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寂靜得有些尷尬,薑瑤率先打破沉默,朝陸徹微微鞠躬,衷心道:“昨晚真的非常感謝你!”


    陸徹清冷的眸子裏隱約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被他掩了下去,他什麽都沒說,轉身把頭探了出去,觀察了好一會兒才扭過頭來說:“現在外麵沒人,你趕緊走。”


    “好。”薑瑤應下就往外走,可腳還沒抬出去就被陸徹叫住了,“等等。”


    “有什麽……”薑瑤轉過身去,話還沒說完,眼前就出現了一小塊被草繩吊著的豬肉。


    陸徹:“等會回到知青點,要是別人問起,你就說自己一大早起來去供銷社割肉了。”


    “……”這真的是反派嗎?這外冷內熱的,她都感動了!


    第3章


    “謝謝你!”薑瑤感激地接過豬肉,“你人真好,都替我想周全了。”


    “你誤會了。”陸徹的語氣仍舊淡得像開水一般,“我隻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


    薑瑤離開陸家後,循著記憶朝知青點走去。


    陸家離知青點不遠,走路就十來分鍾的路程,她趁著這空隙,把自己目前的狀況理一理。


    根據原主昨晚吃藥這個情節,薑瑤推斷現在是1972年的夏天,原主19歲。一下子年輕了11歲,這應該算是她穿書最大的收獲吧。


    她現在下鄉,每天都要上工,但她很會偷懶,不過不會餓肚子。因為她下鄉以來,都是薑震寄了錢跟票過來接濟,否則她的日子根本過不下去。


    不過,這日子過得下去,也是非常難熬。


    下鄉之後想回城,要麽通過推薦上大學要麽通過招工,她雖然有一個軍官哥哥,可山高皇帝遠,短期內手是“伸”不到他這裏的。


    至於等高等教育考試恢複,得五年之後。


    哎……她當律師這麽多年以來,自問是一個正義感十足的律師,不僅不接違背良心的案件,還經常給困難的人提供法律援助。


    可老天爺為什麽要跟她開一個這麽大的玩笑,讓她穿到這個缺吃少穿的年代,難不成是看她一直單身,想在這裏給她發個男朋友嗎?


    “薑瑤……”


    身後突然有人喊她,薑瑤聞聲扭過頭去,隻見一個女人朝她小跑過來,她認真辨了辨,這是知青點的老知青朱霞。


    朱霞跑到她跟前,皺著眉頭焦灼地問:“你去哪兒了?咱們都快把整個村子給翻遍了。”


    “啊?你們找我幹什麽?”薑瑤佯裝驚訝,抬手揚了揚手中的豬肉,說:“累個半個月,天天番薯飯,我一早去供銷社排隊,割肉改善夥食去了。”


    “你……真的快被你氣死了……”朱霞正想罵人,可一想到她平安無事,就覺得不打緊了,她說:“反正你沒事就好,杜月嬌說你徹夜未歸,咱們以為你出事了,幸好現在是虛驚一場。”


    薑瑤參加工作以來也算是閱人無數,對方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她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雖然記憶裏原主跟朱霞接觸不多,但她此刻表現出來的關心是真的,跟杜月嬌那種矯揉造作、虛情假意的體貼是截然不同的。


    “我沒事,你們放心。”薑瑤說。


    “沒事就好,咱們趕緊通知其他人,讓大家都知道你沒事,不然都急壞了。”朱霞拉著薑瑤往前走。


    回去的路上又碰到兩個知青,他們看到薑瑤平安都鬆了一口氣,然後跑去通知其他還在找人的知青。


    薑瑤跟朱霞回到知青點不久,其他知青也陸續回來,對她噓寒問暖一番,她聽著,心裏暖呼呼的。


    “瑤瑤,你回來了,你沒事吧?”薑瑤的手臂突然被抓住,扭過頭就看到杜月嬌梨花帶雨地看著她。


    這戲實在太油膩,薑瑤嫌棄地把她的爪子撥開,神色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說:“我不過去供銷社排隊割點肉能有什麽事?倒是你,莫名其妙說我徹夜未歸,你到底什麽意思?”


    “……沒有……”杜月嬌被這個突然冷漠的薑瑤給弄懵了。


    “沒有?”薑瑤冷哼一聲,“我一個未婚知青,你造謠說我徹夜未歸,別人知道我為人還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幹什麽出格的事了。”


    杜月嬌被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可大夥也沒對她產生憐憫之心,朱霞甚至憤憤不平地質問道:“大家搶收了半個月,難得今天休假都不能好好休息,還被嚇個半死,你到底為什麽說薑瑤徹夜未歸?”


    “對呀,沒弄清之前就瞎嚷嚷,簡直居心叵測。”


    “……”


    杜月嬌還沒弄清楚什麽狀況,可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指責,她隻能先試圖平息“民憤”:“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看今天是休息日,瑤瑤應該會睡到很晚,我沒想到她會這麽早出門,所以……誤以為她……昨晚沒在宿舍,我也是……擔心她才這樣。”


    “算了吧。”有人說:“累了一早上,咱們早點做飯吃吧,我好餓。”


    杜月嬌這種小白蓮,收拾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薑瑤暫時作罷,而且她的確餓了。早上在陸家喝的白粥雖然粘稠,但沒點油水,這個點也消化完了。


    “我去做飯吧。”朱霞邊說邊站起來,薑瑤聞聲,也立刻附和道:“我幫你。大家為了我跑了一早上,給大家做頓飯,算是感謝大家。”


    “好,這頓飯你必須好好做。”朱霞笑著說。


    等薑瑤一轉身,杜月嬌就盯著她的背影看。她現在是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薑瑤怎麽突然跟自己翻臉了?


    難不成她發現自己利用她了?但自己心裏打什麽主意,除了她自己,誰都不知道呀?就連杜月佳,還一直以為她是好妹妹呢!


    杜月嬌試圖私底下找薑瑤談談,可去廚房探了兩回,她跟朱霞都待一塊,她不好進去。


    薑瑤做飯感謝大家是真的,想趁機向朱霞打聽陸家的事情也是真的。在原主的記憶跟原文的描述裏,除了陸徹是商界大佬這點,好像沒有多餘的信息了。


    她一向獨立鎮定,現在既然接受了穿書的事實,那就得為以後好好打算。


    她要在鄉下平安過下去,必須得找到一個可靠的靠山。陸家雖然目前很落魄,可從長遠來說,能抱上商界大佬的大腿總不會吃虧。


    再說了,他們昨晚濕身相擁,大佬還能保持正人君子,真是靠山的不二人選。


    “這豬皮,你放進去一起煮吧。”薑瑤把陸徹給的那一小塊豬肉的豬皮切了下來,遞給朱霞。


    “這……不太好吧,讓你太破費了。”朱霞看到油亮亮的豬皮時默默吞了吞口水,但還是忍痛拒絕。


    這年頭大家肚子都缺油水,要不然也不會餓得這麽快。朱霞看薑瑤家裏條件不錯,可白吃別人一塊豬皮,可是罪過呀。


    “沒關係,大家早上這麽為我,一塊豬皮絕對值得。”薑瑤俏皮笑道:“其實我也就舍得給豬皮,等會我這肥肉炸成豬油渣,我就舍不得請你們吃了。”


    話說到這份上,朱霞也不扭捏了,她把豬皮接了過來,樂嗬嗬地說:“有豬皮就很好了,你這豬油渣就留著自己吃,咱們臉皮比豬皮厚也不敢吃呀。”


    一塊豬皮讓朱霞打破了對薑瑤的刻板印象,一頓飯做了一半,兩人就已經相談甚歡。薑瑤看著時機差不多了,就狀似隨意地問:“你認識那個陸清嗎?”


    “陸清?”朱霞聽著一怔,頓了會才問:“是村尾那個陸清嗎?你怎麽突然問起她來?”


    “沒什麽。”薑瑤瞎編道:“今天早上排隊割肉的人很多,要不是陸清幫忙,我還買不上呢!我之前沒見過她,但她說認得我。你看我下鄉都快三個月了,生產隊的社員還沒認齊,有礙我以後融入農村生活,你是咱們知青點的老人了,所以向你請教請教。”


    朱霞是屏山公社的學著作標兵,對於積極接受貧下農再教育的行為是非常支持的。本來心裏對這個問題還有些疑惑,此刻什麽都忘了,立刻給薑瑤科普陸家的情況。


    陸家以前家境很好,在清源還挺有威望的,後來時代境遷,他們落魄了。


    都說富不過三代,到了陸清他爸陸有為這裏,他過得碌碌無為就算了,還因為犯流氓罪被處決,讓本來就不好過的陸家雪上加霜。


    一直到陸清嫁給一個軍官,給陸家撐了門麵,情況才有所改善。


    “那陸清男人挺好的呀,都不介意她的家庭。”薑瑤忍不住感慨道。


    “你還是太單純了。”朱霞不同意道:“既然你見過陸清,也知道她長得很美吧。說實話,在你來之前,整個屏山公社就找不出一個比陸清好看的。那軍官能看上她,還不是見色起意。”


    “再說了,陸清也算是為家族自我犧牲了,他男人是團長沒錯,可比他大了整整十二年,年紀都快趕上她爸了。而且,為了給陸家當靠山,她都沒去隨軍,除了每年帶著一兒一女去部隊探親一兩回,其餘時間就待在娘家。”


    “……那陸家的其他人呢?”


    “陸家現在也沒什麽人。”朱霞說:“陸老太太年紀大身體又不好,整天待在家裏足不出戶。”


    “陸清還有一個弟弟叫陸徹,是十裏八鄉有名的刺頭,聽說他特狠特能打。以前經常有人上陸家撒野,等他長成半大小孩之後就沒人敢了,頂多就是嘴皮上功夫,因為怕他。”


    “雖然使用暴力不對,不過陸徹挺厲害的,能保護家裏人。”薑瑤小聲讚歎道。


    朱霞一聽,立馬教訓道:“厲害你個頭,這種刺頭二流子,你回頭碰見了記得掉頭走,別傻傻地湊上去,否則吃不了兜著走。”


    “……”她沒湊上去,不過是撲上去而已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4章


    薑瑤記得,以前她奶奶還在的時候,爺爺經常因為偷吃豬油渣撈飯而被揪耳朵。她一直弄不明白這油膩的豬油渣有什麽好吃,現在她終於明白了。


    吃飯的時候,她往番薯粥裏麵澆了一小勺豬油渣,那味道簡直絕了。當然,得徹徹底底餓過肚子的人才懂這感受。


    大夥看著她碗裏的豬油渣,羨慕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不過今天沾了她的光,每人分了一小塊豬皮,也是很滿足了。


    杜月嬌也吃到豬皮了,不過她更想吃豬油渣。


    大家正吃得起勁,突然外麵傳來“哐當”的開門聲。


    薑瑤聞聲抬起頭來,就看到趙鵬飛跟杜月佳一前一後地往裏麵大跨步,他臉上神色顯得非常凝重。


    “你跑哪去了?”趙鵬飛走到薑瑤麵前,伸手就把她拉了起來。


    猝不及防被拉,薑瑤碗裏的番薯粥晃了一點出來,灑在她的手腕上。剛煮好的番薯粥還冒著熱氣,被濺到的皮膚頓時灼痛起來。


    “你有病呀!”薑瑤生氣地說。


    她用另外一隻手接過飯碗,往旁邊的桌子一擱,然後用力甩掉趙鵬飛的手。


    她的語氣充滿了厭惡,表情也是寫滿了不高興。


    這樣的薑瑤對趙鵬飛來說非常陌生,她平時對別人再冷情再高傲,但在他麵前,永遠都是甜美乖巧,偶爾耍小性子也隻是俏皮可愛。


    “你一大早不見人,害得大家到處找你,你還有理發脾氣了?”趙鵬飛沉著臉說。


    “我又沒讓你去找我。”薑瑤冷笑道:“朱霞他們關心我,樂意為我奔波,我非常感謝他們。至於你,不樂意就別去了,在這裏跟我耍什麽脾氣?”


    “……”趙鵬飛覺得自己要氣炸了,可薑瑤句句在理,他沒法反駁隻能憋著。


    “好了,大家都別吵了,反正薑瑤現在沒事,比什麽都重要。”朱霞是知青點的點長,算是這個大家庭的家長,這個時候,她必須站出來打圓場。


    趙鵬飛黑著臉,罵了薑瑤一句“你沒良心”之後就走了,杜月佳連忙跟上。


    等他們走後,薑瑤又有滋有味地吃起來。


    杜月嬌一直躲在角落裏默不作聲,偷偷觀察薑瑤的一言一行。


    薑瑤現在對趙鵬飛的態度可謂非常惡劣了,而且不像是裝出來的,到底發生了什麽,能讓一個人一夜之間徹底改變了?難道是她昨晚獻/身趙鵬飛被拒,對他徹底失望,由愛轉恨了?


    杜月嬌現在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昨晚她本打算睡一個小時之後就起來,誰知道太累,一覺醒來都快天亮了。當時看到薑瑤還沒回來,她斷定她肯定在趙鵬飛屋裏,就故意嚷嚷她徹夜未歸,又說趙鵬飛是她的好朋友,必須先通知他。


    不料趕到趙鵬飛家時,沒有捉/奸/在/床,隻有呼呼大睡的趙鵬飛。


    她一定要跟薑瑤好好聊一次,把事情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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