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貴妃停下腳步,看一眼火紅的楓林,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


    “我知道了。”


    她讓侍女跟著那名內侍走開,自己則轉身進了林中。


    深秋時節,地上落滿葉片,一步步踏過時,發出清脆的響聲。樹上片片燦爛的楓葉,將她的笑容襯得格外濃豔。


    一隻蒼白瘦削的手從側邊伸出,輕輕握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拽,就將她拽了過去。


    “怎麽這麽久?讓我好等。”


    趙懷憫將她壓在樹幹上,蒼白的臉湊近,在她的耳邊嗅了嗅。


    “不錯,今日熏的香,我喜歡。”


    薛貴妃被他摟住腰,不禁輕笑一聲,精心裝扮過的麵上浮現一層難掩的春情:“我自然要等他們賽完一場才好走。這才多久,你便等不及了?還拿太子妃來騙我。”


    趙懷憫嗤笑一聲,一邊解她的領口,一邊毫不在意道:“我不喜久候。也不是第一回 了,她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麽?哪次用她來騙你,你不覺得更刺激?”


    薛貴妃的臉紅了紅,卻不是因為羞澀。她主動解開衣裙,卻不肯褪下,隻環抱住他,一邊與他親吻在一起,一邊軟聲道:“天冷,我可不想染風寒。”


    趙懷憫也不勉強她,隻是將手伸過去,狹長的眼眸因興奮而眯起:“放心,一會兒便讓你熱起來……”


    空無一人的楓林裏,原本微寒的空氣頓時變熱。


    趙懷憫說,崔桐玉不介意薛貴妃的存在,同樣的,薛貴妃也不介意崔桐玉的存在。


    她是貴妃,本就不是皇帝的正妻,和太子暗通款曲,也不過是為了自己。


    她是個年輕的女人,正當最好的年華,皇帝趙義顯卻垂垂老矣,每一回召幸,都讓她完全無法得到滿足。


    趙義顯也並非一位雄才大略,能令青史銘記的帝王。初時,她還會因帝王的身份而仰望、敬重,可一年、兩年,三年、五年,她的那點熱情也被消磨殆盡。


    無望的日子似乎一眼能望到頭。


    她這輩子,似乎隻是在等待趙義顯的駕崩。


    她沒有子嗣,恐怕將來也不會有,待趙義顯去後,便隻能入皇家寺廟出家修行,在青燈古佛下走完一生。


    無趣至極。


    趙懷憫是她難以為繼的日子裏的一點刺激的調劑。


    身份的禁忌與□□的歡愉,終於讓她日漸遲鈍的感知得到一點慰藉。


    為此,也要付出一點代價。


    “阿父——近來如何?可說起過八郎?”趙懷憫一邊掐著她的後腰,一邊呼吸不穩地問。


    薛貴妃的臉上已經浮起一層細小的汗珠,在深秋的涼風中感到忽冷忽熱,難耐至極。她咬著唇,壓住又一陣難以克製的興奮的叫聲,好半晌,才斷斷續續地回:“說起過……就是那日,你、你們離去後,我隻聽見了一句……”


    “什麽?”


    “他說、說,八郎——啊——八郎是個好孩子!你知道的,他不會同我、說太多……”


    “哼!”趙懷憫的眼底閃過冷色,掐著她腰的手指也越發用勁,“果然如此,他對那事的處理不滿意。”


    今早,聖人已定下了安西都護府司馬一職的人選,未照他的意思提拔劉參軍,而是按趙恒的提議,從涼州調了一名參將過去。


    “怕了?”薛貴妃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怕他覺得八王更好,疏遠於你?”


    趙懷憫眼神一沉,在她的肩上用力咬了一口,冷冷道:“我怕什麽?八郎在朝中可沒有半點根基……”


    話雖如此,他忽然想起剛剛卸甲的蘇仁方,心裏莫名不舒服起來。


    ……


    紫雲樓外的昆池邊,月芙獨自一人坐在茂密的竹林邊。


    天氣漸涼,臨水處風大,幾乎沒人往這裏來。而她身後的那一小叢竹林,則正好擋住她的身影,不被立於高處的紫雲樓內的人看見。


    冷風陣陣,吹得池水波光粼粼,也吹得她忍不住瑟瑟發抖。


    可她不能走,她要等趙恒。


    方才,她特意將自己的那對耳墜留在托盤中,一直等見他進了紫雲樓,才進去取。


    離開前,她留意過,趙恒的確看到她往這邊來了。


    現下,隻看他到底會不會也跟來了。上回說好的,他要將手釧還給她。


    可是,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她被涼風吹得鼻尖泛紅,都始終沒見有人過來。


    就在她雙臂環抱,一麵禦寒,一麵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想錯了的時候,身後終於傳來腳步聲。


    噗呲——


    是皮靴踩在枯葉上的聲音。


    月芙放下環抱的雙臂,慢慢轉過身去,果然見到已經換了一身常服的趙恒麵無表情地在離她五步遠的地方站定。


    “殿下來了。”


    她露出笑容,泛紅的鼻尖輕輕吸了吸,因背風而立,衣裙和頰邊的發絲都朝前輕輕飄動著,令她看起來柔弱不已。


    一朵迎風搖曳的白芙蓉。


    趙恒就這麽冷淡地看著她,既沒回應她的話,也未拿出要還給她的手釧。


    月芙被他的目光看得漸漸局促起來,情不自禁地向他走近兩步,可似乎又害怕他生氣,猶豫著退回了一步。


    “殿下……可是來將手釧還給我的?”


    她問得小心翼翼,趙恒忽然移開視線,雙手背在身後,冷聲質問:“你堅持要到行宮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月芙一愣,沒想到他忽然又問了這話,隻好輕聲解釋:“殿下何故這樣問?阿芙先前說過的,隻是怕留在長安,會再遇見崔郎將。”


    “是嗎?”趙恒顯然不信,語氣越發冷厲,“那你同趙佑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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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動搖


    趙佑?


    月芙的眼裏閃過一絲茫然, 不知趙恒怎會突然提起這個名字。


    她不算太遲鈍,更何況那名叫趙佑的少年郎表現得靦腆,很容易讓人猜透, 不過就是對她有了幾分好感。


    難道, 趙恒方才看見了什麽,產生了誤會?可分明什麽也沒發生呀。


    月芙一時摸不透趙恒的心思, 隻好仔細又小心地觀察他的表情,想從中找出端倪。


    她的目光怯生生的,帶著幾分探究和緊張, 讓人忍不住心軟。


    可落在趙恒的眼裏, 卻成了她心虛的證據。


    一種難以言喻的急躁和被欺騙利用的憤怒在一瞬間攫住了他的心神。


    他猛地上前兩步,一把攥住她纖細的手腕,低頭繼續質問:“你說你是為了自己, 恐怕,不隻是想躲崔賀樟那麽簡單吧?”


    也不知是不是恥於將真話說出口, 他甚至沒有直接挑明, 可是眼底的憤怒, 卻將他的意思表達得明明白白。


    月芙懂了, 他在生氣,氣她一定要來這裏,是想趁機為自己物色一位郎君,將人套牢,而趙佑,就是他以為她費盡心思選定的郎君。


    的確,對大多小娘子而言, 趙佑是個十分合適的人選。


    他出身宗室, 家世清白, 隻要不犯大錯,將來遲早能得封公侯爵位,一生安樂無虞。


    他不用像普通貴族家的郎君一般,追逐功名利祿,身為男兒,“趙”姓已給了他一切。也不用像皇室嫡係一般,為皇位和權力勾心鬥角,這些本都與他無關。


    也難怪心思單純。


    “說不出話了?”見她一直沒有回應,趙恒惱怒更甚,攥著她皓腕的那隻手忍不住又往麵前拽了拽。


    月芙離他更近了,整個身子都半貼在他的身上,抬頭時,甚至能看清他下巴上分明的棱角,和緊抿的薄唇上細小的紋路。


    憤怒的氣息從她的額頭上拂過,令她悄悄地顫了顫。


    生氣了。


    她心口一鬆,忽然踮起腳尖,仰頭親吻他的唇角。


    溫柔甜蜜的觸感,一點一點侵襲過來,仿佛能將人的理智悄然瓦解。


    趙恒有一瞬間呆楞,隻覺唇邊一片酥麻,連要將她推開都忘了。


    又一陣涼風襲來,為他帶來短暫的清醒。


    “你要做什麽!”


    他猛地後退一步,震驚又憤怒地質問,握著她手腕的手卻依然沒有鬆開。


    月芙沐在風中,發絲飄搖,笑得溫柔動人,什麽也沒說,隻在他回過神來之前,大著膽子再度逼近,用自由的那一條胳膊,輕柔地纏上他的脖頸,重新墊腳吻住他。


    這一次,不再是唇角邊若有似無的觸碰,而是含住了一片唇瓣,輕輕地吮吸。


    趙恒渾身一僵,隻覺身體某一部分的記憶忽然被喚醒了,腦袋也跟著昏沉起來。


    他這近二十年的人生裏,大多數時候,都是和男人們混在一起。因為從小生活在西域,身邊連侍女也沒有。


    在遇見沈月芙之前,和他說過話最多的女人,也隻有阿姊趙襄兒。


    他身份特殊,這些年,並非沒有女人對他示好。隻是,他一向戒心很重,但凡主動示好的女人,在他眼裏,都別有用心。


    隻有沈月芙是個例外,與她的相識,全係偶然,這才使他的戒心沒有那樣強烈。


    也是因為偶然,他與她有了一次親密接觸。


    而現在——


    趙恒握著她的那隻手,在溫柔的含吮中,顫抖著鬆了鬆。


    這一瞬的鬆動,給了月芙掙脫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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