一係列的事,她竟騰不出時間來去尋這周顯,連帶著一開始要了解傅止淵的目的也忘記了。


    虞昭又想到如今她與傅止淵的狀況,瞬間有些哭笑不得,當初哪裏想得到,她還沒來得及查清這位陛下究竟愛什麽、厭惡什麽呢,兩人的關係卻進了一大步。


    她回過神來,想起傅止淵還等著她的回答,忙抬頭應了一聲。


    傅止淵麵上微微笑著,“我想帶你去見見這位老先生,昭昭,你願意去嗎?”


    見周顯?


    虞昭神情怔愣,沒想到傅止淵提起他是這個目的,諸多念頭從她腦中閃過,但最後,她隻是愣了片刻便點了點頭,“陛下想何時去?”


    兜兜轉轉,竟是圓了她最初的想法,還是去見了周顯。隻是這一次,是傅止淵帶著她去的,他想讓自己知道什麽呢?亦或是,隻是因為周顯是他的恩師,單純地想帶自己去見見他而已?


    第48章 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麽?……


    周顯這一號人物, 在七年前一直是享譽京城的丹青聖手。為何說是七年前?因為這位大器晚成的周老爺子,據說是過慣了京城中的日子,在七年前索性甩了畫筆辭官歸隱田園。彼時消息一出轟動整個上京, 有多少勳貴世家遣人尋這周老爺子的蹤跡,隻為得到此人一副畫作?可隨著時間漸長, 當初的名聲大噪如今也慢慢沉澱下來,甚至消於塵埃。


    提起周顯, 人們不過道一句:“是當年那個很厲害的大家啊,原來這人的全名叫周顯。”


    傅止淵同她提起時,眉眼安靜, 一雙鳳眸斂著, 叫人瞧不出什麽情緒。


    虞昭想了想, 道:“這倒是圓了周老先生起初退隱山林, 隱姓埋名的念想, 想來老先生並不會因此鬱鬱傷懷。”


    “在最負盛名之時歸隱離去,老先生定是個灑脫不羈的性子。”


    傅止淵露出一抹笑。


    她是在安慰他麽?


    虞昭自己說著,卻覺出幾分不對勁, 既然這周顯於七年前便辭官歸隱山林, 自此銷聲匿跡了,那方才傅止淵所說的,要帶她去見他, 又是怎麽回事?


    她如此想,便也如此問了。


    傅止淵道:“一年前我尋得周老先生蹤跡, 便將他接進宮來了。他癡迷作畫,不願為官場世俗所擾,我便讓他在國子監做個授課夫子,每月教授一兩次便可。”


    “現下大抵是住在國子監的那幾個偏殿裏, 他年紀確實大了,腿腳不便,所以我想,與其宣他過來,不若我們前去尋他罷。”


    虞昭自然點頭。


    要去尋周顯,如何去便是首先需要考慮的問題。傅止淵的傷未好全,按理說不宜多走動,應躺在床上靜養,虞昭便想了個法子,讓傅止淵坐在了輪椅上,這樣他不需使力,傷口便也不會崩裂。


    虞昭推著他,走在宮道上。


    這是傅止淵受傷以來第一次走出太醫署,天上飄著小雪,身旁的侍從替他們打著傘。


    很快,兩人就到了周顯住的地方。


    傅止淵沒有讓侍從通傳,而是讓虞昭推著他到了門前,他伸手敲了敲。


    屋子裏忽地傳出一陣罵罵咧咧聲,片刻後那大門“嘩啦”一聲被人打開,“誰啊!大冷天的打擾老夫作畫……”


    開門的邋遢老頭一愣。


    傅止淵微微笑著,抬手握住了虞昭搭在他肩上的手,“周叔,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夫人,虞昭。”


    -


    虞昭萬萬沒想到傅止淵和周顯的相處模式會是這樣的。


    或者說,她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丹青國手周顯,會是眼前這副模樣:頭發散亂,穿著隨意,兩隻手也沾滿了各色顏料。


    周顯聽了傅止淵一句話,意味深長地看了虞昭一眼。


    他沒好氣地轉了身,“進來吧。”


    虞昭對此人的態度暗暗驚訝,卻見傅止淵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拍了拍她的手,“進去罷。”


    虞昭推著傅止淵進了門。


    身後的門被闔上,擋住了吹進來的風雪,虞昭站定,看著背對著他們收拾畫布的周顯,遲疑著開了口,“……周叔?”


    周顯還沒如何反應,傅止淵先笑著望了虞昭一眼。


    虞昭莫名,而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傅止淵喊周顯周叔,自己也跟著他喊一樣的,那不是等於承認了……自己是他夫人麽?


    周顯一邊收拾顏料畫布,一邊閑閑地說道:“沒想到啊,陛下,這姑娘竟當真讓你求來了。”


    傅止淵坐在輪椅上,笑得氣定神閑:“周叔,我說過我會的。”


    虞昭聽得一頭霧水。


    那周顯將原先作畫的東西都挪去了另一邊,總算騰出來了一片能下腳的地方。他轉身掃了虞昭幾眼,“虞姑娘……不,現在應該稱皇後娘娘了,老頭子見過你,你怎麽就叫這姓傅的小子得了手呢?”


    虞昭完全聽不懂這位丹青聖手在說什麽,把求助的目光落在了傅止淵身上,可傅止淵隻溫和地笑看著她,卻並不出聲。


    她隻好硬著頭皮說道:“周叔……我們、我們以前見過嗎?”


    周顯洗淨了手,回頭古怪地看她一眼,“你這小丫頭不記得了?”


    見虞昭著實一副茫然的模樣,複又揣摩了下,“也罷,你那時年紀小,不記得我也對。”他擺了擺手,“不記得也罷,反正也沒什麽大事,不過是這小子曾拉著你來過罷了。”


    他轉了話題,沒再糾結此事,反而問了傅止淵,“不知陛下今日來我這老頭子這裏,是有什麽事?”


    隻一愣神的功夫,虞昭就錯失了繼續追問下去的機會。這位前輩的話實在是聽得她雲裏霧裏的,什麽叫“這小子曾拉著你來過這裏”?難道她小時候來過這裏嗎?可是她一點印象都沒有,而且怎麽會是和傅止淵一起來的?她小的時候就是一個小小的侯府庶女,怎麽會認識當時還是六殿下的傅止淵?


    她想不明白,卻因周顯已跳過了這個話題,隻得作罷。


    那廂,傅止淵聽了周顯的問話,隻笑笑答他,“沒有什麽大事,隻是想帶我的夫人過來見見周叔。”


    周顯明顯不信,“隻是如此?”


    傅止淵歎了口氣,“好罷,若是真要說還有什麽事的話,那大概是我的夫人知道我年少時曾和您學畫,便想來拜訪拜訪您。唔……大概我猜,她或許想了解一下我年少時的事情?”


    後麵那句尾音上揚,帶了點兒調侃的意味。


    虞昭抿了唇,小小地瞪了一眼這人的後腦勺,什麽亂七八糟……的話。


    周顯笑了,“丫頭,你想了解他年少時的事情還需要來問老夫麽?你這個當事人,才知道得最清楚啊!”


    虞昭一愣。


    周顯三番兩次提及自己和傅止淵年少時似乎十分熟稔的話語,讓虞昭心裏漸漸升起了一些猜測。


    她終於遲疑著開口:“周叔……請問,您說的這個當事人,是誰?”


    -


    周顯麵上的笑緩緩落了下來。


    他看了看傅止淵眸色平靜的麵孔,又瞧了瞧虞昭迷惘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什麽。


    他沉默了半晌,才稀奇古怪地說了一句:“你早就知道了?”


    虞昭不明所以。


    卻見身前坐著的傅止淵輕輕頷首:“嗯。”


    周顯抹了把臉,“老夫問你一句,你是如何娶了這丫頭的?”其實他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問出口,譬如,這丫頭知不知道她失憶了這件事?你有沒有騙她說你是她的夫君,所以她才嫁了你?但礙於虞昭在麵前,他終究沒有問出來。


    隻不過,他不問,傅止淵卻聽懂了周顯的弦外之音。


    他抿了抿唇,“明媒正娶,詔告天下。”


    周顯和傅止淵對視著。


    虞昭察覺到這其中的事定是和她有關,可她不明白,既然是和她有關的事情,為何這兩人都不同她說明,反倒在這兒對峙上了?


    “周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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