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徹今天被安排去扛甘蔗,雖然這活又苦又累,但能安排上工,他已經很滿足。


    早上在甘蔗田裏忙了一早上,他衣服的肩位已經磨損得厲害,所以打算下午帶一條破毛巾過去墊肩,可出門太急給忘了。


    他走到半路才想起這事,於是急匆匆往家趕,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他奶抱著一個女人。


    女人背對著他,但光從背影,他就知道這是誰。


    不等他弄清楚怎麽回事,他奶直接給他宣布,這女人要住他們家。


    陸徹一頭霧水,緩過神來的第一反應是提出反對意見,可這時陸清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媽媽、媽媽……”門外傳來一男一女兩道稚嫩的童音,陸清趁機對薑瑤說:“瑤瑤,我那兩小家夥在後院,麻煩你幫我去看看他們。咱們以後都要住一起了,你先去跟他們認識一下吧。”


    薑瑤哪裏沒看出陸徹臉上對自己借住充滿抵觸,也知道這事情他們奶孫三人要開個家庭會議,於是識趣地站起來,笑眯眯道:“好咧,我去認識一下我的小夥伴咯。”


    陸老太太看著薑瑤輕快的背影,不由讚賞道:“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沒想到遇到這麽多得事情,還能保持樂觀,不錯不錯。”


    在陸徹的記憶裏,老太太除了自家人,對外人都是冷冷清清的,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外人眼裏有光,甚至給了如此高的評價。


    他心裏暗叫不好,等薑瑤的身影轉入後院,他就迫不及待開口,“奶奶,我不同意她住咱們家。”


    “為什麽不同意?”老太太不疾不徐地問。


    “當然是規避麻煩。”陸徹理所當然地說:“奶奶你整天在家不知道,這薑知青下鄉不久,可是咱隊的名人,跟她搭上關係,對咱家沒好處。”


    “陸徹,你擔心什麽,我跟奶奶都清楚。”不等老太太出聲,陸清已經搶先開口,“你顧忌的我之前也在顧忌,可你不知道的是,現在隊裏的人都在悄悄說渾話了。”


    “什麽渾話?”陸徹臉色不由一沉。


    “就是……”那些話太難聽了,陸清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今天在紙廠上工的好幾個婦娘,說聽到隊裏的幾個二流子說,到時候看薑瑤去哪家借住,他們就去哪家偷看她……洗澡。”


    “混賬!”老太太氣得直跺拐杖。


    陸徹沒說話,可那張臉已經黑得堪比包公。


    “誰說不是呢!”陸清輕歎一聲,“整個清源,除了咱家是高牆,其他人家的牆半大的小孩都能隨便翻過去。要是咱不收留她,她被二流子偷窺,沒把人抓住她吃虧,把人抓住了她又免不了被人指點。”


    這社會對女人總是特別苛刻,男人犯錯,總能把原因歸結於女人身上,說她們發/騷勾/引人。


    “還有,我平時在紙廠,沒少聽那些愛嚼舌根的婦娘說得瑤瑤的不是。隻要哪天有男人跟她搭話了,那男人有媳婦的,他媳婦罵瑤瑤,那男人要是還沒娶媳婦的,他娘就罵瑤瑤。那些話,怎麽難聽怎麽來?”


    “明明是那些男人主動,到後麵全都成了瑤瑤不是。長得漂亮本是好事,但在咱這裏絕對不是。我以前也差點被欺負過,所以現在真的沒辦法看著她往火坑裏跳而不拉她一把。”


    說到最後,陸清忍不住紅了眼眶,為了自己也為了薑瑤。


    陸徹看著自家姐姐,一肚子反對的話,頓時都說不出口了。


    薑瑤知道陸徹不好對付,可她對老太太跟陸清有信心,既然她們都同意她借住,肯定會想辦法讓她住進來。


    這會兒,她正跟陸清的雙胞胎周陽跟周欣玩得興起。


    周陽跟周欣是龍鳳胎,今天五歲,周陽是哥哥,周欣是妹妹。


    妹妹長得像陸清,一美人胚子,周陽的長相應該是隨爸爸,也是小帥鍋一枚。


    “瑤瑤姐姐,巧克力真有那麽好吃嗎?比糖還好吃?”兄妹倆一臉期待又好氣地圍著薑瑤。


    “當然,下次有機會,我買來給你們嚐嚐,你們肯定喜歡吃。”薑瑤摸了摸他們的腦袋瓜說。


    “太好了,謝謝瑤瑤姐姐!”兄妹倆高興得跳了起來。


    “謝謝瑤瑤姐姐什麽了,你們該不會跟瑤瑤姐姐隨便討東西了吧?”


    身後傳來陸清的聲音,薑瑤立刻站起來轉過身去,然後聽到她說:“我現在就跟你去隊長家登記一下你借住的事。”


    “好啊!”薑瑤咧嘴笑道,她也不細問陸徹為什麽同意,隻要結果是她想要的,她也不糾結了,趕緊搬進來才是正事。


    陸清讓兄妹倆去找老太太,然後就跟薑瑤出門了。


    這群知青當中,要數最讓陸大舟頭疼的就是薑瑤。她性格有些高傲,估計最後還是得他來安排,這麽漂亮的一女知青,放哪兒都讓人不放心。


    所以,陸大舟萬萬沒想到,薑瑤是第一個找到“下家”的,隻不過這個“下家”,找到比沒找到更慘。


    當著陸清的麵,陸大舟不好說什麽,隻能找個借口讓她去找他媽。


    等堂屋裏麵隻剩下陸大舟跟薑瑤的時候,他急不可耐地說:“薑瑤,你怎麽能去陸徹家住呢?他們家什麽出身,你不清楚嗎?”


    “我為什麽不能去他們家住?”薑瑤說:“他們是出身不好,可不也正在積極改造自己嗎?現在隊裏的大部分社員都在嫌棄咱知青,他們卻讓我借住,是思想進步的表現。他們緩解生產隊的燃眉之急,隊長你應該好好表揚他們,也謝謝他們。”


    “……”薑瑤這話說得滴水不漏,陸大舟想插一句都不行,隻能換一個角度說:“陸徹是什麽人,你沒聽說過嗎?”


    “社員對陸徹什麽評價,眾說紛紜,我不好判斷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不過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下鄉時間不長,可每次看到他,他都在努力幹活。就像之前搶收,他都是來得最早走得最晚,不像有些身體力壯的男青年就愛偷懶,隨便一女人都比他們比下去。還有,前幾天的拖拉機就是他修好的,我聽隊裏的社員說,生產隊的東西換了也是他弄好。”


    陸大舟聽著,又是語塞。


    其實這些話都是薑瑤胡謅的,在原主的記憶裏並沒有這時候陸徹的身影。不過他將來能成為商界大佬,肯定是個能屈能伸且努力勤勞的人。


    果不其然,她猜對了。


    “話是這麽說沒錯。”陸大舟也不繞彎子了,“他們家出身不好,你住進他們家,不怕以後檔案不好看嗎?這檔案是關係到你以後能否通過招工回城或者被推薦去上大學的。”


    “還有,陸徹一個未婚男青年,他爸以前又犯過流氓罪,你住進他家,就不怕傳出什麽不好的流言嗎?”


    陸大舟的話不好聽,但薑瑤也聽得出他是真的為自己著想,她俏皮地說:“我檔案不都是隊長您寫的嗎?隻要你寫得好看就絕對不會不好看。至於你說的第二個問題,隻要愛嚼舌根的人心術不正,隻要那戶人家有男人,無論婚否,都會有難聽的謠言。”


    “……”陸大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從陸大舟家出來,陸清要去上工,她對薑瑤說:“你先收拾一下東西,準備好了我就讓陸徹過去給你搬行李。”


    薑瑤住進他們家,閑言閑語是肯定少不了的,與其鬼鬼祟祟的,倒不如一開始就坦坦蕩蕩。


    “好呀,我回去就收拾,你讓陸徹明天早上過來給我搬吧。多早都行,隻要不耽誤他上工就好。”薑瑤說。


    “行,那你回去小心。”


    薑瑤回到知青點的時候,隻有朱霞一個人在。


    朱霞看到她就興奮地說:“瑤瑤,我找到借住的地方了,田大爺跟田大嬸同意收留我。”


    “那很好呀。”薑瑤笑眯眯地說:“田家人口不算複雜,大爺跟大嬸心地又是好的。”


    “對呀,我這次真是走運了。”朱霞拉著薑瑤,說:“你找人收留的時候記得睜大眼睛,選出身好的,家裏人口不多,最好沒有未婚男青年,你也知道你自己長得嬌滴滴的……”絮絮叨叨了半天,朱霞才意識到薑瑤也出門了,問:“你去找人收留了嗎?”


    “找了,也找到了。”


    “……誰?”


    “陸徹家。”


    “……”朱霞不可置信,反應過來就激動地說:“你怎麽找他家呀?你這不是按照我所說的反著找嗎?”


    “也沒有吧,他家人口不多呀。”


    “……”


    無論朱霞怎麽苦口婆心,薑瑤就是認定去陸徹家住。


    吃晚飯的時候,大家知道薑瑤的去向後表示擔憂,或明示或暗示她不要去。當然,這不包括杜月嬌,她簡直樂觀其成,要是現在隻有她一個,她都要放聲大笑了。


    晚上洗完澡,薑瑤把飯碗、水杯之類的整理好,然後上床了。


    美美地睡上一覺,迎接美好的明天。


    次日,薑瑤起了個大早,她換好衣服洗漱完,陸清跟陸徹就拉著牛車來了。


    陸清對薑瑤一如既往地熱情,陸徹雖然冷著張臉,但幹起活來一點都不含糊,把她那大箱小箱、大包小包往外搬。


    薑瑤不好看著他幹,正想也去搬的時候,被陸清攔住了,她掏出一條番薯,說:“一大早的,你肯定沒吃早飯,趕緊吃,東西讓陸徹搬就好。”


    幫忙搬家就算了,還附送早飯,這待遇也太好了吧。昨晚說陸家不好的人,頓時都覺得臉疼了。


    “謝謝清姐。”薑瑤也不客氣,接過番薯就開始剝皮。


    可不等她咬上一口,不速之客就來了。


    趙鵬飛是剛剛聽說薑瑤要去陸徹家住的,他早飯都顧不上吃,就往知青點趕。


    不等他走到知青點門口,遠遠就看到一個男人從裏麵搬東西出來。


    趙鵬飛快步走了過去,伸手就抓住陸徹的手臂,咬牙切齒地說:“不準搬,瑤瑤是不會去你家住的。”


    “放開。”陸徹冷冷地掃了趙鵬飛一眼,說:“你誰?有資格管她的事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蜜:你也不是人瑤瑤的誰,這樣會不會太囂張了?


    陸徹:主席說了,在戰略上要藐視敵人,在戰術上要重視敵人。


    小蜜:……那……你的戰術是?


    陸徹:就看親媽怎麽寫了。


    小蜜:……


    求一波收藏還要營養液,小仙女們來投喂小蜜吧!


    第9章


    “你這個二流子,別在這裏多管閑事。”趙鵬飛剛舉起拳頭就被薑瑤給喝住,“你還想打人了是不是?你這一拳頭下去,我保證去報公安。”


    說話間,薑瑤已經走到門外,她對陸徹說:“你不用管他,繼續搬。”


    陸徹沒回話,隻是雙手抱箱改成單手抱,被趙鵬飛抓住的手騰空出來後,他用力一甩,瘦削的趙鵬飛差點站不穩。


    得以自由的陸徹,繼續當他的搬運人。


    趙鵬飛本來就一身怒火,現在薑瑤不聽他的話,還反倒幫起陸徹這個地主崽子,無疑就是火上加油。


    “薑瑤。”他伸手就要去拉薑瑤的手,卻被她靈敏地躲了過去。


    趙鵬飛氣急敗壞,聲音拉高幾個度,直接吼了出來,“薑瑤,我知道你在氣我跟佳佳處對象,可你不能因為自己生氣而搬到狼窩裏,你這樣會把自己搭進去的……”


    “等等。”薑瑤抬手,打斷他的話,“什麽叫我氣你跟佳佳處對象?開玩笑,你跟誰處對象關我什麽事,你臉怎麽這麽大?”


    “你……”趙鵬飛氣結,不想說的那句都忍不住說出來了,“我知道你喜歡我,可我一直把你當妹妹。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可你放心,無論怎麽樣,我都會好好照顧你的。”


    “去你的。”薑瑤直接罵人,“是誰給你自信說我喜歡你的?我什麽時候說過喜歡你了?”


    趙鵬飛:“你是沒說過,可你放著城裏的福不享,跑來跟我下鄉,這當中的意思,不用明說,大家都懂。”


    “你的臉真是比臉盆還大,才敢這樣過度理解別人的行為。”薑瑤冷嗤一聲,“我下鄉是響應國家號召來建設祖國的,我的確是為愛下鄉,但我愛的是祖國,不是你,請你不要再自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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