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歎口氣,嘉月的眉眼間透出一份倦怠和無奈,語氣依舊平淡柔緩。


    蘇茗柔如果有靠山,有同謀,足夠周密妥當,此刻應該有不少人會興師動眾地來抓.奸,將事情坐實。


    可沒有人幫她,她全靠自己硬著頭皮賭。


    或許壓根沒想過賭輸了,失了名聲被家族借機遺棄的可能,這比丟命還要殘忍。


    換做是她,絕不會如此做。


    “那又如何!”


    “反正我本就沒有生路,又有何懼......?”


    還不若挑一個自己心儀的人搏一次。


    閉上眼睛,蘇茗柔哭得好不傷心,像是要將積壓在心裏許多年的痛苦和憋屈都哭出來。


    嘉月抬起手把帕子遞給身旁的春錦,她接過後按耐著心底的不悅,十分敷衍地幫她擦了兩下臉,心底卻在嘀咕:白白浪費夫人繡的一塊好帕子。


    “你若真的不懼便不會哭得這般傷心了。”


    “如今你有兩個選擇,一便是將今日所做之事忘得幹淨,二便是死。”


    或許是她的語氣平緩,“死”這個字甚至還不及陸凜的一個眼神來的嚇人,可蘇茗柔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的。


    若非因為嘉月,陸凜真的會將她沉湖。


    “那日夜裏我留宿寶明寺,因雷聲陣陣,大雨不休便未曾睡著,所以看見了侯爺。”


    抽噎著的蘇茗柔並沒有立刻給嘉月回答,眼裏翻滾的情緒漸漸安定,卻也多了讓人心煩的迷戀。


    而她的唇角卻勾起一抹輕柔的弧度,像在擁抱一段彌足珍貴的回憶。


    嘉月的神色終是有所波動,她的唇瓣不知不覺間就緊了起來,甚至有些發白,視線落向對麵的女子,無聲地允她繼續往下說。


    “寺前八十一級台階,侯爺一步一叩,無一遺漏。”


    “住持說侯爺殺戮深重,所求之事大抵難以實現,但又憐他拜這一場,最終還是允了他進正殿拜謁。”


    “那一晚我有多心疼傾慕,如今便也有多妒恨。”


    蘇茗柔的這一番話驚到的不止有嘉月,連春錦的神色都是震驚和茫然的。


    夫人產後便昏迷不醒,險些血崩,身子虧損得厲害,極大可能傷及壽數,大人一直守在她身邊,盡管第二天他的頭上是纏著一圈白布,但沒人知道他夜裏去過哪裏,又做了什麽。


    如今聽來,隻覺得難以置信。


    嘉月的唇瓣微微翕動著,身體的力氣似乎在一瞬間被抽空,喉間像堵了一個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的硬塊,呼吸艱澀。


    眼眶迅速紅了,淚水在其間搖搖欲墜。


    八十一級台階,他先前怎能那般輕描淡寫。


    “那你便更該清楚不管耍什麽花招侯爺都不可能要你!”


    身子微微顫抖,臉上的血色都淡了的嘉月一時說不出話,同樣紅了眼眶的春錦扶住她的同時又瞪向蘇茗柔,啞著嗓子激動地低吼。


    “我想離他近一點。”


    “與其被隨便指配給一個不喜歡的人,我寧可在他的後宅裏孤老一生。”


    地上的少女緩緩合上眼睛,豆大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聲音幽幽的,辨不清情緒。


    有些事情不嚐試過永遠不會甘心,可試過了又不願輕易死心。


    “可我與他不願意。”


    “這一生,哪怕我真的先一步離他而去,他都不會再要第二個女人的。”


    “你死了這條心吧。”


    哽咽著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水,嘉月的神色終於不再平靜。


    她站起身,站在軟榻前的踏板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對麵的少女,原本柔軟的桃花眼因著瞳孔裏閃爍的堅定的光芒變得咄咄逼人。


    陸凜不是父親,他說過這輩子隻要她一個便絕不會食言。


    就算會被萬人唾棄,他也不會為此妥協。


    “你若此刻發下重誓,將此事忘得幹淨,我便放你離開,並請大嫂為你留意,給你指一門好親事。”


    “若執迷不悟,我便立刻讓人灌你一壺烈酒,送你去侯府後花園的湖邊。”


    “你選吧。”


    嘉月吸了吸鼻子,移開視線,不想再看她。


    原以為相比於喜歡,蘇茗柔更在乎的是陸凜的權勢地位,卻不曾想他為她付出的一切都被她收入眼底,成為了她今日不顧一切要賴進侯府,靠近陸凜的理由。


    要她如何不難受。


    若是真的讓蘇茗柔得逞,她也絕不會滿足於待在後院,安穩度日。


    人都是如此。


    “溫嘉月,我比不過你......”


    “可你也沒有好到哪去。”


    發下重誓,得到鬆綁後,蘇茗柔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隻是她的手即將觸及門扉時又頓了下來,唇角勾起帶著絲諷刺殘忍的笑意。


    我此生不能得償所願,但也留了一根或許永遠也拔不掉的刺在你心裏。


    知道他有多愛你,也知道了自己或許並不能陪他長長久久。


    你們日後的每一天還能和過去一樣嗎?


    “我與你,沒有什麽可比的。”


    嘉月明白她的意思,但她還是倔強地仰起頭,將淚水努力地逼回眼眶。


    她終於明白為何陸凜沒有立刻將蘇茗柔殺了,而是派人請她過來,問她的決定。


    以前盼望著他能不再粗暴,以殺止殺,如今他開始努力為她克製,嘉月卻沒有一絲歡喜。


    -


    滿月宴一直到夜幕降臨方才結束。


    下人們忙著收拾,累了一天的嘉月和陸凜也回到院中洗漱,準備就寢。


    今日陸凜喝了不少酒,雖然喝了醒酒湯也洗過澡,但眉眼間難免還有淡淡的酒意。


    嘉月沐浴過後坐在床邊,剛脫了鞋襪便被腰間橫過來的一隻大手給帶倒進溫熱硬實的胸膛,伺候在側的春錦趕忙將兩邊的簾子放下,吹熄蠟燭退出廂房。


    “沒看她,更沒碰,別想讓老子睡地板。”


    男人摸小動物似的,一邊胡亂地揉著嘉月的頭發,一邊捏她軟軟的臉,還不忘俯首在她額頭上又親又啄,留了些水印。


    “我知道,不讓你睡地板。”


    如今已是六月,嘉月被他這麽膩歪地摟抱親了一陣難免有些熱意,但她沒有像以前那樣鬧著將他推遠,而是繼續靠在他懷裏,由著他作亂。


    她的小臉輕輕貼在他溫熱的胸膛,聽著那“砰砰”的,讓人心安的心跳聲,眸中又生出些濕意。


    半晌,嘉月掙紮著半抬起身,撐著陸凜的胸口,與他麵對麵對望。


    盡管屋內一片漆黑,可她眼中點點晶瑩還是閃到了人心坎裏,男人作亂的手停了下來,眼底的慵懶也淡了不少。


    “哭什麽?”


    “弄疼了?也沒見你鬧。”


    指腹輕輕摩挲著嘉月漂亮的眉眼,陸凜蹙了蹙眉,前一句在問嘉月,後一句便有些像自言自語,透著狐疑。


    輕輕搖了搖頭,趴在他胸口的人兒已經適應了黑暗,盡管視線有些模糊,但她還是溫柔地摸索到男人的臉,雙手軟軟地貼上,包住,而後低下頭與他唇瓣相貼。


    沒有像以前那樣親一下就羞澀地離開,嘉月生澀又笨拙地學著動動舌尖,茫然又緊張地摩挲著。


    盡管身體的反應強烈,但陸凜死死摁著火,將她的小臉抱住捧起來,沒讓她再親。


    盯著嘉月的大眼睛,男人眯了眯那雙淩厲的鳳眸,困惑一閃而過,繼而便是壓抑的凝重。


    她不對勁。


    第63章 晉江獨家   挑禮


    “陸凜, 我會乖的。”


    不管她說的是不是真的,我都會乖乖喝藥,也會聽你的話照顧好自己。


    嘉月的聲音多了一絲濕漉漉的啞意, 她輕輕咬著唇瓣,瞪大雙眼將源源不斷上湧的淚意都逼退了。


    盡管知道陸凜看得見自己,但看不清他便能有足夠的勇氣將這些話都說出來。


    “別信那些屁話。”


    “你又不是兩個小兔崽子你乖什麽乖?”


    “笨的給老子到處點火。”


    陸凜見不得她憋著不哭的可憐樣,大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將人按在懷裏, 濃眉擰得不輕, 心底暴躁又拿她沒法。


    就不該留那女人的賤命。


    她也是, 自己的身體如何自己心裏沒點數?旁人說兩句便真覺得活不長了?


    命又不是從他們嘴裏說出來的。


    求神拜佛都比聽這些屁話管用。


    “陸凜, 我害怕......”


    “我怕我真的離開你, 離開糖葫蘆, 我不想......”


    “我舍不得……”舍不得丟下你一個人。


    嘉月的雙手圈住陸凜的脖子, 終究還是沒能壓住心口這陣翻滾不停的委屈和無助。


    她像個迷了路的孩子, 緊緊抱著唯一能給她指引方向的人, 將那些擔憂和畏懼都哭了出來。


    “溫嘉月,你信不信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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