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爬起來轉身便走,被金不語喝破:“獨孤默,別裝了,你都聽到了!”


    獨孤默轉身,與世子坦誠相對:“是的,我都聽到了。”將難題拋給她:“世子預備拿我怎麽辦?”


    金不語披衣坐了起來,散著頭發唇色發白,竟難得的透出一絲嬌弱之氣,以前獨孤默不知道她是女子還在肚裏不知道罵過多少回狗世子,現在知道真相內心複雜不已。


    “殺了還是活埋,你自己選一個吧?”


    金不語從來玩世不恭,難得露出冷酷的一麵,滿眼殺氣,抽出了床頭懸掛的長劍,劍鋒直指獨孤默:“隻有死人才能永遠為我保守秘密!”


    獨孤默注視著她的雙眼,想起兩人共同度過的許多日夜,還有被她護著一路從北狄逃回來的艱難,他一步步走近世子,莞爾一笑:“我這條命是世子救回來的,現在你想拿回去,悉聽尊便,我並無怨尤!”


    他走的並不快,可是到底還是一步步站在了金不語的劍尖之下,寒意森森的劍尖抵在了他的咽喉處,很快便有一粒血珠從劍尖處沁出,沿著脖子流下一道細細的血線。


    舒觀雲冷眼旁觀,高媽媽被嚇到了,急忙要攔:“世子……”又想起薑嫻的重托,萬一獨孤默泄秘,等待世子的是什麽都不用去想。


    她又不敢攔了。


    金不語靜靜看著他,少年人的骨骼好像竹子,經過一季的春雨就拔高了一大截,他初來的時候比自己還要矮一些,後來從北狄回來也將將與她齊平,可是現在夏季未盡,他已經比自己高了一個頭。


    如果沒有流放至幽州,他或許在京城的暖風之中觀春柳夏荷、秋菊冬雪,吟四時風月,寫激昂文字,度閑淡人生。


    命運何等奇怪?


    少年人執意往前,無懼生死,她常年手握刀劍,能感知劍尖刺破了肌膚,刺破了肌肉,再刺下去便要刺穿了喉嚨,這樣美好的少年郎便要委頓倒地,命殞黃泉。


    她手中長劍倉啷一聲落地,少年郎茫然的站在她麵前,沉靜的眸子瞧不出悲喜:“你……不殺我了?”


    他能感受得到世子在刹那動了殺心,且殺意堅定。


    “你的腦袋就暫時寄存在你脖子上,哪天要是讓我聽到一點秘密泄露,必將你扒皮抽骨,大卸八塊!”她說:“滾吧!”


    作者有話說:


    本來想寫個戲本子,於是翻開西廂記看了大半日,然後看到一段描寫:將柳腰款擺,花心輕拆,露滴牡丹開。但蘸著些兒麻上來,魚水得和諧,嫩蕊嬌香蝶恣采。半推半就,又驚又愛。


    捂臉,好香豔啊。


    ——————最近神獸歸家白天寫文簡直要命,今晚我趁夜半再更一章,我好期待下麵的劇情啊睡不著了太激動了今晚熬夜也要寫出來,大家先睡明早起來看。晚安。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座玫瑰園、心動、北、七弦泠泠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果橙 40瓶;冀高一籌 10瓶;careygege大魔王 3瓶;


    第七十三章


    《銀簪記》公演兩天, 幽州城內跟過大年似的,到處都是聽戲的百姓,還分出了流派, 這位覺得徐家班的何蓮長的漂亮, 那位覺得吳家班的周誠英武, 另外一位覺得江家班的唱腔流麗悠遠,柔情萬千, 總之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妙。


    第三日上,幽州城內的戲台還在唱,金不語帶著手底下的人騎馬回營, 獨孤默跟影子似的跟在她身後, 若有所思的注視著世子馬上挺直的腰板, 依舊不能將女子與世子聯係在一處。


    他有時候覺得是自己瘋了,產生了幻覺, 可高媽媽護崽似的守著世子不挪窩, 連飯都恨不得喂進世子嘴裏, 他在明軒堂廂房裏憋了一日兩夜,側耳聽院裏的動靜, 發現世子連晨練都停了,又覺得自己聽到的事情是真的。


    既然世子是真的,那芸娘帶來的倆兒子又是誰的?


    獨孤默滿腦子問號, 隻能全都存起來等著自己尋找答案。


    正午時分,京中傳旨官員入營, 嘉獎大破北狄軍重創三王子的金不畏。


    定北侯率眾將接旨, 時隔兩月, 金不畏再升一級, 從從五品的遊擊將軍一躍而升至正五品的寧遠將軍,升職速度之快,令人歎為觀止。


    傳旨官員讀完了聖旨,請眾人起來之後,將聖旨交與定北侯,讚道:“聽說金不畏是侯爺的大公子?當真是虎父無犬子!”


    “哪裏哪裏?大人謬讚了!”同樣的事情再做一次,定北侯嚐到了甜頭,漸漸心安理得起來:“大人請——”陪著傳旨官員入廳,連其餘將軍們震驚到失語的表情都可忽略不計。


    卜柱:“……”媽的好氣哦!


    可是不能打人,更氣了!


    萬喻:“……”侯爺八成是瘋了吧?!


    柴滔:“……”這個女婿不能要了,必須要退婚!不但冒領功勞臉皮厚,還人品卑劣!


    其餘諸將:“……”


    侯爺這是徹底不要臉了嗎?!


    唯有金不語很平靜,她甚至向金不畏祝賀:“恭喜大哥官職又升一級!”


    卜柱暗罵:世子是不是傻?被金不畏這小人占了功勞居然還去恭喜他?難道不應該當著朝廷傳旨官員的麵將他暴揍一頓?


    金不畏得意又心虛——他的升官與定北侯的疼愛分不開,金不語是嫡親的兒子又如何?還不是被他占了功勞!但同時又擔心哪天失蹤的孫春愈冒出來,忐忑又矛盾。


    營中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同樣的事情發生了兩次,大家更多的是對定北侯行事的質疑與不滿,同情世子的同時,對金不畏也是厭惡之極——都是軍伍裏拿命搏來的官職,今日定北侯敢讓自己鍾愛的庶長子占了嫡子的功勞,他日說不定就會讓金不畏冒領了他們的功勞,物傷其類而已。


    傍晚,定北侯設宴款待京中來使,派人請了城裏的戲班子入營唱戲,營裏才漸漸熱鬧起來。


    定北侯近幾日一直在營裏住著,並沒有見識過幽州城裏這出大戲,吩咐下去在校場搭了戲台子,周圍燃起了篝火,傳令各營校尉及以上官員參加晚宴聽戲。


    雲板響起,何蓮嫋娜上台,腰肢柔軟如春柳,嗓音甜膩如飲蜜,柔柔一聲“表哥”令台下聽戲的年輕兒郎們酥了一大半。


    定北侯疑惑:“這是什麽戲?”


    楊力去城裏請的戲班子,湊趣道:“這是最近三日在城裏新出的大戲,各家戲班子跟約好了似的在演,好像叫什麽《銀簪記》,百姓們都喜歡看。”他整日隨侍定北侯,哪有功夫去城裏消磨時間?


    定北侯揮揮手令他退下,陪著傳旨官員邊喝酒吃肉邊聽戲,隻是越聽越覺得這莫名的熟悉感是從哪來的?


    表兄妹生出私情,被舅父棒打鴛鴦,表兄北上投軍,臨行前贈銀簪定情,結果表兄在陣前殺敵英勇,還娶了大帥的女兒——這踏馬唱的不就是我嗎?!


    定北侯悚然而驚,左右看看,發現京中傳旨的官員們皆聽得入迷,領頭的禮部侍郎鄭標手指輕敲桌麵和著拍子,一副沉醉的模樣,其餘營中諸將似乎都沒發現他的異常。


    也是,他與蘇溱溱從小有私情之事,營中無人知曉。


    不過是巧合!


    巧合而已!


    定北侯安慰自己,硬著頭皮陪傳旨官員們聽戲。


    及止周誠與何蓮重逢,舊情複熾,他驅殺妹婿,何蓮懷胎兩月入府為妾,生下兒子,氣死了正室夫人,各桌聽戲的將軍們:“……”


    ——劇情有點熟悉啊!


    眾將似有若無的目光掃向金不畏,似乎世子被頂替功勞的憤怒又消減了一些。


    定北侯:“……”又驚又氣,就踏馬離譜!


    這是誰編排的戲?老子抓到打斷他的腿!


    緊跟著他心裏便咯噔一下,蘇溱溱孕期飲食得當,侍候的人周到,早產兩月的金不畏要比落地之後小貓般氣弱的世子要壯實許多,不但胳膊腿有力量,連小臉蛋都粉撲撲的。


    庶長子是他的第一個兒子,尤其當時蘇溱溱情緒不穩,而他覺得後繼有人,對金不畏寄托著深重的感情,每日回去都要看看孩子,印象極為深刻。


    想到此,定北侯扭頭去看金不畏,父子倆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金不畏心裏打了個突,生硬的低頭躲閃,再也不敢看定北侯的眼睛。


    他若是坦蕩與金守忠對視,金守忠說不定還不會這麽疑惑,偏偏他的躲閃讓定北侯的疑心如濃雲般越積越多,腦子裏不由自主便開始回憶蘇溱溱入府之後的一切行為。


    是不是他們母子有瞞著自己什麽事兒?


    定北侯連生氣都顧不上了,開始努力在腦海裏搜索有關於金不畏的一切,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恨不得丟下傳旨官員立刻回府去審問蘇溱溱。


    剛剛還春風得意的金不畏額頭冒冷汗,隻想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又懷疑這戲是孫春愈所寫,是在影射自己的身世,暗搓搓提醒定北侯。


    他不敢再看定北侯的臉色,隻悶頭喝酒,忽然麵前湊近一個酒碗,世子笑嘻嘻與他一碰:“弟弟是個沒出息的,隻知道花天酒地尋歡作樂,大哥以後升官發財,可別忘了提攜提攜弟弟我啊。嗝——”


    金不語酒嗝噴了金不畏一臉,還摟著他的肩悄悄問:“大哥,你說這周將軍,他知不知曉妾室生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種啊?”


    金不畏麵色慘白,直直盯著她:“是你對不對?你劫了他對不對?”


    世子又灌了一口酒,迷茫之極:“大哥在說什麽?我劫了誰?”


    金不畏囁嚅道:“沒,沒誰。”


    定北侯屁股底下好像坐了針氈,紮的他坐立難安,等到《銀簪記》唱到周大將軍著力培養表妹生的兒子,置正室夫人生的兒子於不顧,甚至於數次犧牲嫡子的利益來培養扶持表妹生的兒子,他幾乎失態。


    ——這戲唱的真不是我?!


    ——踏馬這不是照著老子寫的戲嗎?!


    他氣急敗壞,又疑心戲班子受人指使,心裏更是疑雲重重,底下官員互相敬個酒聊兩句話,他都要豎起耳朵聽,暗中懷疑他們在嘲笑自己戴著綠帽滿大營溜達,不疼嫡子就算了,還偏寵一個野種,這不是笑話是什麽?!


    “鄭大人,不如換個戲聽?”


    金守忠再也聽不下去了,但席間有京官不能得罪,隻能憋著一口老血委婉建議換個曲。


    “不不,這戲挺好,就不必麻煩侯爺了!”鄭標是個南戲迷,最喜歡這種曲調婉轉唱法細膩舒婉的戲,況且劇情有趣,連他都聽住了,大概覺得自己沉迷聽戲有些失禮,侍郎大人親切的湊近金守忠詢問:“侯爺覺得,這位周大將軍知不知道表妹生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種?”


    ——我踏馬怎麽知道?!


    定北侯差點怒吼出聲,忍著氣勉強笑著回應:“也許……不知道吧?”


    艸!


    這種事關尊嚴的事情讓他怎麽回答?


    他若回答知道,豈不是等於昭示眾人自己明知頭上綠的發光,仍舊到處溜達?若是回答不知道,豈不讓營中諸將覺得自己愚蠢透頂,連親疏都分不清,硬生生逼著嫡子讓出功勞給一個野種?!


    特麽的老子可以拒絕回答嗎?!


    不用看同席諸將們的眼神,定北侯都覺得自己老臉羞臊無處可躲,甚至覺得眾人都猜到了什麽,說不定都在肚裏一邊猜測金不畏的身世一邊笑話他做了蠢事。


    鄭標顯然是真的喜歡南戲,還興致勃勃拉著定北侯討論劇情:“……世上當真有周誠這樣蠢的人?放著親生兒子不疼,偏要去疼一個野種?他是腦子被驢踢了嗎?”


    定北侯:“……”我看起來腦子像被驢踢了的樣子嗎?


    隨行官員陪笑道:“侯爺見笑了,鄭大人在京中也是如此,沉迷聽戲不可自拔,時常拉著同僚去聽戲,就連陛下興致上來,也會邀請鄭大人去宮裏聽戲消愁解悶。”


    金不語埋頭喝酒,酒碗裏映出滿天星鬥,近處的篝火,還有自己唇邊的笑影兒,一口飲盡碗中酒,痛快!


    作者有話說:


    狗世子:侯爺您腦子有沒有被驢踢,自己不清楚嗎?!


    ——————————


    今天還有更新,晚點寫。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毒蠱 20瓶;19696520 14瓶;金魚 5瓶;


    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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